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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冀京城头上,在得知警报随后赶来的北疆年轻大将肖火傻眼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冀京城外那数以数万计的朝廷军队。

要知道昨夜庆功宴席上他还在向燕王李茂请求,主动请缨,希望能够接受追击朝廷军队的差事,没想到第二日的这会,他正准备去追击的目标,竟然自个儿又回到了冀京城下,在已属于他们北疆的冀京城外列好了阵型,并且放肆挑衅。

“岂有此理!”心中大怒的肖火当即按捺不住了,蹬蹬几步来到李茂跟前,抱抱拳气冲冲地说道,“殿下,末将愿出城好好教训这帮无礼的家伙!”

出人意料的是,向来行事霸道张狂的燕王李茂,此番竟然沉默了,只是眼眸中仿佛跳跃着那名为愤怒的火焰。

“退下,别再给殿下添堵了……”曹达小声地警告着肖火,将他拉到了一旁,旋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出城应战?拿什么应战?眼下城内三万多的渔阳铁骑,已然与步兵无异!若是出城应战,岂不是会被朝廷兵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偷偷瞧了一眼燕王李茂那阴沉的表情,众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同时他们亦深恨,深恨朝廷军的行径竟如此的卑鄙无耻,竟然在城内的水井下毒,以至于他们一不小心着了道。

“阿嚏!”

就在冀京城头上众兵将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大骂那在冀京城内众水井下毒的凶手时,在城外的朝廷军中,在主帅战车旁,大狱寺少卿苟贡猛然打了几个一连串的喷嚏,将从旁不远的家主谢安吓了一大跳。

“骂得这么狠?”可能是注意到了谢安古怪的眼神。苟贡连忙用袖子擦掉了口鼻处那些粘液,旋即面红耳赤地自嘲着,以此来缓解心中的尴尬。

“能不恨你么?”好笑于苟贡狼狈的模样,冀州军主力师的副帅唐皓轻笑着接口道,“苟少卿那一剂药,可是让北疆的战力至少消亡了六成呐!”

话音刚落,谢安身旁的李贤摇摇头。微笑着纠正道,“并非只是六成,至少九成!北疆军中最难对付的,便数渔阳铁骑,如今渔阳铁骑已然是变成步兵,实力自然是大打折扣。更关键的是,自打李茂坐镇渔阳以来,北疆军攻伐居多、防守寥寥,以至于北疆的步兵在攻城拔寨之事上颇为凶猛。但其中大多士卒却不知该如何守城……北疆步兵尚且如此,更何况渔阳铁骑?谢长孙氏这招攻防互换,而已说几乎将北疆军的战力瓦解了八九成。”说罢,他转头望了一眼主帅战车上抱着儿子末末的长孙湘雨。

“不过,要促成此事,苟少卿亦是居功至伟!”李贤转头微笑着望向苟贡。借此向苟贡表达他的善意。

平心而论,能得到八贤王李贤这位国之大贤的赞许,那可不容易。数来数去,满朝文武恐怕也只有扫平了三王与太平军两股反贼势力的谢安被李贤这般赞扬过,除此之外,就算是让北疆渔阳铁骑吃尽苦头的费国、马聃、廖立三员大将,李贤也不曾用这种激动的语气称赞过。

如此,也难怪苟贡会受宠若惊,干笑几声,啪嗒啪嗒摇着手中金扇,讪讪说道,“当不得贤王殿下这般美誉。似卑职这等下三滥的事,如何当得起贤王殿下这般美誉?”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摇了摇头。李贤一脸正色说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心中存有仁义信念,不伤民、不作乱,为国家社稷、为黎民百姓,在战场上,有些时候,纵然是不择手段那又如何?”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们……果然不愧是一门师姐师弟呐!]

