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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眼一眨不眨,紧盯着师妃暄,捕捉她任何一个微小反应。但师妃暄定力果真不错,仅在“和氏璧粉碎”那里挑了挑眉,又安静地听了下去,听她详述从何时开始动心,然后看准禅院僧人撤出铜殿的机会,盗璧成功,又如何前往李密买在洛阳的宅子,不受打扰地研究宝物。

一言以蔽之,师妃暄听到一半时,已然相信她的说法,相信和氏璧不复存在,彻底失去了在所有方面的影响力。苏夜敢向她直言不讳,是另一件让她意外的事情,但联想苏夜将尤楚红从桥上震到船上,又似乎不必意外。

最终,苏夜总结道:“你要和氏璧,只是想把它交给你选中的人,即未来的开国明君,作为白道支持此人的象征,所以和氏璧的外表并不重要。只要他从你手里拿到这个玉玺,就天然拥有了白道门派的联盟。人人都说,和氏璧乃是有德者方能居之的宝物,怎奈它是块玉璧,根本不知道谁有德谁无德,所以……”

她居然把右手再度向前一送,大大方方道:“拿去吧,记得先镶金。”

师妃暄简直啼笑皆非,唇边泛出微笑,又硬生生忍了回去。对她而言,和氏璧粉碎并不足以引发她的怒火。它是她出山的目的之一,如此而已,并不需要她竭尽所能维护。事实上,比起苏夜扣下和氏璧,坚持不还给她,这个结果反倒是一了百了,令人如释重负。

她眼中闪动着深思的光芒,显的更加深邃神秘,同时道:“你把它收回去吧,我不需要。和氏璧碎了就是碎了,倘若它注定要碎在你手中,妃暄也没有办法。”

苏夜笑道:“那你和禅院的大师准备如何处置我?需要我给它偿命吗?还是先和我打一架,看输赢结果再说?”

师妃暄终于嗤的一声笑了,摇头道:“和氏璧再珍贵,也是一件死物,为何要为它枉伤人命?但是,我必须向师门和他人作出交待,只怕有人不相信你的说词,会不停找麻烦。”

苏夜道:“这是我要操心的事情。”

她很明白,无论师妃暄,还是了空大师,都不会像王薄他们那样,务要取她性命,因为就算她死了,和氏璧也不会重返人间,由碎片重新组成玉玺。师妃暄如此回应,正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师妃暄忽然问道:“苏姑娘,你冒险夺走和氏璧,必有缘由,能否告诉我你的理由?”

第一百九十章

苏夜笑道:“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何况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非要我亲口说明白?”

师妃暄幽然道:“说的是, 但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对是错。”

有些时候, 仙子亦无法免俗。师妃暄做事向来深合剑道至理, 不急不躁,进退有度。慈航静斋本为佛门圣地, 又与中原道门联系紧密,兼有两家之长,所以她长年以来, 始终保有淡泊宁和的心境, 绝不轻易激动。即使她得知和氏璧不复存在, 也不会动怒或焦躁不安。

但她终究是人不是神,面对苏夜时, 同样心生好奇, 急于得知对方身上的秘密。

宁道奇将和氏璧还给她后, 她一直谨慎行事, 并未料到净念禅院的圣僧也会失手。事后,王薄发出武林帖、独孤阀与洛阳帮联手搜城, 背后均有她的影子。但这番搜索竟毫无用处, 直至苏夜主动现身, 他们才发觉这个强盗就在城中。

她曾经注意过双龙和跋锋寒, 因为询问李世民、宋师道等人时, 双龙就在附近,而跋锋寒最近风头极为强劲,四处挑战高手, 又以收金取命为生,名声越来越响。但她从未把他们当成合格候选者,仅当作洛阳一行的变数。

讽刺的是,双龙的确意图染指和氏璧,意图成为变数,却被祝玉妍挡住去路,晚到了一步,导致和氏璧落到苏夜手上。苏夜和他们不同,和任何一支势力的首领也有不少区别。那就是她武功高的出乎意料,根本无需在意慈航静斋和师妃暄,甚至不必忌惮宁道奇。

