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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亲自扶起。
那青衣公子用温和淡泊的声音道,“老人家,不必多礼。”
随后,那人屏退左右,只留他一人在此。
正不解,只见眼前递来一块纯金锻造,
做工精良的金锁,一面镌刻了“岁岁平安”的字样,一面镌刻了一个人的名字。
明悬。
老锁匠手腕猛地一抖,“砰”地一声发出金属与地面相撞击的声音。
兰子卿看着被他摔落在地的金锁,墨眸里闪过一丝暗光,道:“老人家,你既认得这块金锁,想必与明悬一家有些渊源。”
老锁匠重重叹了口气,沉重地点了点脑袋,“想不到有朝一日老朽还能见到这块金锁,它正是老朽亲自打造。”
兰子卿眉目一喜,接着道:“既然如此,前辈你可知道二十多年前明悬一家的灭门惨案?”
老锁匠目露悲痛,似乎遥想起了当年,深深叹息道:“二十多年前……何止是明悬一家被灭……整个明家村都惨遭屠杀。”
兰子卿眉目一凛,虽说他去吏部调查此事时便已经知道,但此刻真正听人说起,不免心下恻然。
这凶手究竟与明家村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如此心狠手辣!
却是不得而知。
据吏部遗留下来的悬案记载,二十多年前明家村灭村惨案悬而未决,凶手至今没有落网。
老锁匠捡起地上小巧玲珑的金锁,颤抖地抚摸上面自己亲手镌刻上去的花纹字样,浑浊的老眼变得通红。
这一件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年前,明家找他打造金锁说起。
当年他在家乡学了一点手艺活,便只身离乡来到浔阳城外以西三十里处的明家村,在那里开了一家锁匠铺。
明家村里的村民善良朴素,热气好客,他很快便在那里安家落户,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某一日,来了一个中年汉子,请他打造一块满月金锁,金锁上一面刻“岁岁平安”,一面刻他刚刚出世的孩儿的名
字,明悬。
他从业四十多年,打造的金锁不计其数,却独独对这一块金锁记忆犹新。
那是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发生在那个孩子身上的事。
那是他来到明家村的第五年,那一年天降大旱,田地里寸草不生,明家村里世代耕锄的村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资本,生活可谓是水深火热。
饥荒、瘟疫很快在村里流窜,村民们终日以草根树皮度日,更有甚者,不少人家易子而食,可谓凄惨。
正当村民们望着毒辣的烈阳绝望麻木之
际,明家村里忽然来了一个名唤赵琛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说之所以天降横祸,是因为明家村里出了一个天煞孤星,只要除去这个不祥之人,上苍自会降下甘霖。
“算命先生口中的天煞孤星便是明悬?”
兰子卿皱眉道。
二十多年前那一场大旱他亦印象深刻,他便是因为这一场大旱被双亲卖入离宫。
老锁匠点了点头,面色沉痛,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话放在往日,明家村里断断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如今村民们已经被旱灾、饥饿、瘟疫折磨的麻木不仁,算命先生的话在他们心里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他们红着眼涌入明家,逼明悬父母交出明悬。
那时明悬年仅五岁,什么都不懂,就被那算命先生扣下了一顶天煞孤星的帽子,明悬父母哪里舍得送自己唯一的儿子去死,在凶恶到丧失了理智的村民前拼死护住他。
岂料后来,算命先生一番话,却让他们亲手烧死自己的幼子。
那算命先生说,此子不仅是天煞孤星,而且生来克父克母,若留着他,日后必定会伤害自己的亲人。
彼时明母得知自己已经身怀有孕,看着群情激奋的村民,摸着自己腹中胎儿,被逼无奈之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噙着泪将五岁的明悬骗入明家偏院里的一间房,用锁锁上门,红着眼睛万般无奈地在外面放了一把火。
那时火光冲天,整个明家村的村民都在围观这一场残忍的酷刑,听着明悬哭着不断地拍打窗门,非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救人,人群中甚至发出怪异地“桀桀”笑声。
老锁匠自感明家村民已经不复当年的善良淳朴,在明悬被火烧死的第二天,便收拾行装回到家乡。
第三年偶然一次到浔阳做买卖的机会,本想再去明家村看一看故人,谁知那里已经变做一片衰草连天的荒坟地,里面埋得正是明家村一村子的人。
他几番打听,这才得知明家村在一年前遭人屠村,凶手临走前放了一把火,将整个村子烧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证据。
明家村屠村惨案至今未破,成了二十多年的悬案。
兰子卿送走老锁匠后,心里仍旧波澜起伏不定,想不到明悬的身世如此令人唏嘘。
秀眉紧紧蹙起。
既然明悬便是应玄,那他又是如何从当年的火场里逃生?又是如何成为神隐教的人?
