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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冠羽士是叶棋五,青衣文士是齐文六。苏夜在甜山来去匆匆,出刀杀了赵画四,转身直奔北边开封府,所以未能见到五、六两人。之后,元十三限为了补救自身伤势,突然出手,杀尽徒儿,仅逃去一个顾铁三。她想找他们麻烦,也没有机会了。
她只听说,叶棋五擅用棋子为暗器,而齐文六擅用剑,剑法不在燕诗二的“飞星传恨剑”之下。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一睹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在现实世界,顾铁三、赵画四、燕诗二相继被她杀死,也仅剩一个鲁书一。不过,今天鲁书一与两位师弟对比鲜明,脸上灰暗无光,双眼看着师父师弟的时间,比看她还长。他虽努力做出战意勃发的样子,仍是口嫌腿正直,两条腿似乎不受控制,使他落在元十三限身后。
这也怪不得他。他以前是五湖龙王的俘虏,险些被龙王吓破胆子,老实合作期间,又口无遮拦,把龙王真身称为“姓苏的贱人”。若非元十三限亲至,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来。
在这三人里,他是唯一一个见过龙王,明白她多么厉害的人。因此,叶棋五和齐文六冲锋在前,甘为师父做开路先锋,他心里五味杂陈,宁可落后几步,瞧瞧形势再说。
他当然想不到,其实叶、齐两人,在动手的一刹那,同样有苦说不出。
燕、顾、赵死后,蔡京失去三名得力护卫,惊心之余,马上派人送信给元十三限,说他的六合青龙尚未大展拳脚,已成了三才青龙。
那时,元十三限困顿于练功瓶颈,无法把伤心箭诀、忍辱神功、山字经三大绝学结合起来,虽然收到了口信,却难以抽身进京。他坐困愁城,苏夜恰好消失三个月。谁知她一回来,没过几天,又再接再厉,弄死了天下第七。
这一次,元十三限终于忍无可忍,动身赶来京城。他刚到,便出现遇仙楼中的变故,让他得悉两名凶手其实是同一个人,都是十二连环坞的五湖龙王。
他是何等人物,怎能容许别人冒犯他的威严,顿时杀气腾腾,打算杀她立威。
蔡京的行动速度,几乎比得上苏夜的轻功。雷损曾通知他,说苏夜自己受伤不浅,要杀她,如今是最好的时机。蔡京意动之后,并未冲动行事,发觉无法遏制赵佶召见美人的心愿,赶紧去托米苍穹,请米苍穹代为确认,看她伤情是否和雷损说的一样。
米苍穹以内家真气撞击苏夜,发觉她心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不够稳定平缓,便证实了雷损提供的情报。
他遣人送出“是”的信号,由蔡京转告元十三限。元十三限此人,向来率情任性,随心而为,不像所谓的正人君子那样虚伪,既愿意把高明武学传给祸国殃民的奸臣,亦十分愿意趁人之危。他收到信号,森冷一笑,率领三位仅存的徒儿,前来围杀受了伤的龙王。
不过,苏夜内伤沉重,他本人神功也未能大成。甜山老林寺里,天衣居士用禅机点化了他,破除他久久不消的魔障,才成就他绝无仅有的神奇功法。这个时候,他脾气还是那么阴沉暴虐,为人还是那么蛮不讲理,武功却比不得老林寺的元十三限。
即使如此,在六合青龙看来,他当然是当世无敌的第一高手。连蔡京都信了元十三限本人的话,认为只要时机合适,他去对付诸葛先生亦不在话下。请他来杀区区一个龙王,简直是杀鸡非得用牛刀。
于是,他们今日注定要吃上一惊,先信心十足,再不可置信,最后或垂头丧气投降,或夹着尾巴逃跑,或干脆死在道路中间,事后被人拖走。