瞥了一眼贤王李贤,谢安对着唐皓努了努嘴,后者忍不住轻笑一声,旋即又好似是意识到这样不太合适,遂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注视冀京城头的举动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心下暗暗埋汰李贤这位名震天下的贤王殿下竟然会说出与长孙湘雨相似的话来,白白辱没了他贤王的美名,但转念想来,谢安倒也不觉得李贤的想法有什么错,毕竟沙场征战绝非儿戏,更别说是这种关乎着整个国家盛衰的、举足轻重的重大战役,若能以最小的损失击败北疆,那么对于大周的稳定无疑有着无法估量推动作用,毕竟只有大周的国力依旧强盛,大周国境四周的外族才不敢来进犯;反之,若是大周在与北疆的战役中消耗掉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总算最终胜利属于大周朝廷,恐怕外族亦会国力空虚、实力大损的大周虎视眈眈,说不好会不会再次上演类似十一年前那外族骑军入寇大周的国殇之厄事来。

谢安只是感觉有点纳闷而已,纳闷李贤虽然是一位行事光明磊落的君子,但是在涉及到大周社稷、天下安定时,亦会选择这种比较难以启齿的事来,不过话说回来,也正因为这样,李贤才会成为谢安心中具有君子风的实干家,大周朝廷的栋梁、鼎石之贤臣。

可能是因为受到李贤赞许的关系吧,纵然是苟贡亦不禁有些飘飘然,兴致勃勃地吹牛道,“说起来还真是可惜了,卑职手中并没有多少见血封喉的烈性毒,否则,把这种至毒往城内水井那么一倒,我等也就不必再费力攻夺城池了,干等个几日,直接去给那些北疆兵收尸便好!”

李贤淡淡一笑,他当然看得出苟贡这是有些夸得过头了,闻言摇了摇头,他正色说道,“那不可!在收复冀京后,城中尚要安置百姓,若城内水井皆投入了至猛的毒,岂不害了日后居住在这里的百姓?”

苟贡闻言面色微微动容,由衷赞道,“不愧是贤王殿下,果然是宅心仁厚……”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谢安,一脸恍然大悟地问道,“莫不是大人亦是这般考量,是故才叫卑职莫要在城内水井投毒?”

听闻此言,谢安不禁有些心虚。

说实话,苟贡确实提议过在城内水井投毒的事。毕竟根据长孙湘雨的判断,燕王李茂必定会猜到朝廷军即将撤出冀京的事,心中大喜之余,多半不会提防什么。退一步说,就算提防,恐怕也不会想到朝廷军会在冀京城内的水井大做文章。

而当时,谢安却拒绝了苟贡的提议,因为他知道,苟贡所炼制的毒、毒粉。那可都是药性极烈的毒物,若是在冀京城内的水井投下,虽说肯定会有许多北疆士卒因为饮用了水井内的水而中毒身亡,但是,这中毒身亡的毕竟只是少数。毕竟谁也不会那么傻,眼睁睁看着同泽在饮下水井的水当即中毒身亡后。还会傻傻地继续饮用该水。

只是基于这个考量,谢安这才阻止了苟贡在城内水井投毒的提议,除非苟贡能研制出慢性毒。能够将饮用该水的北疆士卒中毒身亡的毒发时间,控制在一个时间段之后,比如说是三日、或者五日,毕竟这段时间,足以北疆大军的士卒全部都饮用过那些被下了毒的水。

但很遗憾的,苟贡终归只是一个半吊子的医师,除了壮阳药就只会炼制毒的他,如何研制地出这种近乎神话般的奇毒?

于是乎,谢安叫苟贡用泻药取代了毒,毕竟泻药虽然药性也是强烈。但终究不至于弄出人民而叫北疆军人心惶惶,不敢饮用城中水井内的水。毕竟北疆士卒中又没有谁能判断得出那些拉稀的士卒究竟是吃坏了肚子还是误饮了泻药,很容易便将这个征兆忽略掉。除非是大批士卒上吐下泻。

至于此城日后还要居住百姓,说实话谢安当时并没考虑到,以至于当眼下苟贡一脸敬佩地问出那话时,谢安心虚之余还真有些感觉脸上灼热。

“嘛,算是吧……”

终究,谢安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

苟贡闻言心中更是钦佩,毕竟他本来就是谢安的心腹之士,得知自己所效忠的家主竟有着不逊色八贤王李贤的仁义之心,心下倍感喜悦,当即嘴里一股脑地倒出了众多称赞之词,只听得谢安心中尴尬不已。

“好了好了。”可能是受不了苟贡这种盲目的崇拜了,谢安挥了挥手,岔开话题说道,“尽管有苟贡的泻药这招奇兵之计,但我军也不可掉以轻心,保不定城内尚有许多未饮用水井内水源的士卒呢!”