师妃暄尚未见过婠婠,也不知她曾被苏夜扔到墙角,狼狈不堪地破墙而出。可她听完有关苏夜的种种传闻,然后亲眼见到她,已足够判断自己不是人家对手。

倘若双龙窃取和氏璧,她还可以当面叫阵,正面将它夺回,再迫使他们离开洛阳,不要在这里搅风搅雨。怎奈他们并非正主,苏夜才是。

她既无法将她赶出洛阳,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击破瓦岗军,逼她就范。就算没有和氏璧一事,苏夜也和独孤阀等势力结下了梁子,早晚要集中爆发矛盾,并不怕他们联合起来围攻她。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又能如何?而且,和氏璧已经变成了碎片,始作俑者还在当面耍赖,让她别无选择。

归根究底,她也好,宁道奇也好,了空禅主也好,均未想过世上有人不怕和氏璧之威,胆敢强行汲取它的精华。从这个角度来看,它也算得到了命中注定的结局。

苏夜又向河流那边瞟了一眼,发觉他们仍然伸长脖子,天鹅似地望着她们,遂笑道:“对错有什么要紧?难道你猜对了,我会纳头就拜,从此唯你之命是从吗?”

师妃暄淡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夜微微一笑,道:“毁去和氏璧,也并非我本意,所以本意究竟如何,真的不再重要了。”

师妃暄美眸中波光潋滟,一瞬之后,紧追着问道:“在你心中,什么事情才算重要?”

她态度一直非常客气,有时带有咄咄逼人的感觉,也没有过分。因此,苏夜对她也相当坦诚,希望尽可能把话说明白,免去日后的麻烦。

她又笑了笑方道:“我有很多看重的人和事,大部分与你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你既然同意和我私下交谈,何不把话摊开了说?我从一开始起,就明白你的意愿,那就是选定一位有为的明主,竭尽全力辅佐他,号召白道帮派投靠他,将各方力量尽可能集中到一起,尽早一统中原,结束这个乱世,免得百姓长期遭受战乱之苦。”

师妃暄并未接话,只以目光示意她说下去。

苏夜笑道:“我敬佩你的理念,也敬佩你付诸实施的勇气。我也必须承认,这是个好办法。如果把我放到静斋中,让我担任这一代传人,我应该也觉得有必要这么做。”

师妃暄忽然也笑了,那是一种很开心的,好像看破了对方小把戏的微笑。她柔声道:“像这样的话,后面向来跟着一个‘但是’,或者‘然而’。”

苏夜点点头,答道:“然而,我并非静斋传人,和李二公子也没有交情,更不必遵循贵派理念,把贵派选定的明主当作主公。你之所以能够劝服他人,无非是凭借口才说服对方,让他们相信你选中的人有资格成为皇帝。有时都不必这么麻烦,反正中原白道一向崇敬慈航静斋,他们一见你中意那位青年有为的公子,就会自然而然地靠拢过去,为他效力。”

她瞥向兀自一脸无知的寇仲,接续道:“可惜之处在于,你无法说服我,也无法以武功威慑我。我一生大部分时光,都在血腥斗争中度过,并不怕被人联合围剿。当我什么都不怕的时候,即便是慈航静斋或阴癸派,也不可能影响我的决定。你要是愿意,我们还可以做个朋友,否则……”

师妃暄听的很仔细,并未露出被触怒的表情,耐心听完了,才深深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口吻不符合年纪,单听你说话,没有人会相信你只有十一二岁。”

苏夜不惊反笑,再次颔首道:“很好,总算有人看出了这一点。在你之前,很多人都觉得我只是个特别早熟的小女孩,如此而已。我也很想问清楚,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师妃暄叹了口气,道:“我和诸多江湖前辈一样,认为你是某个人与翟让合作的桥梁。如今我才敢相信,你就是那个人。”

苏夜笑道:“还有吗?”