如果叶棋五、齐文六事先问过刘独峰,一定有着相同感触。苏夜和花晴洲说话,刻意隐藏实力,收起那层因功力太深而生的隔膜。那时他们偷偷看她,并没发觉有什么异常。但即将出手时,他们当即发现,自己竟然吃不准她的准确方位。
这种情况,他们只在元十三限那里见过。元十三限神威无穷,拥有凡人不敢想象的力量,令人看都不敢看他,一旦仔细去看,准会身不由己,气馁地折服于他的庞大气势。苏夜则是虚实相生,飘忽不定,让人难受的想捶胸大叫。
叶棋五只打一枚棋子的话,似乎注定落空,所以他倾囊尽出,车、马、炮、士、卒……一股脑儿兜向长街,心想这样一来,她总躲不过去了。与此同时,齐文六剑光极尽铺陈夸张,剑气纵横捭阖,卷起一片无懈可击的剑风,也认为至少可以刺中她一剑。
结果,叶棋五距离较远,运气较好,不必在生死之间挣扎。齐文六与她正面相拼,一句“吾生而有涯”尚未说完,就变成了“吾生而哎呀”。
他这场有涯的生命,尚未来得及绽放光彩,立时跌入了无涯的刀光,得以领教“以有涯随无涯,殆矣”的道理。
他出剑同时,苏夜的人已经离开原地,冲天而起,迎击下落的元十三限。人起,潮水似的刀光亦随之涨起。弹指间,浪潮呼啸汹涌,浩浩荡荡,充满齐文六身畔的每一寸空间。
叶棋五那一把十枚棋子,全部不堪一击,一遇刀风,当场弹开,凌空打了几个旋儿,再受刀风所激,射向急冲而至的齐文六。
第四百四十三章
元十三限用的,正是赵画四的独门绝技“丹青腿”。
他双腿荡出先天罡风, 以雷霆万钧之势, 飞踢苏夜头脸, 一时间漫天腿影,偏偏又能清楚地看见他的高大身形。这种感觉十分古怪, 让人无从抵挡,辨不清他腿法虚实。
此招的精妙之处,就在于每一腿都是结结实实的, 绝无半分虚假。对手被他踢中一下, 犹如被一千只铁锤同时击中, 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承受的力量。
他皱起浓眉,唇角略带狰狞笑意, 致使脸容透出一股阴森之意, 和他罩着的铁面具一样阴沉。他之所以皱眉, 是因为目睹苏夜仰脸看他, 向他露出微笑,显然信心极其充足。
这是他出道以来, 极少在敌人那里看见的神情。她竟不吃惊, 她竟在等他, 只差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了。
下一秒, 他一脚踢中夜刀刀尖。夜刀向来无坚不摧, 竟被他踢的微微晃动。刀尖流光四散飞舞,如夜色中飞动的流萤,真难相信是同一柄刀造成的奇景。
两人齐齐一震。苏夜气竭下落, 元十三限却目射奇光,借着夜刀劲力,当空翻个筋斗,变成头下脚上的姿势,双掌连环不绝拍出。
这自然是顾铁三的“挫掌”。但顾铁三用拳,他用手掌。掌中气劲如剑,虽不及关七的破体无形剑气,却也锋锐绝伦。掌影飞袭,仿佛千柄利剑同时往下刺来,凭他一人之力,组成了一个异常凌厉的剑阵。
两人下方,齐文六骇然惊叫。动手之处,他剑势受夜刀牵引,情不自禁扩向四方,大开大阖,以汉赋的典雅华瞻,克制潮水般袭击他的刀光。谁知刀光目标不是他,移向上空的元十三限,使他双眼压力顿减,看清眼前五枚、背后五枚,一共十枚棋子,歪歪扭扭打向自己。
他当场后悔了,后悔自告奋勇,当街迎向五湖龙王,并拔剑刺她。之前,他对鲁书一的惧怕有点不以为然,直到此时,才意识到那绝非胆小之故。
元十三限有心救他,却力不从心。双方交手总共两招,他已经全力以赴。
他必须承认,她是除诸葛小花之外,他生平仅见的可怕敌人。更糟糕的是,诸葛小花喜欢故作姿态,在取胜后放他一马。五湖龙王却不可能这么做,只会尽力施为,生怕无法杀死他。她那种充沛到过分的自信,更令他心底大为警惕。
