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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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陷入谜一般的寂静。

郑嘉芙甩了甩刚打完人的右手手腕，没有再去理会这两个人。她撩了一下鬓边的碎发，气定神闲地踩着高跟进厕所补妆了。

对着镜子补完妆之后，她对着镜子打量了几分，确定妆容精致，没有任何瑕疵之后，才将化妆品一一放入手包。

她拿着手包刚走出厕所门，一眼就看到了双手抱胸，倚靠着墙面安静站着的傅妄。

他穿着一身蓝黑条纹西装，头发上了发蜡，通身斯文败类的精英气派。

郑嘉芙停下脚步，一时不清楚傅妄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你看到了？”

其实郑嘉芙也就试探地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是。”

听到这个是之后，郑嘉芙心里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愤怒，失望，无力，委屈……情绪太多，就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最后到底是哪种情绪占了上风。

李露露肆无忌惮地嘲笑她被退婚，而罪魁祸首，就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她当场就给予了李露露强有力的反击，但心底，到底意难平。

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她从来没有对他红过脸，每一次面对他，她都是温声细语，但是现在……

“你高兴了？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

听到这句质问的话，傅妄隐在金丝边框眼镜下的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在他记忆中，郑嘉芙无愧于名媛这个头衔，向来都是优雅从容的，从来没有这种厉声说话的时候。

但是现在，她明显失控了。

傅妄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这股情绪不知从何而来，好在很快就消失不见。

“抱歉。”

傅妄之前只想着尽快解除婚约，没有想过他的退婚申明会对郑嘉芙带来如此大的伤害，对于郑嘉芙，他确实有欠考虑。但他当时太急了，他一点都不想让佳宝误会自己移情别恋，所以才会选择那种方式摆脱和郑嘉芙的关联。

郑嘉芙一点都不稀罕这句抱歉。

她知道傅妄的道歉是真心的，但他忽略她，从来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也是真的。不然他就不会在全国网友面前宣布他们解除婚约的事，丝毫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能挽回我的名誉么？”

傅妄微微站直身体，“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在其他方面补偿你，不过，当时你很快就黑了我的微博，情况应该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郑嘉芙微微愕然。

黑掉傅妄的微博？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让人这么做过。

至于郑父郑母，他们应该也没有，如果他们做了，她不可能一点情况都不知道。

他们顶多让人撤掉热搜。黑傅妄的微博，不可能。

那么会是谁？

是真的有人黑了傅妄的微博，还是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偶然出现的bug？

郑嘉芙没有再看傅妄一眼，她不稀罕他的道歉，自然也不稀罕他的补偿。她踩着高跟，挺直着背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傅妄又说了一句，“佳宝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我希望你最近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郑嘉芙脚步一顿，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厌烦又无力的感觉。

她是女配不假，男主对女主深情也没有问题。但傅妄认识她这么多年，她在他心里就是那种恶毒的，巴不得郑佳宝不好的女人？

郑嘉芙内心情绪翻滚，最后忍无可忍，人生中第一次骂了粗，骂的还是她曾经的白月光男主，“滚！”

郑嘉芙再一次回到拍卖会现场的时候，拍卖已经开始了。

她神色早已恢复如常，让人看不出任何不妥。她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拍卖手册，慢慢翻阅。

她的塑料姐妹花在一旁喋喋不休，“嘉芙，刚才拍掉了一条路易·卡地亚经手过的项链，真的美炸了。”

“是啊，嘉芙，那条项链一看就很适合你。”

郑嘉芙兴致缺缺，这个话题放在之前，也许能引起她的几分兴趣，但现在显然不能。要不是她今晚还没有完成郑母布置给她的任务，为慈善做出贡献，她早就离场了。

塑料姐妹花眼尖地看出郑嘉芙兴致不高，又转而谈论起其他的话题来。不得不说，这群深谙彩虹屁之道的塑料姐妹花活跃气氛的本领一流，郑嘉芙心情回转了几分。

《报秋图》这件拍品上场之后，郑嘉芙第一次举了牌。中途也有几人举牌，不过最后还是郑嘉芙以四百万，超出这副作品市场价20%的价格拍了下来。

“嘉芙，恭喜啦。”

