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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声过半,忽听得“咕咕”一声,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从远处飞来,振了振翅膀,落在兰子卿的肩头。
分明便是今早的那一只信鸽。
兰子卿收起排箫,笑着捉住肩头的那只白鸽。
“好鸽儿,今日多亏你机灵。”
他一面轻柔地抚摸鸽身,一面取下绑在它腿脚上的信筒。
“咕咕—”
白鸽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毛茸茸的喉管里发出回应似得低鸣。
兰子卿吃了一惊,很快恢复自若,唇边透出一抹淡笑。
“太子殿下养的灵鸽,果然非比寻常。”
缓缓打开取出的字条,上面只有苍遒一字。
善。
兰子卿默了默,取出袖内的薄纸,折成块,塞入信筒内,又捉下立在手腕处的白鸽,将信筒重新绑在它腿边。
“去吧。”
随着话落,白鸽煽动翅膀,倏地消失在夜空中。
兰子卿站在原地,望向天角处清寒的圆月,眸底光芒反复变化,最后归于一片沉寂。
转眼便是秋闱。
卯时初,贡远门前排起长龙般的队伍。
学子们头戴青冠,身穿白袍,手提竹篮,安静有序地站在贡院门外,等待贡试开启。
队伍中间立着一位身量瘦弱的书生,只见他揉了揉空空如也的小腹,望着前方金灿灿的“贡院”二字出神。
一朝赴试登龙门,两字功名写平生。
他告别乡亲,千里迢迢而来,若一朝落第,他该如何面对家乡父老。
如何面对老师。
宁生无声地叹了口气。
“吁!”
随着一声突兀的嘶鸣,一辆过分华丽的马车停在贡院前。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
马车里钻出来一个同样青冠白袍的公子,肥头大耳,面目不堪。
他因身体过于肥胖而导致在下马车踩“人凳”时,当“人凳”的小厮无法承载他的重量,身体向前一磕,将他摔落在地。
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
“笑什么!不许笑!”
气急败坏的肥公子转身就是一巴掌,口中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回府后领三十杖板子!”
小厮捂着火辣辣的脸,身体瑟瑟发抖,“是小的没用,小的该死,谢少爷赏罚。”
肥公子理了理衣领,像是没看见队伍一般,大摇大摆的走到最前面,插了上去。
这一行为激起了众人的不满。
“你这人,怎么好端端插在我前面。”
有人抗议。
“本公子爱排哪就排哪,你少多嘴!”
那人见了他那副恶相,肝胆一颤,头缩了回去。
肥公子面上飞起得意之色。
“为君子者,当谨言慎行,身正为范。兄台如此行径,有违孔孟之道,令人不齿。”
人群中响起一道清弱的声音
肥公子见有人挑衅他的威严,极是恼怒。
“谁?是哪个活腻味了,站出来。”
宁生暗叫不好,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去。
肥公子见站出来的是个瘦弱男子,不屑之意鼻中喷出:“臭小子,你敢拿‘孔孟’来压本公子,你可知本公子是谁,本公子可是当今太师的外甥。”
众人皆被他报出来的头衔吓住,同时也为那位瘦弱的同窗捏了一把汗。
宁生心中也是惊赫不已,但事已至此,此时示弱,绝不是他的作风。他壮起胆子,强做镇定道:“就算是天子也要遵‘孔孟’之道,可况你区区一太师旁亲。”
肥公子眼光闪过狠戾之色,三两步跨过去,一把便揪住瘦弱青年的衣领,双手握拳高高扬起。“臭小子你找死!”
“乒乒—”
突然响起的铜锣声打断了肥公子的动作。
贡院门前,不知何时出来一位身穿褐色官袍,手提金色铜锣的中年男子。
“今年秋闱开试,请众生有序取号入场。”
肥公子不甘心地放下手,目光凶狠道:“臭小子,这回算你走运,别再让本公子看见你”
说完,抢在众人前取号进场。
宁生按了按脖颈,心有余悸地随着人流入了贡院。
待所有学子入场完毕后,敲锣的男子收起铜锣,转身回到贡院内,将门阖上。
“等等。”
一只漂亮的手拦住了阖门的动作。
门内的人一惊,抬眼看去。
只见门外站了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唇红齿白,面若桃李。
“小少爷,在下不过一句戏言,你何苦当真。”
一位俊朗的公子走下马车,笑眯一双狐狸眼,将手里的竹篮递上。
少年回过头,接过竹篮,冷冷“哼”了一声,“岑之问,你可不要小瞧了我,你
给我好好看着,本少爷究竟行也不行。”
话落,头也不回地踏了进去。
朱门缓缓阖上。
岑之问站在门外,唇边挂着一抹无奈地笑容,目光里全是宠溺。
第41章 千杯醉
秋试后,以兰子卿为首的大大小小官员全都住进了贡院,连夜不停地审阅学子们的文章。
他临走前,执过夙丹宸的手,爱怜地注视眼前英朗的面容,柔声叮咛:“臣此去至多三日,殿下安心留在府中,不可去烟花之地。”
夙丹宸想了想,点点头。
兰子卿原道他年少风流,又素爱流连欢场,只怕不肯应下,如今见他这般轻易点头,喜不自胜,在他耳颊边落下充满爱意的吻。
夙丹宸面上微红,低低道:“子卿放心便是。”
兰子卿唇边流露出轻柔的笑意,后想到了什么似得,脸色微变,道:“臣还有一事,望殿下应允。”
“何事?”
“殿下万不可再与应大夫来往。”
夙丹宸愣了愣,见他脸色凝重,不像说笑,眨了眨桃花眼,无辜道:“这是为何?应大夫性情爽朗,是个难得的……”
话语被贴上来的柔唇封住。
牙关被强硬地撬开,灵蛇般的舌像露出了尖尖的獠牙般,在他口齿内风卷云涌,直到他被吻得眼前阵阵发黑,险些窒息,兰子卿这才作罢。
“臣不喜。”
兰子卿淡淡道,雅致的眉目间透出一丝阴意。
夙丹宸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罢了,还是先依了他再说。
子卿的性情可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柔和。
他心有余悸地点头,信誓旦旦道:“既然子卿不喜,那我依你便是,不再与应大夫来往。”
兰子卿听了,松了一口气,安心离去。
他走后,夙丹宸一人留在相府亦觉无趣,出了相府便回王府去了。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之时,一封请帖送入王府。
夙丹宸看罢,心中好一阵挣扎。
最后还是牵来白马,打马上了寻欢楼,前去赴应玄的宴。
兰子卿一番用心良苦,付诸东流。
寻欢楼内依旧歌舞升平,送往迎来。
楼里的舞池正上演着新编的曲目,十几个妙龄女子身着奇装异服,身子扭得像水蛇一般灵活。
夙丹宸瞧过一眼后,从一旁绕过,抬脚上了二楼一间雅厢。
门推开后,只见应玄孤身一人坐在灯旁,独饮独酌,俊美的容颜半明半暗,薄唇紧抿,冷峻寂寥。
整间房,寂寞无声。
一种奇怪的感觉再次笼上夙丹宸的心头,他摇了摇头,驱散杂念,笑着走过去,道:“应大人,那日你早早离去,可是我王府招待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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