因此,齐文六是死是活,只能看他本人的运气。
双掌没入黑沉沉的刀光。刀光蓦地收敛,敛成一道细细墨线,宛如天边一线海潮。刹那间,元十三限看着苏夜宁定的脸庞,实际看到的,却是天昏地暗,海天一线,天地均因这一刀而黯淡。
视觉与大脑印象相互冲突。然而,他名叫“起承转合”的绝招,也可以让人生出相似错觉,所以无需太惊讶。
这时他想出招,已来不及。他左手一捏,凭空抛出一枚气针,暂时阻挡刀锋来势,右手反撩,抓住飞过身后的一根木条,交回左手。至此,他双手各持木条一端,把它当成短短的木杖,厉喝出声,面无惧色地迎上夜刀。
“一线杖”以守代攻,运劲巧妙到了极点。他多年前诛杀夏侯四十一,用的正是这一招。夏侯四十一持利剑当头劈落,劈在他木杖之上。剑杖中的力量一起爆发,反噬其身,使他还不知怎么回事,便周身骨骼寸断,当场气绝身亡。
但这种恐怖效果,仅存在于修为不如他的敌人身上。
苏、元两人头部处于同一高度,视线交汇,心境却截然不同。如墨刀锋下落,划出夺天地之造化的神妙轨迹,一刀重击木条。
齐文六尖声叱道:“烽火照西——啊!”
他飞身纵起,身如烽火,剑似飞虹,一剑挥向叶棋五的棋子。也许他是慢了一步,但以剑护身,至少可以只伤不死,有机会离开这个万分凶险的泥沼。
可惜,他眼光毕竟差得远,完全料错了交手双方的下一步走法。元十三限本想避开他,却未料到他纵身飞腾,匆忙间,双脚分毫不差,踏在他两边肩膀。
元十三限的大喝、齐文六的惨叫、苏夜的怒叱,轰然爆发,犹如滚滚惊雷,滚过长街上空。三里之内的人均听见了这声巨响,登时面面相觑,心脏砰砰乱跳,产生大难临头的预感。
木条折断,刀锋剧震。巨响过后,千万道劲风激射狂飙,轰轰扬扬,如同毫无预兆刮起的旋风。可这并非旋风,而是罡气。别人碰到它时,罡气将透体而入,摧毁所过之处的经脉与血肉,令人负上沉重的内伤。
元十三限低声怒吼,面具后面,脸色变了又变,变的青中透黄,眉间反而浮出一股黑气。夜刀刀劲的顺逆之势,与他预料的正好相反。苏夜逆行先天真气,将大小周天倒转过来,不但暂时改换了气穴位置,还逼得他也逆行内息,与她正面对抗,总算没有吃上大亏。
若说刚才他感受到的,是黑云压城,沧海怒潮,这时黑云尚在,天地却陡然倒转,造成他当街倒立的错觉。直到两人分开,这阵幻觉才彻底消失。
他胸口隐隐作痛,丹田震荡不已。但苏夜本人,也为此付出不少代价。木条折断时,她飞退十来丈距离,口喷鲜血,面色苍白如纸,接着涌起不正常的赤红血色,只有那对眼睛还闪闪发亮,透出她愉快欣喜的诡异心情。
这简简单单,大巧若拙的一刀,竟能破去他的杖法,令他双手颤抖不已。他透过双腿卸力,将刀劲导引至地,却已顾不得脚下是徒弟而非大地。
齐文六惨叫之时,肩骨齐齐断裂,被师父踩的粉碎,身体像根柔软的面条,哆哆嗦嗦往下滑落,最终软瘫成一团软泥,虽未死去,却出气多入气少,双眼亦失去了神采。
叶棋五跃出酒肆,有意参战助阵。到了这时,他前冲之势霍然中止,心里、脸上共同升起惧意。他害怕,不仅因为六师弟当街躺下,还因为元十三限落地时,向后退了一步。
他从未见过师父退后,更未想到龙王一刀之威惊天动地,浑然天成,仿佛把暴风骤雨的力量凝于刀锋,一刀直劈而去。他光看,便看的毛骨悚然,难以想象元十三限怎样出手化解,竟让龙王也吐血受伤。
苏夜吐血,乃是他心中仅存的安慰。他想,原来她受伤是真,此时还伤上加伤。既然能受伤,当然也可以伤重而亡,今日胜负未分,尚不知鹿死谁手。
他正这么幻想,突然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
元十三限长袍随风飘荡,背影一起一伏,显见呼吸有些辛苦,与平时大相径庭。苏夜抹去唇角血迹,站在他对面,胸口亦剧烈起伏,艰难地吸着气。她脸颊沾了几点血,愈发衬的她肌肤娇嫩无瑕,且她笑意仍在,整张脸散发出诡艳的容光。
