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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石一听就明白了,这人竟然还有个不小的靠山,若按照他以往的性子,别说只是个亲随侍卫,即便是皇帝身边的人,犯在他手里,也要先杀了再说。

但统领大军这些日子,体验了各种为将之艰难,他的心智却是更加成熟了几分,微一沉吟,便即笑道:“好,那我先问问两位将军,王大将军的一个小小的亲随衙兵就敢犯我军法,我又不能处置了他,今后若见到王大将军,你说他是谢我呢?还是瞧不起我?”

两个人顿时满脸通红,谁也说不出话来了,这话说的直白的让人无法回应,殿前司禁军副都指挥使王佩也是大秦多年宿将,一直高居其位,已经有些年头了,在军中素有威名,说上一句王大将军确实也不为过。

而今赵石统领大军,在位置上已不比此人差了,差的还在品级上,但赵石才多大岁数,年方十七就已有赫赫威名,此时更是挥兵入蜀,手握四州生杀大权,而现在那位殿前司的王大将军还在京兆呆着发霉呢。

两个人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该提什么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是啊,眼前这位大帅真没说错,这要是轻轻放过,传了出去,连人家的一个亲随衙兵都敢在你面前放肆,以后还怎么统领大军?

这两位自己都觉着,若是眼前这位大帅不把程奇给宰了,都有些说不过去,但那位王大将军别看没上过几次战阵,但在禁军之中威严素重,让人不敢轻犯。

两人此时心中都是暗骂,这程奇刚放出来没几年,就撒了欢的闹腾,在京兆也没少犯下事情,若不是自家妹子给了王大人的小儿子做妾,只一个亲随衙兵,却也不会如此无法无天,到了军前,竟然还敢胡来,真真是找死。

但他们毕竟身在禁军,是王佩治下,加上来的时候,王大人那里也没什么要紧话交代,只让他们听统兵大帅调度就是,旁的可就没什么了。

所以这个时候不说话是不成的,迟殿虎稍一迟疑,便肃然道:“大帅还请开恩,禁军刚离京兆繁华所在,军纪难免有些松弛,到叫大帅见笑了,回去之后,定让他们谨遵军规,不能再犯,至于程奇,不若赶他回去,交禁军严处就是了。”

赵石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如同刀子般的眼神盯着迟殿虎,一直到对方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才开口道:“迟将军想代本帅处置军务?”

“末将不敢。”迟殿虎后背开始冒起了凉气,他旁边那位也不说话了,这话可是说的有些重了,迟殿虎这里都以为赵石想要拿他的脑袋立威了。

赵石冷笑了一声,“谅你也不敢,我行军法最是公平,团练兵惊马伤人,乃无心之失,且是扎营之时,我可以体谅。

禁军纵兵殴斗,火气上头,若是平日,打些军棍也就是了,但这是在军前,队正旅帅都是干什么吃的?所以我要重罚。

嘿嘿,程奇是什么?我大军也许明日便要与敌厮杀,他却敢带兵出去游猎,让乱匪逮住了,乱我军心不说,还要供出许多军情,军法松懈?这是以为我不敢杀他吧?你二人身为禁军大将,竟然还敢在本帅面前求情?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这里越说越是阴森,几个禁军将领脸上变色,都坐不住了,以迟殿虎为首,当即跪倒一片。

赵石也不再瞅他们一眼,厉声道:“出营者,皆斩,程奇首级,传视各军,叫诸军以此为戒,若有再犯者,也不用报于我知,杀了就是。”

“都起来吧。”赵石转过脸色,“这次也就算了,若有再犯,都小心项上人头,你们都乃军中的栋梁,在我麾下效力,只要记得两条,一,我这里军法严厉,在京师时就是如此,虽然少有行军法的时候,但犯在我手里的,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二,在我这里不要存什么禁军,团练,镇军或是羽林军的念头,你们可以看不起团练,看不起镇军,甚至看不起羽林军,这我都不管,只要有军功在身,能带兵打仗,我允你放肆一些,但若有人存着连接同党,以为援引,犯了事情,就给这个说情,那个说理的,禁军站在禁军一边,团练站在团练一边,不像个军人,到像是朝中文臣,存了这样心思的,我劝他赶快战死的好,不然死了还要累及家人,何苦来由?”

说到这里,赵石站起身来,扶着桌案,“之前在金州时我就跟你们一个个都说过,此战关乎社稷安危,不容有失,看你们的样子却没往耳朵里去的,我现在再跟你们说一遍,这个关头,谁能打仗,我就让他领兵,给他立功的机会,谁若耽搁军情,触犯军规,那谁也救不得他,你们听明白了吗?”

