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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丹宸松了口气,忙道不打紧。
想来也是,昨夜子卿醉的那样糊涂,做了什么怎能当真。
他还以为……
夙丹宸被自己不可思议的想法逗笑。
“子卿同谁喝酒去了,喝的这样醉。”
夙丹宸压在心口的石头落下,打起笑脸,只觉一身轻松。
“昨日逢一故友,一时起兴,多喝了两杯。”
兰子卿笑意淡去,一下有一下无的捋着茶叶,眼眸低垂,看不清喜怒。玄玄夜色剪出青黛人影,衣袂翻飞,说不出的清雅翩翩。
夙丹宸奇道:“子卿在这等偏远之地也有故友?”
“是臣的师兄,他为人清正,不愿踏入官场,故而隐居在此做了名教书先生。”
兰子卿放下茶盏。
“臣也是昨日方得知师兄行踪。”
夙丹宸听自己的外公说过,子卿师从阴谋诡辩第一人,智叟机辩。他的师兄,自然也是机辩门下弟子。
原来是多年未见的师兄,难怪能引得子卿醉酒。
夙丹宸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再多言。
兰子卿亦静坐一旁。
一时静默,隐隐可闻岸边欢声笑语,锣鼓又换二胡。
“殿下,圣上下了诏书,命臣早日回浔阳。”
兰子卿望着夙丹宸,眉眼中颇为担忧。
夙丹宸愣了会,问道:“子卿打算何日
起程。”
“后日”
夙丹宸见兰子卿眉目不展,笑道:“子卿不必担心,我的伤已然大好,后日即可随你一同回去。”
半月之期早已逾期,兰子卿实难逗留下去,又怕夙丹宸刚刚伤愈吃不消长途跋涉,本打算先行一步,留他在县中多养几日,谁知一想到要与之分别,他竟怎么也下不了决定。索性将抉择交予他,听他这样回,兰子卿担忧之余却是欢喜。
如此也好,与其留他下来叫自己忧心牵挂,倒不如留在身边安心照料。
念及此,兰子卿的眉头舒展开来,道了句好。
船身两旁,一盏盏花灯在河面上飘摇,桔光透出,映得水波清澈晕黄。
夙丹宸随手一捞,捞起一盏花灯,取出花灯内一张卷起的纸条。
打开来,就着花灯微茫的光看去,一行蝇头小字映入眼帘。
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宁。
夙丹宸笑了笑,将纸条递给兰子卿。
“到不知这位阿宁姑娘,是想执谁的手,与谁偕老。”
兰子卿心思一转,眉睫微动。
“殿下身在皇家,想来此生是不能只执一人之手。”顿了顿,又含着深意笑道:“何况殿下风流年少,一人岂能足愿。”
夙丹宸褪去戏笑,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满是认真之色。
“我不求父皇那般三宫六院,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兰子卿心头缓过温热的暖流。
随着一声轰响,烟花窜上空,璀璨到极致,一闪一闪映得两人脸庞皆是一片红红绿绿。
夙丹宸玩心大起,喊了声船家靠岸,便笑着牵过兰子卿的手道:“子卿,随我上岸游玩可好。”
兰子卿笑着点了点头,眸影中一朵一朵烟花开盛。
上岸后,隔着人群远远望了眼戏台,便笑着往夜市走去。
每一摊,夙丹宸都要挤进去,挑着好些玩意出来一样一样摆给兰子卿看。
“子卿,你看这个牛角梳,据说是犀牛的角制成的。”
夙丹宸一脸捡到宝的得意。
兰子卿看破真假,却不忍心坏了他的兴致,便笑着颔首。
一路说着听着,顺着人流不觉走到了路的尽头。
“两位公子,可要抽一支签。”
方走到拐角,便有竹青长袍的书生在摊前招呼。
兰子卿望了一眼卜摊,眼中灯影闪烁。
“试一试,倒也无妨。”
夙丹宸给了银子,兰子卿拿起装满签的竹筒,轻摇了摇,一支竹签掉下,将竹筒递给身边的人,后者摇了摇,又是一支竹签掉下。
兰子卿的竹签上写着:“若问应期,姻缘未熟,强求不可,且待机缘。”
夙丹宸的则是:“佳偶天成百年好合,若问归宿,神仙美眷。”
两支,皆是姻缘签。
夙丹宸执起自己的那支签,敲了敲摊面,笑道:“你这签不准,我并非问姻缘,怎么得了一支姻缘签。”
那书生倒也不慌不忙,笑着解释道:“签文一事全凭天意,可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公子身在红尘中,或许有些事自己看不明白。”
夙丹宸轻“哼”了一声,辩道:“我方才问的是与身边这位公子,却得来一支姻缘签,莫非天意说我与他有姻缘?”
兰子卿眸光闪了闪,唇边笑意更深。
“这……”书生转过二人一眼,平日里能说会道的舌头此刻却结巴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兰子卿递过自己的签,笑道:“劳烦公子解一解在下的签。”
书生接过,眉头却看的皱起。
“莫非是在下的签不吉?”
书生抬起眼望着眼前淡雅出尘的人,心道怎么看也不像会是强求之人。
“公子的签倒是上签,只是天意说不可强求。”
“子卿,你别听他的,他的签不准。”
兰子卿尚思虑间,夙丹宸便拉着他作势要走。
“这位公子留步。”
书生唤住夙丹宸,从摊下拿出一枚同心
结,递上。
“小人解错了您的签,实在惭愧,特送上同心结一枚,望公子与心上之人永结同心。”
夙丹宸瞧着有趣,便谢过接下。
左面便是一座拱起的小桥,二人遂踱步上桥。
“我又没有心上之人,这同心结拿来,倒不知送给谁好。”
夙丹宸望着桥下沉沉浮浮的花灯,打转着红线,脸上显出几分懊悔。
“殿下怎么忘了含烟姑娘,这同心节送与她,含烟姑娘必定欢喜。”
夜凉如水,烟花已休。
兰子卿的话落在夜风中,略有几分凉意。
夙丹宸不解道:“子卿这是何意,我只当含烟姑娘是友。”
“殿下这番话,未免太过无情,再怎么说,含烟姑娘也与殿下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兰子卿虽是笑着道,眼底却是一丝笑意也无,反有几缕幽寒。
夙丹宸怔了怔,方想明白他话中之意。
“子卿误会我了,花魁宴我虽出宴竞价,但那也是含烟姑娘所托,再者那一晚我带着含烟姑娘入房后,便跳下窗回府了。”
“我与含烟姑娘,半点关系也不曾发生。”
兰子卿闻言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顿如洪水般涌入心头。
一切竟是一场误会?!
他眸光盈盈,唇边笑意暖如春雪消融。
夙丹宸又看了眼缠在指尖的红线,解下来递给兰子卿。
“子卿,我既无心上之人可送,便送与你,祝你同你的心上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兰子卿又惊又喜,接过时手微微的抖,好像得了一件不得了的宝贝,勾起垂下的红线一圈一圈缠在手指,笑望着那双桃花眼,一字一句认真道:“臣定与心中之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夙丹宸被兰子卿眼中流露出的浓浓情意惊住,偏过头,不敢对视。
兰子卿笑了笑。
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叫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
桥下灯火明媚,人流如织。
兰子卿长身玉立在桥头,笑着观赏桥下景色。
一湖衫一墨袍两道身影,忽走入眼帘。
那不是梨酒县令秦无渔和师兄巫寒。
留了心看去,见二人言笑晏晏,在贩卖花灯的摊前停下,片刻后又往那卜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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