“末将明白!”唐皓恰逢时机地抱拳应道,毕竟他乃冀州军主力师的副帅,是谢安的副将,是真正临阵指挥这支冀州军主力师的大将,理所当然的,谢安这番话无疑是对他说的。

深吸一口气,唐皓策马走出了阵列,仰头望向冀京城头,高声喊道,“叛王李茂何在?!”

城楼上,燕王李茂双目怒睁,不顾张齐、曹达等将的阻拦,大步走到城墙边,朗声喝道,“你何许人也,竟敢如此辱及本王?!”

“我乃冀州军主力师副帅唐皓!”出于礼数,唐皓遥遥拱手抱拳一记,旋即正色喝道,“李茂,你身为我大周北方边陲守将,不思好好为国守罢北疆之门,造福大周百姓,竟驱北疆之兵反攻朝廷,兵指京师,妄图染指九五之尊,更有甚者,你竟引外族骑兵入境……你可知罪?!”

“哼!”李茂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骂道,“小小一军副帅,也敢对本王说三道四?——宵小无资格与本王说话,叫谢安与小八出来!”

说罢,无论唐皓再说什么,燕王李茂再不理睬。

见此,谢安与李贤对视了一眼,对投来询问目光的唐皓点了点头,二人驾驭着战马来到了城下,仰头目视着城楼上金盔金甲、威风凛凛的燕王李茂。

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八贤王李贤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道,“四哥……小王再称你一声四哥,同是李氏儿孙,何以要同室操戈,致天下不安?不如此刻收手。求得天子赦罪!”

谢安闻言诧异地望了一眼李贤,他想不到,此时此刻,李贤竟然心中还存着劝说李茂的心思。

不过想想也是,燕王李茂既是他李氏皇族的一员,又是一位难能可贵的善战之将,无论是于公于私。以兴旺大周、传承社稷为己任的李贤,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丝挽回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太过于渺小近乎微不足道。

[坑人王啊坑人王,虽说你是一片好心,但只可惜人家恐怕不会领情……]

虽然没有直说,但谢安心底难免还是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正如谢安所想的,在李贤说完那番劝降的话后,冀京城头上传来燕王李茂的一声冷笑。

“求得天子赦罪?”双手一拍墙垛。燕王李茂冷笑连连,一脸不屑地说道,“这大周皇帝之位,本来就是属于本王的!若没有我李茂在北疆威慑草原,数十次出兵扫荡草原,将我大周数百年来的隐患驱赶至大原以北。冀京能够安生?天下能够安生?普天之下,谁敢说功勋在我李茂之上?!”

“……”李贤闻言无言以对,毕竟从功勋来说。燕王李茂当之无愧是天下第一人,哪怕是谢安扫平了三王势力与太平军势力,也难与李茂一较高下。毕竟燕王李茂非但保证了大周北疆这十年来的安定,甚至于,还从根本上彻底根除了草原部落这个让大周头疼了数百年的隐患,功绩甚至还要在当初北疆的英雄、北疆之虎梁丘恭之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朝廷一方的众人对如何处置李茂实在有些头疼,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请天子李寿亲自问罪李茂。细数李茂所犯的一条条罪状,最终再将其处斩,整个过程要经一些天下闻名的儒士、贤者过目。决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毕竟朝廷此番准备处死的,那可是一位国家的英雄人物。

除此之外,倘若李茂一个不测死在乱军之中,这对朝廷长远之计而言也绝非是一件幸事,说不准日后是否会有李茂的拥护者打着这位国姓王爷的旗号与朝廷为难。

“怎么不说话了?小八,你倒是说啊!”见李贤哑口无言,城楼上燕王李茂气焰更甚,连骂了几句后,冷笑说道,“一个凭好运上位,得一帮妄臣拥护的家伙,也配做我大周皇帝?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宫婢所生的杂种罢了!”

“……”城下,本来不打算插嘴李贤与李茂对话的谢安双眉不由皱了起来,别的话他可以装做没听到,哪怕李茂指桑骂槐地骂是他妄臣,但是既然李茂的话涉及到了李寿的出身,那谢安可就再没办法装聋作哑了,毕竟他与李寿那可是相交于患难的莫逆之交。

“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一声平淡无奇的话,惊呆了城上城下数以十余万的兵将,就连燕王李茂本人,闻言亦是呆了一呆,仿佛万万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李茂这位国家英雄也会被人这般辱骂。

“知道么,李茂,你不是个东西!”无视城上城下两方兵将那目瞪口呆的呆滞表情,谢安冷笑着说道。

“好家伙,直接对燕王李茂发难呐……”唐皓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谢安竟敢如此对燕王李茂说话。

说实话,唐皓方才也被李茂所震慑了,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李茂一句话而转头咨询谢安与李贤的意见。

话音未落,便见苟贡撇嘴说道,“大人说的对,这李茂算什么?仗着自己有点功勋,以下犯上,若不是大人与贤王殿下拦着,苟某要杀此獠,轻而易举!”