“末将等明白。”迟殿虎等人都是心中凛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愚钝的人也明白了,这些禁军到了金州,本就没存什么抗拒之心,只不过是因为军中派别由来已久,觉得大帅处置不公,这才有些不满,但听了这番话后,也都如醍醐灌顶,一下便清醒了过来,是啊,当今如此情势,还分什么禁军镇军的,打赢了,大家都有好处,打不赢,人头落地的恐怕不止一个,再闹什么这个那个的,于人于己,都没半点好处。

不一时,“报,程奇持械顽抗,伤我一人,现已伏诛。”

迟殿虎等人心里都是一个激灵,事情有些闹大了,谁给程奇这么大的胆子,这个时候竟然还敢伤人,几个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禁军的脸面都让此人给丢光了不说,这要是上报朝廷,王大人那里也不好受。

赵石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挥了挥手,“人即已杀了,其他不问,人头速速传视诸军。”

迟殿虎等人心下稍安,看来这位大帅也是不想再追究什么,这么一来,之前所说到也能信上几分,几个人暗自揣摩,心中尽皆凛然,更不欲再生什么事端了。

十几颗人头落地,大营之中立即肃然,大战之前,行雷霆手段,本来弊病颇多,但领兵之人多数都是赵石旧部,斩的又非是自己的脑袋,营中士气到未受多大影响,接下来两日,赵石只命人窥探关上,紧闭营门,并未派一兵一卒前去关下,大有等定军,天荡两处战报传来再做决定的意思。

……

天荡山,乱匪大营,此处乃当年三国古址所在,当时魏国,蜀国都在此处囤积粮草,连番大战,离营十数里的山脚下,还有记载黄忠斩夏侯渊故事的石碑以及下马时的踏脚石,那位名闻遐迩的赵子龙也曾在这里立马横枪,纵横开阖,杀的魏国大军血染汉水,由此可见天荡山大营的重要了。

大营东接汉水,南控巴蜀,不论入蜀,还是进入关中,进可攻退可守,实乃兵家必争之所在。

这里本来也驻有一营蜀军,但后蜀偏安日久,军卒懈怠,到秦人攻打阳平关时,营中只剩下了十余老卒,营房不修,刀枪弓箭皆是锈迹斑斑,实是和废弃差不太远的。

秦军攻占汉中,此处虽说重要,但秦军兵力捉襟见肘之下,也无暇重修此处,也没驻扎什么兵卒,却是等到乱匪占据阳平关,却是派了万多人在此,重新修建营寨沟壕,整理营房,使得此处焕然一新。

张嗣忠带兵来到这里的时候,营内乱匪早已得知了消息,营门紧闭,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五千秦军在离乱匪大营约有一里的低处暂时扎下营盘,张嗣忠带着几个领兵校尉大模大样来到乱匪大营百多米处仔细观看乱匪营寨。

看来看去,几个人都是赞叹,此处果然险要,营中乱匪也不在少数,恐怕比秦军兵力还要多上许多,大营扎的也是恰到好处,此处后临绝壁,引山泉为壕,虽处山间,却无缺水之忧,想要四面环攻更不可能。

张嗣忠嘿嘿笑道:“怪不得当年老黄忠要将夏侯渊引到山脚,这才趁其不备,一刀杀了他,这里果然是个打仗的好地方。”

旁边也有人附和,“要是咱们秦军,弄个几百人守在这里,别说五千人,便是一万人来了,照样杀的他找不到北。”

张嗣忠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西北那边守过边寨的,大笑道:“好,打下这里,就让你小子守在这里。”

旁人都笑,那个领兵校尉却是一横脖子,“老子才不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老子两字出口,张嗣忠一瞪眼,那领兵校尉立即陪笑,“将军,咱们来这里是攻城拔寨的,不是守城的,您说是不是?”

张嗣忠脾气不好,这在军中可是有名的,不过一旦说起张将军来,却都得翘起大拇指,赞上一声,好汉子,打起仗来就更没人有什么不服的念头了,张疯子的勇猛无畏,和他的脾气是一样的有名。

这时张嗣忠道:“好,攻寨子的时候,就你来打头阵。”

那校尉立时大喜,旁边几个人却是大悔,早知道这样,方才也多称几声老子好了,却让这个家伙拔了头筹。

张嗣忠摸着下巴,出神的望着乱匪营寨,此时营寨上面也骚动了起来,一些人站在那里向这边指指点点。

“去,叫一队弓箭手上来,先射他娘的瞧瞧。”

寨墙之上,几个匪首也是观望着这边,见几个顶盔冠甲的秦军将领肆无忌惮在那里徘徊不去,好似一点没将自己等人放在眼里,都是大怒,一边骂着龟儿子,一边大声召集手下,只等头领大人一声令下,就杀出去将几个秦人的脑袋砍下来。

守寨的头领叫陈奎,四十许人,但满脸风霜,两鬓斑白,乍一看好像五十多岁的老人,手脚长大,江湖人一看便知,此人一身硬功应是硬扎非常的了,此人乃汉中悍匪出身,绿林中也有个通臂猿的匪号,在汉中绿林道上也很有些名气,暗地里却早已是神教布在汉中的暗子。