“嘉芙，你真棒。”

“嘉芙，感谢你对慈善事业做出的贡献。”

身边各种道喜声层出不穷。郑嘉芙一一接下这些道喜，让助理留下处理一些后续的事务，自己提前离了场。

她走出拍卖会场的时候，夜幕低垂，有零星几颗星子孤零零地挂在空中。

魔都的夜晚，灯红酒绿，声色犬马。明明热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郑嘉芙只感到了深深的寂寥。

郑家别墅里只有保姆在，郑父郑母最近都留在医院陪伴郑佳宝，家里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

颜梨也已经去横店拍戏。

世界精彩而广阔，她一时却没有想去之地。

郑嘉芙在拍卖会门口静站了两分钟，久到门童和司机都过来关心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下午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李妈熬得骨头汤。骨头汤在保温盒里，几个小时过去，应该还带着余温。

她婉拒了司机，自己驱车去了顾星延所在的医院。

拿着骨头汤，走到顾星延病房前的时候，郑嘉芙才突然想到，顾星延也许已经不在病房里了。他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他伤的本就不重，也许早就出院了。

这么一想，郑嘉芙的下一步就怎么也跨不出去了。

或许，他看上去那么冷漠，本就不想看到她这个肇事者吧。

有路过的小护士奇怪地看她一眼，又一眼，在心底好奇这个大美人怎么站在病房门前发呆。

郑嘉芙深吸一口气，提着保温盒准备离开，这时候，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的手机来电是自己弹奏的一段钢琴曲，在空旷的走廊里，这段婉约优雅的钢琴曲像是魔音一样穿耳，扰人安宁。

她手忙脚乱地挂断手机，铃声消失之后，郑嘉芙松了口气，但是下一秒，她发现自己门前的病房门开了。

一只手臂打着石膏的顾星延出现在了门口。

郑嘉芙走进病房之后才发现顾星延的床上放着一台打开了的电脑，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看上去还没有睡的打算。电脑屏幕上全是她看不懂的代码，密密麻麻的一片，所以，顾星延成了容易秃头的程序员？

郑嘉芙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顾星延的头发。

头发茂密，发际线也不低。

可能还是个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

她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将保温盒放在病床边上的柜子上，打开盖子，“这是我让家里阿姨炖的骨头汤，你要不要试试？”

几小时过去，骨头汤依旧带着余温，有袅袅的烟气浮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骨头汤让人食指大动的浓郁香气。

顾星延站在原地没有动。

郑嘉芙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将盖子合上，“既然你不想试，那……”就算了，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顾星延已经用完好的那一只手打开盖子，再拿起了汤勺。

郑嘉芙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毛病。看着一脸不想喝，又很想喝的矛盾样子。

她感觉人生的轨迹真的很奇妙。

她印象中，又奶又粘人的小奶包居然长成了如今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成了一个冰山大帅哥。

可能他留给她的小奶包印象太深刻，所以她一点都没有感到距离感。

顾星延用汤勺喝汤的时候，郑嘉芙注意到他喝汤的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已经退色了的发圈。

那个发圈是黑色的，边缘磨损的厉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东西。

她笑意吟吟，纤细白嫩的食指指向那个发圈，“这是你女朋友的吗？”

顾星延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下一秒，他抓着汤勺的手微微用力，差点把汤勺都凹变了形。

她果然忘记了。

也是，她分手的时候就说过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了，所以连带着他们的一切她都遗忘了吧。既然她后来那么讨厌他，当初又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好到六年时间过去，他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曾有人入了他的心，待他以诚，之后又毫不犹豫地，无情地抽身离去。

至于现在。

他在她心里估计就是一个闯红绿灯，不遵守交通规则，害人又害己的祸害。

她一定烦透了他，所以连自己曾经用过的东西都记不得了。

顾星延垂下眼，沉默以对。

郑嘉芙这时候也有些恼了，这人怎么几年不见，脾气这么大了，动不动就不说话。

郑嘉芙也抿紧了唇，准备做个锯嘴葫芦。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看谁摒得过谁。

这时候，郑嘉芙自己录制的钢琴曲再一次响起。

她接起手机，发现是颜梨的来电。

颜梨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嘉芙，你又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