军中典英、鄂奕两位将领闻言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在他们看来,这位苟贡苟少卿从某种角度说亦是一位可称得上是一人成军的可怕家伙,那一手用毒的本事,简直就是神乎其神,但要对付燕王李茂,恐怕还是有点难度的,很有可能还未接近李茂就被射杀了,除非这位苟少卿也拥有着漠飞漠都尉那般的本事。

当然了,这些话典英与鄂奕两位将军是不敢说的,毕竟他们谁也不想自己吃饭喝水时,饭菜、水壶里多上那么些肉眼难见的粉末,天晓得此刻城内那些北疆军士卒是不是连肠子都快拉出来了。他们二人才不想受这个罪。

无论是出于对苟贡的畏惧还是对谢安的支持,冀州军士卒想来是站在谢安这一方的,反观冀京城上的北疆军听闻此言却是勃然大怒,尤其是燕王李茂本人,他瞅着谢安的双目早已眯了起来,虎目中凶芒一闪一闪,面色狰狞恐怖像是一头欲择人而噬的饿狼。

“谢安匹夫。你敢侮辱本王?!”

“难道不是么?”对燕王李茂那句杀气腾腾的话视而不见,谢安冷笑着说道,“或许你李茂最初时亦是一位甘愿为国家社稷、为黎明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本府敬佩你,天下世人亦敬佩你,由衷地认定你乃我大周的英雄。然而眼下呢,你却当不起英雄这个词,你不配!在你为了夺皇位而纵容辽东远征军这支外族骑兵踏足我大周疆土,一路兴风作浪。你就已经失去了英雄的桂冠!我大周的事,何以需要外族插手干涉?!”

此言一出,城墙上北疆士卒那针对谢安的怒意与杀气顿时一滞,要知道谢安那连捧带贬的一番话,却是挑不出一丁点的刺来。毕竟,纵容辽东远征军这支外族骑兵踏足大周疆土。这确实是出于他们所效忠的主公、燕王李茂的手笔。

[被抓到把柄了……]

北疆大将张齐与曹达二将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几分忧虑,要知道谢安此番所说。正是他们心中最担忧的事。

别说他们,就连作为当事人的燕王李茂亦没办法反驳,只能步上了李贤的后尘,虽欲辩解,却哑口无言。

见此,谢安心下暗笑一声,提高声音喊道,“北疆的将士们,你们睁大眼睛瞧清楚了,在你们面前的那位。那是曾经带领着你们,为了大周的安定而不惜坐镇渔阳那严寒之地,与穷凶极恶的外族骑兵厮杀的国家英雄么?还是说。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犯上作乱,篡位谋朝,不惜引外族骑兵入国土的罪人?辽东远征军从辽东一路抵达冀京,你等又可知期间究竟有多少我大周的村庄被摧毁,有多少无辜的百姓被残害?这其中,或许可能还有你们的亲友!你们因为此人曾经的光环而依旧尊他为英雄,而本府却是这般称呼他的,卖国贼!”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两军士卒顿时哗然,倒吸一口气,议论纷纷。

冀州军这一方自然是尽数替自家主帅谢安助威,反观城上的北疆兵将,尽管他们对谢安这番话亦是心中气愤不平,但很显然,比之方才明显要好上许多。

甚至于,已经有一些士卒在用复杂的神色看向燕王李茂。

“闻君一席言,函谷关十万兵将倒戈……小王总算是见识到了!”在城上城下两军士卒咋舌呆滞的期间,八贤王李贤似笑非笑地望向了谢安,由衷地称赞道。

要知道五年前,谢安曾凭借一张口舌,确实说降了十万左右的叛军,不过当然没有像李贤说得那么夸张,仅在函谷关一带,事实上当时投降谢安的那十万左右的叛军,包括汉函谷关、秦函谷关、潼关以及长安等数个地方。