而此时此刻,这陈奎正一边站在寨墙之上向外观瞧,一边让人谨守寨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去。

都是年纪越老,胆子越小,却是有一定道理的,陈奎年逾不惑,知道的事情多了,便要比容易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多出几分谨慎来,他虽然不怕,寨子里有近万人,又有寨子可守,秦人就算厉害,才五千人就敢来取天荡山大营,他却是不信秦人有这个本事。

在他看来,只要守住寨子,就万事皆休,至于能杀伤多少秦人,看多少秦人的脑袋,都不在他考虑之中。

这时寨子外面又过来一队数十人的秦军,而且越来越近,直到离营寨数十米处,这才都停了下来,这些人却是一身轻装,只腰间配着短刀,手里拿着秦人制式的硬弓,背后背着箭壶。

秦人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辨,如此近乎挑衅的举止却让寨子里的乱匪惊诧之余,都是破口大骂,奈何头领不让出战,于是一时之间,守在寨墙上的乱匪嘈杂的好像闹市一般,龟儿子,他娘的齐齐飞舞。

这时周奎却是眼睛一缩,大吼道:“龟儿子的,赶紧准备盾牌,让小的们都给老子躲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未有出去给秦人点颜色瞧瞧的意思,而乱匪缺少的正是弓箭,没有专门的工匠,也没多少经过训练的弓箭手,这军中唯一的远程力量在乱匪中实在如同虚设,有人立即提议放了寨墙外面的滚木,周奎却有些不舍得,外面才多少秦兵,这滚木放完了,等秦人真攻上来,还有什么绝招可用?

这边乱匪一阵慌乱,一面面已经赶制好的盾牌立了起来,那边秦军射手也已经到了射程之内,大模大样的在队正的喝令下拉开硬弓,嗡的一声,弓弦齐齐响动,箭矢破空的锐啸声响起。

摆在寨墙上的盾牌立时像被雨点打过一般,箭矢钉入盾牌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一些乱匪胆子立即泄了下来,大声惊叫,零星有那倒霉的被箭矢射中,立时惨叫起来。

在队正喝令之下,射手又向前十步,一蓬箭雨落在营中,惨叫声没多少,营中却是响起一连串尖叫。

张嗣忠在远处笑眯眯的下令,“行了,给他们计上一功,叫他们回来吧,嗯,这些乱匪比之前见到的有意思多了,起码手里拿的是和咱们差不多的刀子,嘿嘿,还有那大旗,可够威风的,竟然还是个什么大将军,也不怕遭了雷劈,不过可惜,若真杀起来,恐怕也不怎么样。”言下之意,这一战好像不太过瘾。

几个校尉看向乱匪营寨时也是满脸的轻蔑,他们这些人现在算是赵石手下最最精锐的一支力量,打仗和吃饭喝水一般习惯,对于即缺乏训练,又没什么衣甲的乱匪是半只眼睛也瞧不上的,尤其是这样近同儿戏般的试探下来,乱匪竟然没一个人出来,把近战能力相当于无的弓箭手驱散,真真是叫让无话可说。

如同闹剧一般的试探结束,让营中乱匪心中布满了阴影,之前那点勇气好像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不见,在零星的喝骂声中,秦军这里迅速整队,向后离了开去,乱匪们眼睁睁看着,这回却是再没人请战出去给秦人点颜色了,陈奎左顾右盼,心里却有些得意,自己领兵还是有章法的嘛,不然只这两轮弓箭下来,就得出现不少伤亡,还好自己见机的快。

他虽然是江湖上好勇斗狠惯了的,但他心里也清楚的明白,和秦人厮杀,就自己这点功夫,恐怕是不成的,所以早早就将身为江湖草莽的那股血气收了起来。

这般想着,底气也就更加足了起来,“传令下去,秦军没离开之前,谁都不得出寨门一步,不然老子宰了他。”

他哪里知道,守城若不出城,乃是行军作战的大忌,不然当年夏侯渊也不会让人引出寨子,最终掉了脑袋,军中主将若没了血气之勇,还能指望下面的军兵死战?

回到营中,张嗣忠立即将所有的领兵官儿都召集在了一起,“趁着白天,让士卒们好好歇歇,老子今晚就要破了这寨子。”

几个领兵官都是面面相觑,最终有个壮起胆子,“将军,若是夜战。这伤亡恐怕不会小吧。”

张嗣忠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大不了,方才都看到了吧?这些王八蛋胆子小,白天还能跟咱们较量一下,若是到了晚上,被咱们一冲,没准杀不了几个,就都跑了。

叫人准备火把火油,进了寨子就放火,把寨门给留出来,让他们跑,木华黎,姜勇,李大成,你们几个领着人就留在山下,我们这里一旦破进营寨,你们就亮起火把,乱匪逃出来,直管大叫,让他们跪地投降,看有几个有胆子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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