鲁书一刚刚落地,一看当街而立的两大高人,当即足底使力,向上弹起,回到来时的屋顶上。他脸色还是那么惨淡,偶尔瞥一眼叶棋五,竟透出鼓励他有样学样的味道。
这是因为,他看见了元十三限面具缝隙里的双眼,也观察到元十三限的仪容体态。
苏夜屡受重创,元气大伤,确实是人人都明白的事实。然而,元十三限状况还要糟上十倍。他在那里喘个不停,双眼血红一片,面具下方隐约渗出血滴,搭在腰间的右手战栗不已,竟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走火入魔,是江湖高手最害怕的事情之一,轻则功力倒退,浪费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光,重则全身僵如木石,七窍出血而死。
想解决这个问题,任何人都必须盘膝静坐,平心静气,守住灵台一点空明,越是顺其自然,越容易恢复如初。但身临其境,大多数人肯定要惊慌失措,哪还记得什么修心养气,心境空灵,忘记走火带来的恐怖后果。
元十三限正处在这样的危急关头。
他伸手至腰侧,准备拿他带在身边的“伤心小箭”,一箭射穿苏夜心脏。但这只手越伸越慢,伸到箭壶开口的时候,活像老人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他多年修习的《山字经》,乃是颠倒错乱了的版本,尽管被他强行补足修炼,仍埋下了无穷无尽的祸根。
老林寺中,他和天衣居士对话,陡然灵机一动,破悟了经文的错误荒谬之处。悟道同时,由于他心浮气躁,周身练岔颠倒的真气,全部逆流而归,反攻他气海中的真元,致使他失神伤元,走火入魔,困在达摩像中动弹不得。若非天衣居士点化,他将会活活饿死在那里。
悟通了尚且若此,执迷不悟时更不用说。苏夜获悉这件事后,既觉好笑,又觉可以利用,遂深深记住了它,终于在今天派上用场。
元十三限看似不可一世,具有神、魔、佛的非人威能,但每一次出招,都像手持火把,在火药堆附近跳舞,随时可能引爆隐患。
他自身早就有所察觉,却自视甚高,认为世间没有人能够令他走火入魔。何况,他练成伤心箭诀后,对付过的人屈指可数,再未想到激斗期间,内息竟可会被别人诱引着逆流,强行引发这种最为糟糕的结果。
苏夜与他硬拼,一刀过后,内伤从有点严重,加深到非常严重,却得到了令她满意的结果。到元十三限手足发颤之时,这场激战已相当于结束。
两人相对而立,直视彼此。她眸光深沉明净,莹然生辉。元十三限的双眼却红的像血,透出不可置信的狂乱之态。
鲁书一想都不想,断然转身,飞掠过重重屋顶,一路掠向远方。他身影尚未消失,长街两头,涌来身着黑衣,面容肃杀的大队人马。
第四百四十四章
黑衣人气势汹汹而来,冷静从容而去。
五湖龙王的地盘, 永远明松实紧, 一呼百应。苏夜和人动手之后, 甚至无需亲自出声发令,自然有人呼哨示警, 尽聚周围的十二连环坞帮众,结成大阵,以相差无几的速度围向敌人, 防止有人逃走。
他们离开之时, 队伍里多了一架马车。马车里面, 躺着元十三限、叶棋五和齐文六。
这时,齐文六未能得到及时救护, 已经咽了气。元十三限周身僵冷, 面容透出佛像般的金纸色, 全身上下, 只有五官能动。其他地方都像先冻僵了,再关节脱臼, 即使奋力勉强移动, 也会慢到令人发指。
叶棋五觉悟比不上鲁书一, 大惊停步时, 已经无力回天。他打也打不过, 逃也逃不掉,眼睁睁看着元十三限被担架抬走,才面如死灰, 放弃拼命一搏的打算,老老实实在原地站着,然后也被点了穴道,扔进车子。