师妃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想了想才道:“不……的确不再重要了。苏姑娘,你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论武功、论口才,妃暄都不足以动摇你的决定。即使你与魔门有关,我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苏夜终于失笑道:“你肯定不知道,我已经见过阴癸派中最杰出的弟子。她可比你坦率多了,开口就问我会不会支持静斋。当时我和她闹的很不愉快,因为我并未给出她喜欢的答案。不过,反正你没绑架我的干姐姐,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从不支持任何人。假如大家必须选个河岸站着,我唯一能接受的,是别人站在我这边。”

她声音虽轻,语气却斩钉截铁,有种不容商量的强硬感,与她的外貌形成鲜明对比,让人觉得荒谬,又下意识地相信这句话。

师妃暄依然一派风轻云淡,只流露出一点点惊讶,代表她真的很震惊。她沉吟片刻,坚持问道:“你既两不相帮,我也无话可说。我相信你和大龙头已达成协议,你想隐于幕后,还是一直扶持翟让?”

任何有眼光的人观察翟、李两人,都会认为后者更有前景。翟让才能不符合名声,无法应对愈演愈烈的乱局。但李密性格方面的劣势也很明显,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不仅惹来异样眼光,还为自己树立不必要的敌人。

瓦岗军乃名声最昭著的义军之一,当然被师妃暄纳入考量。她也听过几桩传言,说翟让背后有人悉心指点,总算没有让瓦岗军大权旁落于李密之手。但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见到了所谓的“背后的人”。

苏夜笑道:“你如此聪明,为啥总是明知故问。换了是你,你会扶持一个才干平常,心胸也不那么宽大,连长相都乏善可陈的人吗?我本可以易容改装,更改身高体型,让你们永远想不到是我,却急不可耐地表明身份,正是为了先声夺人,减轻因我年纪而生的不信任感。”

“瓦岗诸将听说此事后,必然觉得我能干出抢夺和氏璧,与白道魁首为敌的丧心病狂之事,肯定有着更丧心病狂的胆量,以及与胆量相称的本领。我若是表现的温柔娴淑,恬淡睿智,只怕没有人肯服我吧?话说到这里,我反倒要拜托你一件事。”

师妃暄道:“请讲。”

苏夜道:“请你以静斋传人身份,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他人,告诉他们,我怎样从禅院抢走和氏璧,抢走后对它做了什么。有人不信的话,欢迎随时登门把它抢回去。无论如何,和氏璧消失,它代表的一切也跟着消失,不如趁早打消痴心妄想。我真的不介意名声,只介意没有名声。我也不在意他们的身份立场,只在意他们愿做我的敌人还是朋友。”

她把话说的这样坦诚,倒让师妃暄不好回答。她又想笑,又笑不出来,既觉得这些话荒谬,又深知苏夜绝非开玩笑,心绪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但她本就不会掩盖真相,遂道:“好。在妃暄看来,和氏璧的事已经到此为止。可其他人要怎么做,并非我可以影响的。”

苏夜笑道:“你这么说,我已经足感盛情,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你们。噢,对了,你可否再帮我另外一个忙?”

师妃暄一愣,苦笑道:“难道我说不可以,你就不再说下去了吗?”

苏夜诚恳地道:“宁道奇前辈被誉为中原第一人,且出身道门,一生精研武功与道家典籍。巧的是,我也是这样。我一直很想向他讨教武功,瞧瞧我们之间的差距。但他闲云野鹤,长年行踪不定,唯有静斋有办法找到他。你可否帮我做个约定,让我有机会见他一面?”

第一百九十一章

和氏璧在洛阳先掀起一场英雄盛会,又掀起一场失窃风波, 然后静悄悄平息了。

师妃暄与苏夜谈过之后, 衡量利弊, 决定接受她的说法。她前往瓦岗大将下榻的宅院,从沈落雁那里要来和氏璧的碎片。沈落雁早已将碎片收好, 放在一只匣子中,见正主前来追问,赶紧把这烫手证据扔了出去。

自始而终,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不顺利的, 是种种后续事务。

她确认完毕, 便将内情宣告四方,给别人一个交待。苏夜本不想把其他人搅进来, 但以寇仲为首, 在场三人都向师妃暄作出要求, 认为自己应该承担责任。她也就从善如流, 言明和氏璧已经彻底损毁,其中蕴含的天地灵气以另一种形式, 传递到五个人身上。

