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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明的时候,王庭的形势才彻底控制下来,谢全吩咐他们休整两个时辰再做部署,又派了雍锡去追骨里。

言渚才擦完身子,正准备将头发再打理一番的时候陆思音就进来了。

她抚着他半干的头发,拉着他坐下,而后拿起剪子修理了一番,不至于让头发看起来太杂乱。

“要长一些日子了。”她看着碎发轻轻说,面前的人却没有回应的意思。

他绷着脸的时候,陆思音半蹲在他身前,轻柔落下一吻在他唇上:“我错了,别生气了。”

装着生气的面容有了松动的迹象,看着她几分委屈可怜的样子才笑了出来而后将她抱在怀里。

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她窝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言渚拍了拍她的背:“睡一会儿。”

怀中的身子并没有松软下来,一直紧绷着透着她紧张的思绪。

“不许再有这样的事了。”她哽咽着说。

“好。”

语气里的敷衍宽慰让她更委屈。

“你会死的。”

他右手在她发间拨动:“不会,你还在等我,舍不得死。”

过了良久,怀中才隐隐传来哭声,抽泣了许久才平缓。

累积起来的重压与苦痛让她见到他的时候直接一脚踢了过去,恨不得抓着他将这些天她的纠结心碎全都倾吐出来。

“这个收好,不许再丢了。”她将那个囊袋交到言渚手上,依恋地靠在他身上。

额头相抵时感到他有些发热,低头看伤口没有开裂,鼻音浓重问道:“吃药了吗?”好在没有伤到要害,血止住之后他脸色也恢复了一些。

他点点头。

而后二人相拥着,沉沉睡下。

王庭破后,围攻延吴城的诉莫人得到消息就都回撤追随骨里去了,骨里逃跑之后跟北部部众会和,一时间王庭再向北也很难推进,耗了半个多月,寒冬即来,骨里提出议和,谢全也只能答应。

缔结盟约那一日,陆思音看到重新划定的城池图纸,全程一言不发,看不出欣喜,只觉得心落了地。

“嗯……”帐中女子跨坐在男人身上,脊背微耸着,下身交合处白浊溢出。陆思音微喘着俯在言渚胸膛上,他轻喘着抚摸着她背脊肌肤。

忙了大半个晚上,最后的力气也耗在了这上面,她的身子松软无力,趴在他怀里静静的。

他们住在诉莫官员的府邸里,言渚看了看窗户投下来的微光,不顾身下人的无力将她抱到窗边。

窗户被推开,她被抱到窗边,披着外袍背靠着他看着破晓之前天边微光,听到身后的人说:“天明了。”

白日里缔结盟约时都显得神色淡淡的人却在此时笑了出来,言渚看着她双眼清亮,笑得明媚轻松,她靠在他肩颈上,看着他额头上留下的一道浅浅疤痕。当时被马摔下来的时候北来就划伤了脸,后面又不得处理,自然就留下了一两道疤痕。

她眷恋躺在他怀里喃喃说:“天明了。”

似乎等这一刻,已经好长的岁月了。

言渚咬着她耳垂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策马走了小半日,她才见到面前有个小石堆,是许多手掌大的石头堆积起来的。

她迷惘看着他,才听他轻声说:“你父亲。”

言渚脱身之后又找到了那个老者,本只是想托人将他们送回故乡,那老者却告诉了他这个地方。

“当年被大梁军队救出来之后,我便也被编入了军中,十万大军存者二叁,其中便有我。”那老者将原先的故事娓娓说完。

“为何起初要隐瞒?”

“这事情要怎么提起呢?怎么提都是错的。”他只是笑,藏着风霜的褶皱里看不出悲喜。

提起便不得不想那战事惨烈,不得不想是如何从死人堆里求出一条生路。可若说出去,又能得到什么?屈辱,悲悯,对他来说在当年回乡时便已看得多了,也厌烦了,所以总是要回避着这段过往。

“陆将军的尸身,是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从昆部手里偷出来的,带着也走不出诉莫,就干脆留在了这儿,”老者将记了几十年的地方清晰说出,而后带着孙女离开时说了一句,“如今,我也终于能再提了。”

言渚看着陆思音握着佩剑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良久才看到她忽地笑了出来:“小的时候,我总是在梦里见到父亲,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当初府中的人怕母亲伤心,所有的画像都藏了起来,不准拿出。我总是想,我若是真的见到他,就把什么兵书剑戟都扔在他面前,告诉他,我不干了,我不想学了,我不要再做这个肃远侯。”

她眼中逐渐泛起了泪光,喘息着将寒风吞入腹中,而后就将手上的长剑扔在了地上。

接着是革带,上头挂着兵刃水袋,还有调兵符。

“我没有对不起谁了。”

从小见到的每一位长辈,似乎都不得提她的父亲,一遍遍告诉她,她生来就是要去雪耻复仇的,她拥有的一切头衔声名都是她从未谋面的父亲留给她的,那是一座终身她要仰望的高山,让人望而生畏。六七岁的孩子听着这些是懵懂的,后来则被压垮,想要逃跑,却还是只能去接受。到后来失明,听到的更多是失望。陆铭的孩子,似乎天生就该是战神的,这样的期待随着她的失明落空,自然也只能听到失落。

她失明之后,有一日出城去寺庙烧香,一个苍老的女声认出了陆夫人,自然也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老妇人握着她的手许久,又拉来了自己的孙辈对她说:“小子跟您是同月出生的,是托了您的福。”

小时候受人跪拜,总是有一份理所当然,失明之后听了太多失望,才知道自己有多无力。但那一刻她觉得,守着这个让她难受了许多年的身份,其实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二十余年的荣耀也好,失望与期盼也罢,压在身上的所有她终于可以可以任性地扔下。她最后跪坐在地上,低低哭着。

言渚将她扶起来,又从地上将革带和一些东西重新给她穿戴好,最后拿着那把长剑放在她身前。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言渚,才咬着唇重新拿过那把剑。

“你没有辜负任何人。”言渚轻声说。

他第一次见到身为肃远侯的她的时候,也不免想,那个被期待平定诉莫的陆铭之子原来是这个样子。知道她身为女子的时候,看着她克制隐忍,压抑着所有,一举一动不敢轻易出错,他知道,一定是有许多事压在她心上的,是从她出生就存在的,就算是他,也没办法替她卸下来,只能她自己来解除。

放下了,也还要再拿起来,只是这回再拿起,也该卸下曾经千斤重的一切。那座高山真的难以翻阅,但她也终于能坦然站在高山之前,不再畏惧。

“言渚,谢谢。”她仰起头,满脸都是泪痕还笑着。

他刮了刮她鼻子笑:“那么客气?这也是我岳父。”

她摇着头:“不只是这件事。”

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要如何说,她叹了一声,踮着脚搂着他的肩吻了上去。

吻是最熟悉不过的,褪去青涩之后她的熟练温柔不论在何时都能将坚硬化成水,言渚只是轻柔回应着,没有再去攻占她的唇齿,享受着缠绵悠长的吻。

“我不敢想,你要是没来到我身边,我会是什么样子。”缠绵间隙她才说出这话。

他捧着她的脸:“或许这些年,也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但这辈子,也解脱不了了,”她笑说,“我不怕吃苦,但是以后,不想一个人吃这些苦了。”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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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泉之下的岳父:?没必要一来看我就让我知道女儿被拐走了,让我安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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