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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注定要在长安古城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大秦皇宫,勤政殿上。
灯火昏黄,但景帝并未休息,而是坐在龙椅之上,静静望着殿外,就像一尊雕塑,一动也不动。
勤政殿总管大太监李奴儿不敢懈怠,努力睁着双眼,心里有些惶恐,今晚看样子陛下是不准备安歇了,尤其是那位赵大将军的事情,让陛下分外的劳神,不过这等苦日子也快到头了吧。
想着自己十多年小心翼翼,终于做到了勤政殿总管的位置上,连名字都改了个好听的,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就是自己这般了吧,过些日子,也该是能和徐春争一争的时候了,宫里的贵人们,总是要使唤人的,徐春身兼多职,也该是让他歇一歇了。
正在为以后精打细算,也好将自己的瞌睡虫赶走,殿内响起几声咳嗽,他不禁打了个激灵,赶紧跑过去,顺便抄起小太监们烧的滚烫的新茶,躬着身子,来到龙案旁边,将残茶撇了撇,这才注入新的。
心里却想,自从上次见了那位赵大将军,陛下晕厥在龙椅上之后,陛下这些日子身子骨可是越发的不好了,那些太医也是吃干饭长大的,尽是说些没用的话,给陛下调养身体的方子也温吞吞,不见多少成效,真是该死。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景帝幽幽的声音传来。
李奴儿赶紧小心翼翼回道:“陛下,已是丑事三刻,您看是不是歇一歇,宜春殿沈娘娘派人过来瞧了几次了呢。”
灯火摇曳,景帝脸上昏暗不明,只是声音带着一股幽寂,“徐春,你说朕做的对不对?”
李奴儿一愣,很快的抬头瞄了一眼,小声道:“陛下。徐公公出宫传旨去了,奴婢是李奴儿啊。”
景帝转过脸,一声叹息传来,声音中终于带出了疲惫,“是你啊。朕这记性可是越来越差了。对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李奴儿摇头,“没呢,徐公公出去也就个八时辰。王将军出去也才半个多时辰,不过,也应该快了,陛下若是心急,不如。”
景帝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站起身来,走下台阶,来到大殿中,来回踱步,半晌,目光渐渐明亮,好像从之前那些无谓的思绪中脱离了出来,声音也变得威严而又坚定。“不用等了,吩咐人,摆驾东宫。”
李奴儿觉着身上有些发冷,这个时候去东宫,哪里会是什么好事。看来啊。
但他可不敢说什么,立即低头应是,迈步便要往殿外走就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大殿门口处,一人的声音已经响起。“父皇不必去东宫了,皇儿便在这里,有什么话,父皇交代便是。”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李奴儿一个踉跄,差点没被吓的摔倒在地,便是景帝,身子也颤抖了一下,猛的看向殿外。
殿口处,太子李全寿缓缓行了进来,昏暗的灯火映照之下,一双眸子好像也在燃烧一般,就这么直直的面对着景帝,站定了身子。
父子两人,对视良久,目光碰在一起,好像能碰出一连串的火花儿,不像是父子,到像是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景帝语声平静,但心底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皇儿怎的来了这里?”
李全寿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笑是哭,脸上的神色复杂的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但说出来的话,却透着诡异,让旁边的李奴儿亡魂直冒,“皇儿为什么不能来这里?父皇见召,皇儿就来了,可不是心有灵犀怎的。”
景帝的声音终于带出了怒意,“放肆,在朕面前,怎敢如此说话。”
李全寿却是回了一声冷笑,让殿中的阴森气氛直接来到了顶峰,“父皇不急动怒,今日这勤政殿内,除了这个狗东西以外,不会再有任何人进来,嘿”
李全寿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中,带出的分明便是无尽的怨愤和恨意,“这二十多年来,儿臣可不就想着跟父皇如这般多呆些时候,可笑的是,竟然是在今夜,在这样个时候才有机会,可笑啊可笑。”
略带着些癫狂,李全寿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大殿当中,却如泣如诉,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的父皇,气氛说不出的诡异,那边李奴儿双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看见这个,听到这个,下场还用说吗?