但即便如此,当时朝中大臣亦有些难以置信,包括后来从江南返回朝廷的八贤王李贤,毕竟就连李贤也难以想象谢安动一动嘴便能叫数以十万计的敌军倒戈,然而今时今日,李贤总算是见识到了,谢安这一番连捧带贬的话,非但狠狠地骂了李茂一通,还让其麾下的士卒起了疑心,更关键的是,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巧妙,叫人挑不出丝毫刺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活该李茂落下一个天下的话柄在我等手中……”谢安窃笑着说道。

李贤闻言点了点头,他自然清楚谢安所说的话柄指的是什么,然而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城楼上却传来了燕王李茂愤怒的咆哮。

“谢——安——!”

“怎么了,卖国贼殿下?”斜着眼睛瞧着城楼上燕王李茂,谢安得势不饶人,一脸嘲讽地说道,“是不是在想,[哎呀,本王寄以厚望的辽东远征军。怎么莫名其妙就失去下落了呢!]很可惜啊,卖国贼殿下,您寄以厚望的外族骑兵,此刻正在阴曹地府等着您发号施令呢,您还不下去陪陪他们?”

“你!”燕王李茂闻言勃然大怒,咬牙骂道,“本王早该杀了你!”

“你以为杀了本府。天下人就不知晓你所做的肮脏事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谢安叹息说道,“好端端的国家英雄不当,非要当犯上作乱的叛王,还不惜引外兵入境,就你这样的,你还想当我大周天子?”

“放肆!”燕王李茂怒吼一声,一掌将墙垛上的转头拍碎了大半。虎目瞪着眼睛,咬牙骂道,“谢安匹夫,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来啊!”谢安毫无顾忌地朝着冀京城头上勾了勾手指,而同时,冀州军副帅唐皓大手一挥。顿时,数以万计的弓弩手当前列阵,引而不射。

若在平时。燕王李茂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别说万名弓弩手,就算是再多几倍,他又何惧?他麾下北疆渔阳铁骑又何惧?!

但是今日不行,因为他麾下的渔阳铁骑已然变成了步兵,那些战马早已因为饮用了投入泻药的井水而拉稀,拉得四蹄无力,站立不稳,哪里还能投入战斗?

什么?叫步兵出城应战?那不是自寻死路么?要知道城外可不单单只有那万名弓弩手,而是有着近乎十万兵的可怕数量呐。纵然是将未遭毒手的万余步兵尽数投入战场,恐怕下场也是在一瞬间被城外的朝廷兵马所吞掉,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气怒归起怒。但李茂还不至于神志不清,这点事还是想得清楚的。

深吸一口气,燕王李茂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想来也是,他终归是纵横草原的霸主,断然不会因为谢安这几句话而愤怒到失去理智。

“辽东远征军……竟被你等解决了么?”

惊疑不定的燕王李茂,用极为冰冷的口吻询问道。

说实话,见朝廷兵马去而复返,然而辽东远征军那支外族骑兵却并未返回,其实李茂心中便已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只不过,因为发现朝廷一方的兵马几乎是毫无损失,李茂下意识地不敢相信这件事罢了,毕竟在他看来,辽东远征军终归有多达六七万的数量,而且一个个勇猛丝毫不逊色渔阳铁骑,纵然是他燕王李茂要对付这支骑军,不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显然也是办不到的,难道说对方有本事不费一兵一卒铲除那支外族骑兵么?

想到此处,纵然燕王李茂,也不由得脑门渗出层层冷汗。

听闻燕王李茂的问话,李贤微微叹了口气,他何尝听不出李茂这是在试探他,但是,他还是回答了李茂,毫不隐瞒。

“莫要试探了,四哥,你所谓的驱虎吞狼之计,早已被我等看破,你所驱的那头猛虎,早已全军覆没了……”

“……”李茂惊得虎目猛地一睁,脑门不由地渗出层层冷汗。

[怎么可能!辽东远征军竟然全军覆没?而朝廷的兵马竟丝毫不损?不可能!这决计不可能!小八多半是在骗我……对,多半是像上回的马聃那样,只是将肖火那小子骗到了别的地方,随后将他给甩掉了,这回应该也是这样!不过……辽东远征军可是六七万的数量呐,怎按理来说不至于被甩掉……]

百思不解之余,燕王李茂又一次试探性着说道,“你以为用这种可笑的谎言来诓骗本王,本王的心神便会动摇?”