至于那只假玉玺, 她自然弃之不理, 绝不打算拿赝品冒充真品, 用它挑选天命真主。寇仲反倒对它很感兴趣, 见师妃暄不要,直接讨了过来,号称要亲自嵌上纯金小角, 什么时候他需要用印玺发号施令了,就用这家伙滥竽充数。

他和徐子陵二人已拥有一定实力,并非孤家寡人,同时因为刺杀任少名得手,得到南方一带平民的广泛敬重,堪称一支微型军阀。假玉玺放在他手里,也算是物尽其用。

师妃暄既然离开,净念禅院的和尚也全无意见,乘船原路返回,不再计较她入寺盗窃的问题。他们动身前,苏夜考虑了许久,主动说出下一步行动——杀死或生擒上官龙。

上官龙与寇仲决战于英雄宴当晚,被迫露出魔门身份,最终在跋锋寒、宋师道等人的协助下,被双龙当场活捉。

他们寻上官龙晦气,一是因为阴癸派意欲得到杨公宝库,指使洛阳帮抓走双龙帮中兄弟,将他们严刑拷问致死,只有一人活了下来。另外一个原因,则是阴癸派抓走傅君婥的师妹傅君瑜,囚禁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双龙感念傅君婥的恩情,即便傅君瑜想杀他们,也要拼命救她脱险。

据说上官龙是阴癸长老之一,有他为人质,说不定可以交换傅君瑜,免去正面得罪祝玉妍、婠婠的巨大风险。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可惜施行途中,祝玉妍亲自现身,令三人溃不成军。好不容易到手的俘虏,也被人家完好无损带回。不过,三人意志都极为坚定,并不因大敌当前而放弃,坚持要找出阴癸派的藏身处,直到找到傅君瑜为止。

苏夜从他们口中得悉消息,明白自己晚了一步。所谓的“双龙帮帮众”,在她的情报网中还拿不上台面,也没有让她时时刻刻注意的必要。

第一次警告后,她偶然又提起了这事,荣凤祥表示他已经代为转告,并说上官龙脸色极为阴沉,好像还说了几句极其不客气的狠话。

现在想来,在那个时候人死都死了,无力回天。而上官龙本人,八成日夜提防,担心梦中忽然听到异响,一睁眼,看见窗外杀进一个萝莉。

他也肯定万万想不到,双龙居然抢在苏夜之前挑战,更不知道,寇仲实力超越了婠婠的形容,能够当众击败并掳走他。若非祝玉妍出手,他的下场绝不会太好。

此行过后,荣凤祥迅速行动起来,带上荣姣姣离开洛阳,表明自己不想得罪苏夜,也不想得罪祝玉妍的中立立场。他本就四方结缘,留有无数后路,自然不会为任何一方死战到底。而且,祝玉妍既知他败给苏夜,已抛弃过去的洛阳老巢,另寻新居。他能提供的消息也很有限,最多当一个传话的桥梁罢了。

苏夜好笑之余,本不想再管这事,反正死的人隶属双龙帮,自有帮主为之复仇。然而,她在荣凤祥面前说出威胁言语,又转达给了阴癸派,就算为脸面起见,也必须履行这个承诺。

双龙担忧引出祝玉妍,她却希望如此。她常常想,魔门八大高手、天下三大宗师分居天南海北,若他们能聚集在同一地点,让她一个个挑战过去就好了。可惜阴癸派中,仅祝玉妍一人名列八大高手行列,不存在一次挑战多人的捷径。

那天晚上,师妃暄尚未赶到,她就很明白地作出表示,说自己将插手此事。对面三人大喜过望,纷纷表态,认为她可以负责对付“姓祝的妖妇”,剩下的人自有他们处理。

她主动说出下一步计划,正因希望师妃暄帮忙留意,早日找出上官龙等人藏匿的地点。

这只是她私人事务的一个方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处理。各方袭来的强大压力,以及席卷整个中原的情报,均在不断刷新。每刷新一次,她的身份就神秘一点,几乎变成从石头里蹦出的外星人。

一切均按照她意愿发展,自此之后,没有人再问她“你是谁”、“你师父或长辈是谁”。就连翟让大龙头的声名,也在短时间内,被她飞快压了下去。众人不关心翟让为何收她为义女,而是她为何认翟让为义父。她被视为李密的对手,而非她的义父。