难道是神隐教的人救了他。
思虑许久始终没有头绪,兰子卿索性松开眉目,不再去想。
这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他已经想到如何对付应玄。
淡声唤来吏部尚书。
一身官袍的吏部尚书恭敬地弯下腰身,拱手道:“丞相有何吩咐。”
兰子卿愉悦地勾了勾唇,道:“放出消息,便说一个名叫赵琛的算命先生投宿在悦来客栈。”
吏部尚书虽不解他此话何意,却仍旧拱手道:“是”
第95章 晚来天欲雪
夜幕降临。
悦来客栈里的跑堂送走最后一批客官后, 放下门板,便要打烊。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忽然按住门板。
小跑堂惊了惊,往那人看去。
按住门板的人一身玄衣, 俊美无俦的容颜冰冰冷冷, 墨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瞧。
那双墨眸幽深如潭,无波无澜, 死寂沉沉得仿佛死人的眼睛。
小跑堂被他盯着身上起了一层寒意,移开门板, 忙道:“客官里面请。”
将人迎入内后, 阖上门, 看着眼前透着几分古怪的公子,战战兢兢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冰冷得丝毫没有温度的声音缓缓响起。
小跑堂忙将人迎上二楼一间上好的客房,留下灯盏, 说完一句“客官若有事,尽管吩咐一声”,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那玄衣古怪的公子。
玄袍公子来到茶桌前,借着灯火提起茶壶缓缓倒了一杯茶。
哗啦哗啦的倒水声在寂静昏暗的房间里响起。
修长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站在茶桌旁, 薄唇紧抿,被灯火映亮的俊美容颜阴沉冰冷,那双死寂沉沉的墨眸里腾满了凛冽的杀意, 诡谲而又冷酷。
手里的茶盏被他捏地“咯咯”作响,力道大得几乎便要捏碎整个茶杯。
眸光一冷,杯中的冷茶毫不留情地往一旁盆栽破去。
夜半三更,悦来客栈里黑暗无声, 没有一点声响。
整个客栈陷入夜晚的沉眠之中。
一片黑暗中,一道黑影在二楼走廊上闪动,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往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里缓缓推入迷魂烟。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那人快速地溜入内,轻手轻脚地阖上门。
房间里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床前的窗纸勉强透进几缕月光,叫人依稀辨别出床的轮廓。
床上鼓起来一个人的身躯,像是一个人正在蒙头大睡。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把寒光雪亮的匕首。
握着匕首的玄衣人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那玄袍人脸色阴沉地盯着安静睡在床上的人,死寂沉沉的墨眸因为恨意而变得赤红,眸底不再是如死人般无波无澜,而是一片扭曲森冷。
赵琛,二十多年,你终于露面了。
手腕一转,尖锐的匕首在暗色中化出一条寒亮的弧线。
刺在软软棉花上。
玄袍人脸色一变,猛地掀开棉被。
棉被下躺着一个逼真的人形玩偶,玩偶上夸张的嬉皮笑脸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
他心里警铃大作,正打算跳窗逃走。
已经来不及了。
房里忽然灯火一亮。
清雅的笑声在烛台边响起。
“应大人对赵琛此人果然怨念深重,本相略施小计,便引得你自投罗网。”
站在烛台边,一身青衣淡雅、眉目如画的公子正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兰子卿。
床前一袭玄袍,手里还握着尖锐匕首的人,不正是应玄。
应玄冰冷地看着在茶桌前落座的青衣人,面沉如水,眸里尽是冷酷之色,冷冷开口:“是你。”
兰子卿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伸手不紧不慢地倒了一盏茶,茶水声“哗哗”响起时,同时道:“本相是该唤你应大人,还是该唤你明公子。”
应玄惊得瞳仁猛地一缩,冷眸里瞬间腾起杀意,冷冷盯着眼前悠闲从容的青衣人,阴冷地开口,“你知道了什么。”
兰子卿愉悦地勾了勾唇,“不多,只是恰好知道了二十多年前明家村一夜之间满村被屠的真相。”
看向应玄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明悬,你认不认罪。”
应玄阴沉地注视他,那双死寂沉沉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扭曲,隔了半响,突然仰头哈哈大笑,面色变得嘲讽起来,“兰子卿,你无凭无据便要我认罪,未免太异想天开。”
“不要说我今日没有杀赵琛,就算真的杀了他,你又能奈我何。”
冷冷哼了一声,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盛,“二十年前明家村被屠,我还是一个六岁的稚童,难道你要告诉世人是一个六岁的稚童屠灭了整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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