李贤闻言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小王决计不会诓骗四哥的,辽东远征军,早已覆灭在清水河畔了!”

[清水河畔?安平国南侧的清水河畔?]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让他万分惊愕的想法,燕王李茂强忍着心中的惊骇,不动声色说道,“你以为加个地名,本王就会轻信了?可笑!”

话音刚落,便见谢安冷笑一声,嘲讽说道,“可笑的是你才对!你以为你那什么辽东远征军是什么厉害的货色么?”

燕王李茂闻言虎目精光一闪,冷声说道,“那好,你倒是说说,你等究竟是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地叫本王那支多达六七万的辽东远征军全军覆没!”

“很简单啊!”谢安耸了耸肩。平静说道,“既然那什么辽东远征军乐意追赶我冀州军的骑兵,那就叫他们追着呗……我冀州军的骑兵将士们带着那帮受你器重的外族家伙在安平国北面绕了几个大圈子,待其人疲马乏之际,将其引到清水河畔,恰巧此时上游河水奔腾而下,就这样轰地一声。那……你说几万骑兵来着?反正无论多少,那帮人全被大水给冲下去了……”

“荒谬!”李茂还来不及说话,北疆大将张齐忍不住说道,“清水河水流平缓,何以会决堤?”

“因为我等有提前准备嘛,步兵不是比骑兵早离冀京将近十日嘛!你等当时不会在城外见识嘛,不应该不清楚吧?啊?对吧?”谢安一脸无辜地说道。

张齐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在与佑斗对视一眼后,逞强说道。“区区十日,所蓄河水又如何会致决堤地步?”

“你傻啊,不知道最近是秋汛时节啊!”

“你……”张齐被谢安说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而这时,大将曹达却站出来质问道。“辽东远征军又不是傻子,河水来时,他们不会跑么?”

“跑不了呢。”努努嘴做了一个怪模样,谢安似笑非笑地说道,“因为当时那些战马都低着头不动了呢?”

“不动了?”

“啊!因为在经过清水河畔的时候,我冀州军的骑兵们,便驾驭战马飞奔,一边在靠近河边以及河中浅滩的地方沿途倒下了豆子,这不,你辽东远征军那些又疲又累的战马,都低下头吃豆子去了呢!”

曹达闻言面色一白,毕竟他们曾经在草原时。亦用过类似的招数来对付草原民族,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会有人将这一招用在他们身上。

而听闻此言。燕王李茂亦是长长叹了口气,这正是他所顾忌的。

比起草原上那种直来直往的征战,终归还是他懂得兵法的大周国人更加难以对付呐!

在一声叹息后,燕王李茂便离开了城头,看样子是不想再与谢安以及李贤多说什么了。

见此,谢安以及略有些失望的李贤亦回到了军中。

这时,冀州军主力师将领典英忍不住问道,“大人,当真是围而不攻么?末将保守估计,经苟大人这么一下,城内那五万北疆军至少有三万暂时得失去战力,这可是极好的机会的呐!此时若攻冀京,十有八九能攻下!”

谢安闻言正要解释,忽然身后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不是不攻,只是莫要真的将冀京攻下!”

众将下意识地转头,猛然瞧见长孙湘雨正乘坐着主帅战车缓缓朝前而来,当即面色一正,抱拳口称军师。

“唔!”对自家夫婿谢安颔首一礼,长孙湘雨这才对众将正色说道,“李茂为人霸道自负,此番他得到了冀京,想必不愿轻易吐出来,依妾身猜测,他多半会选择死守京师……可倘若我等丝毫也不给他死守城池的机会,猛攻城池……李茂可不是初出征战的毛头小子,他自然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若是见势不可为,他肯定会撇下城中的北疆军,带着数员大将悄悄前往博陵,到时候,我等是追击李茂呢,还是继续攻打冀京?”

“这个……”典英愣了一愣,表情有些出神。

不过长孙湘雨显然也没要听典英对此反应的意思,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李茂亦是十一年前冀北大捷的功臣之一,很清楚有些时候只有不择手段才能取得胜利,若是他在回到博陵后,因为害怕我等与梁丘舞将军汇合,而提前一步,在我军抵达博陵之前将梁丘舞将军害死,这又该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众将面色大变,毕竟炎虎姬梁丘舞可是他们的大主母,其生死安危又岂能袖手旁观?