师妃暄明知她夺走和氏璧,态度却平和如昔,不想展开报复,更无意联合各方人物,将这个害群之马逐出洛阳。她的态度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且都是影响未来局势的重要问题。

王薄、尤楚红乃至王伯当、晁公错等人,因为过于惊讶,不惜当面追问师妃暄,得知她也拿苏夜没有办法,惊讶之情立增三分。尤楚红不顾前辈身份,质问为何不要宁道奇撑腰,却被告知苏夜也在找宁道奇,顿时横眉立目,以拐杖一顿地面,转身就走。

他们有着利害关系,所以不得不关心。其他门阀反应缓和的多,对苏夜兴趣大于警惕,认为她选择翟让,无非期盼瓦岗军的发展潜力,只可惜李密雄心勃勃,早晚要与她产生直接冲突,到时候瓦岗军一分为二,恐怕前景不明。

这些人里,李世民和吐谷浑王子伏骞派来下属,希望见她一面;宋师道、宋玉致兄妹更因和双龙的交情,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就见到了苏夜本人。

至此,李密等到今日,仍不能取翟让而代之的原因终于大白天下,被所有人熟知。苏夜想借和氏璧扬名,也得到了预计中的结果。

她深知此后艰险重重,她结下的所有对头都可能联手,先杀了她再瓜分利益。但双龙也有着类似命运,不断在得罪和被得罪之间切换。他们对此夷然无惧,她更是期盼和更多人交手。如果祝玉妍联合席应、尤鸟倦诸辈,反倒省下她东奔西跑的力气。

许多人对师妃暄的说辞产生疑心,认为她被苏夜欺骗,开始盘算一些无比荒谬的主意。独孤策、王伯当,以及白清儿于洛阳会面,商讨以后如何行动。海南派则从晁公错以降,深居简出,偶尔从宅中发出信函,送往南方。

李密本人淹留兴洛仓一带,亦小心翼翼,从不冲动行事,唯恐苏夜像他一样,忽然折返东边,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一刀刺进他胸口。

倘若宋玉致和李天凡敲定婚事,那么宋缺就是他的亲家。但宋缺远在岭南,不能给他带来哪怕最轻微的安全感。

苏夜总觉得,李密对她实在极为忌惮。倘若宋缺不肯为她出山,那么李密在庞大压力下,说不定直接投靠了阴癸派也说不定。毕竟宋师道见到她时,从未露出敌意,也从未提过宋缺的看法。也就是说,宋阀上下应该还在观望,不知要不要促成瓦岗军内部分裂。

在如此微妙的时刻,寇仲坚持不懈追求宋玉致,当然牵扯甚大。倘若宋玉致执意嫁给他,而寇仲又表现出相应能力,那么宋阀是否坚持之前的婚约,还是未知之数。

苏夜听完就算,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发展,因为这事与她无关。她一边等沈落雁作出最后决定,一边四处搜集消息,过了十多天,才从宋师道那里,弄到阴癸派秘密巢穴的线索。

宋师道一见傅君婥,自此情深似海,直接跳到非卿不娶的境界,令跋锋寒大发感慨,认为只有他那种人才配喜爱女人,把他们都比了下去。上官龙牵扯着傅君瑜,所以他义不容辞,多次调动宋阀眼线,终于追查到天津桥附近、绿柳巷深处的一座府邸。

师妃暄人在洛阳,婠婠和祝玉妍应该也在。她们曾借住上官府,上官龙一出事,就连夜搬到了其他地方,行动不可谓不快。但阴癸派上下,都喜欢精致奢侈的生活,喝要喝好茶,睡要睡好床,药品也要上好的,终在采买方面露出马脚。

晁公错年轻时单恋祝玉妍,甚至为此深恨石之轩、岳山、鲁妙子三人。阴癸派所居之处,离南海派的地盘并不太远,无形之中,透露出某种诡异讯息。

苏夜站在晴空白日下,从运河对岸眺望那座宅子,良久方微微一笑,向身边的人道:“我先进去瞧瞧,你们和阴后相差太远,只怕还没进去,就会引起她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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