“够了”景帝厉声道:“来人呀”
父子两人的声音搀和在一起,就像一段节奏奇诡的二重奏。
李全寿抹了抹眼睛中笑出来的泪水,“父皇从来不信儿臣的话,但儿臣对父皇说的从来都是心底话,以前如此,今夜亦是如此,儿臣说了,今夜此时此刻,不会有人进来打扰儿臣与父皇来叙这父子之情。”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最后几个字,声音中除了浓的让人吃惊的恨意之外,还夹杂着无尽的嘲讽与轻蔑。
景帝睁大眼睛,深深看了李全寿一眼,扭头望向殿外,也是咬牙切齿,“韩文魁。”
“父皇才想到吗?”
“逆臣逆子,难道你们以为,这点手段,就能如何不成?”
李全寿叹息了一声,接着便笑了起来,“当初父皇命其宫中练兵,儿臣便已知道会有今日,父皇乾纲独断,视所有人皆为蝼蚁,自是不怕一个区区的驸马都尉,但父皇想过没有,韩文魁曾为父皇立过大功,而父皇呢。”
说到这里,李全寿声音中嘲讽之意越来越浓,哈的笑了一声,“对了,父皇将杨家女嫁为了韩门妇,真个是荣耀无比,天家赐婚,还是个病弱之人”
“够了。”景帝脸色终于苍白了下来,身子摇摇欲坠,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李全寿已经死了千百遍。
当此之时,李全寿一腔的恨意,哪里还有其他顾忌,自顾自的说道:“够了?远远不够,父皇视若蝼蚁的人物,根本不屑于知道蝼蚁的心思,但儿臣却知道,韩文魁一身才干,却被冷落了这些年,这也罢了,但父皇却还让韩氏一族受那奇耻大辱,父皇可能不晓得,就在方才,韩文魁已经派人回去,杀了自己弟弟以及弟妹两个,此等样人,竟然被陛下视为蝼蚁,真真是可笑。”
李全寿滔滔不绝,好像要将这些时候的憋屈都倾诉个干净,“儿臣知道,父皇没有废储之心,但父皇也应清楚,母后之于儿臣意味着什么,母后去的不明不白,儿臣想查清来龙去脉,却又为父皇所止。”
李全寿惨笑了一声,目光中越来越是疯狂,“也许,在父皇眼中,没了母后的儿臣更好控制也说不准呢,但父皇可知,在父皇下手干涉的那一刻起,儿臣就什么都明白了的,父子之情,也即一朝断绝,再无半点留下,儿臣在那个时候,便下定了心思,终有一日,诛了曲氏满门,也终有一日,要在父皇面前说个明白,您看,儿臣没有等多久。”
“皇图霸业,许在父皇心中已是全部,但在儿臣眼里,不及母后一根指头,儿臣为储,不过是顺着母后的意思,儿臣为政,不过是让母后高兴,今母后已去,但儿臣听闻,母后临终,是有父皇在的,也定与父皇说了些什么,不用父皇说,儿臣也能晓得,定是要父皇将皇位传给儿臣罢了。”
“父皇何其凉薄,母后去了不到一载,您就歌舞升平,纳了新人,也任由儿臣作践自己,不管不问,何曾有半点传位之心?既然如此,儿臣便自己来取这皇位便是,也算了了母后遗愿。”
“父皇可能还不知晓,儿臣这些时日,伤心欲绝,连气带病,多数都在东宫呆着,怎么会碰到成郡王家的败家子,还有力气抽他鞭子,之前儿臣怎么会在殿前跪那么久,儿臣早已对父皇死心,还会到殿前自讨没趣?”
“沈才人,嘿,歌舞双绝,父皇还真就纳了,但父皇可知晓,大将军平蜀归来,蜀中沈氏向儿臣献上了什么?儿臣即便丧心病狂,之前可会去调戏宫中嫔妃?”
“父皇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以为,儿臣还是当初那个顽劣子罢了,连皇位的边儿都不沾,但今日儿臣要告诉父皇,这皇位儿臣坐定了,而且还要一直坐下去,当一个千古明君,让后世之人记得的,只能是父皇生了儿臣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儿子,再不理会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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