“大主母那边的情况莫非很危急?”苟贡忍不住开口问道,要知道在长孙湘雨说破此事之前,他们都以为身在博陵的梁丘舞只是无法率军突围,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针对此事,长孙湘雨淡淡说道,“博陵,弹丸之地罢了。本来有天险可依靠,不过如今北疆军既然有了迂回越过博陵的办法,博陵也就无险可守了……四面被围,兼职又粮道被断,纵然危急谈不上,却也不好过罢了!”

“怪不得刘军师一定要去博陵替大主母解围……”唐皓恍然大悟地喃喃说道,说完这才忽然惊觉到长孙湘雨那道瞥向他的淡淡目光。讪讪一笑,当即不敢再多嘴了。

“总之就是这样,攻城自然要攻,但也要给李茂或许可能守住城池的错觉,只有这样,他才会有心从博陵抽兵,到时候,右军师便可施展本事了……”说到右军师时,长孙湘雨淡淡瞥了一眼同在主帅战车上的刘晴。后者轻哼一声,并没有过多言语。

“围点打援啊……”摸了摸下巴,谢安隐约是听出了长孙湘雨的计谋。

“唔,应该是围点打援无误了……”点了点头,李贤小声肯定道,“李茂乃猛虎。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地削弱北疆军的实力,最好能趁此机会将梁丘将军解救出来,然后大军汇聚在这京城,一举将李茂擒杀!”说到最后,李贤重重握了握拳,仿佛是宣誓着此事事在必定。

想来也是,毕竟如今安平国境内的百姓皆以迁至朝歌附近,整个安平国千里之内几乎再没有人烟,无疑这里是对战北李茂以及北疆大军的最佳战场,哪怕是战事愈演愈烈。也不至于会牵连到无辜的百姓,因战事而造成的损失,也能因此压制到最低。

而倘若一旦叫燕王李茂走脱。最糟糕的若是叫其逃回北疆,那时若再起厮杀,大周因战火所蒙受的损失,那可就无法估量了。

[将李茂这头北方的凶狼,彻底困死在冀京这座空城!]

谢安与李贤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想到了一处。

“唐皓,准备攻城事宜!”

“得令!”唐皓抱拳领命,代谢安发号施令。

首先,命费国率领冀州军第一偏师,陪同南军,于安平国西北处屯扎立营,截断冀京通往博陵的道路;

其次,命刑部侍郎、卫尉寺卿荀正以及麾下卫尉寺城防司士卒,陪同北池侯文钦所率领的北军背嵬,于安平国东北侧处屯扎立营,毕竟辽东远征军就是从这个方向一路杀来的,谢安可不想在攻打冀京时,屁股后头却遭到什么北疆一方军队的袭击,天知道燕王李茂手中是否还攥着什么兵力。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谢安有点杞人忧天了,燕王李茂手中除了辽东远征军外,还真的再难变出什么军队来。

而马聃与他所率领的冀州军第二偏师,谢安给予了他极高的自主权,毕竟马聃的才华可不再正面战场上,他对战场形式的嗅觉,甚至要凌驾于直觉爆棚的廖立之上,是天生的战略层次的统帅之才,若将其限制在一地,那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至于廖立,因为要随同冀州军的右军师刘晴前往博陵营救梁丘舞,替东军解围,因此,此战谢安并没有对其发下什么命令。

最后,谢安又命唐皓率领冀州军主力师在冀京西侧距离京师大概十五里左右的位置安营扎寨,打造攻城器械,从而展开了这场动辄二十余万兵卒的京畿战役。

朝廷军这边分派任务完毕,在冀京城头上,气氛确实显得极为凝重,仿佛数月前的形式整个掉转了过来。要知道当初燕王李茂率北疆军攻打冀京时,冀京城头上的守军亦是惊若寒蝉,而眼下,所谓风水轮流转,眼瞅着城下的朝廷军队来来往往,城头上北疆士卒竟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高声喧哗,生怕朝廷军即刻便来攻城。

攻守之势,已然彻底易位!

眼瞅着城下那些蓄势待发的朝廷方军队,燕王李茂眼中神色一阵变幻,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ps:本来这章是昨天发的,结果上传后不能发,后来经编辑大大告诉才知道文中有违禁词,天啊,毒yao什么时候也变成违禁词了?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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