就苏夜本人而言,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但今日交手场面惊世骇俗,先天罡气爆发时,爆出类似惊雷的响亮声音,遍传附近几条街巷。她要强行压下流言,根本不可能。单一个逃走的鲁书一,便能把此战的结果宣扬出去。
京师好事之人四处打听,得知有个戴面具的神秘高手突袭五湖龙王,反而当街战败,再打听一阵子,有一些内幕消息传出,使他们发现这位高手,竟是位列“老四大名捕”的元十三限。
他沉寂已久,此番复出,竟在极短时间内一败涂地,战绩根本衬不上他的身份。
他们不知苏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受了必须静养的重伤,只当她武功高到无人能敌。元十三限为何出现,为何向她出手,身边之人又是谁,比起苏夜的惊人神功,统统光彩尽失,沦为普通问题。
倘若用数值来衡量,那么,这一战耗时不到一分钟,却让她上涨了一万威望。而元十三限未死,落入她手中的情报,也因街上人多口杂,渐渐散播至大街小巷。
苏夜返回十二连环坞,再也没有出门,并谢绝一切宾客访问。她静养的第一天、第二天,连续下了两天大雨,第三天云散雨收,天气晴朗明媚,炽热阳光直射大地,重现盛夏风景。
前两天,她躲在静室里,偶尔召见几个人,问问外面的情况,过得十分悠闲。今日早饭过后,她才迈步出门,来到那间守卫森严的囚室,连续推开三重石门,去探望那名行动不便,身份又十分微妙的囚犯。
元十三限面容枯槁,仰躺不动,似在闭目养神,听见她缓步走近,便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尽显不屑之意,完全不理会她手握生杀大权,随时都可以杀了他。
他受她独门手法禁制,身上并无铁链、绳索等禁锢,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终日独卧在此,与床顶作伴。
他在受制之初,曾经强行用真气冲穴,致使走火更深,险些落得个半身瘫痪。若非程灵素及时发觉,救都救不回来。之后两天,他总算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行为、言语略有收敛,亦很少和人交谈,与其说无惧生死,不如说他沦落到这个地步,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事实上,他心情的确糟糕透顶,每日胡乱琢磨,拼命挤进牛角尖,至今无法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他一生当中,自视甚高,过高,太高,总是把失败的原因,归结为自己运气不好,而诸葛小花太奸猾。他发自内心地认为,如果与蔡京合作,钳制诸葛的“官场势力”,创造公平对决的环境,便一定能够骑到诸葛头上,一洗过往的种种耻辱。
然而,他每一次挑战诸葛神侯,均以落败告终,又气又急。他越心急,就越无法把三种绝学融会贯通。可叹的是,他屡受挫折,为人仍然疯狂高傲,视众生如蝼蚁,自以为除了诸葛,别人都不在话下。
正因如此,他听闻天下第七惨死,才自觉大失颜面,愤而入京,率领徒弟袭击五湖龙王。他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易解决这个对手,风光无限地回山继续修炼,却在三五招之间走火入魔,站在原地任人宰割。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更让他羞愤至极。
这次打击之大,差点比得上他被小镜砍了一刀。输给诸葛神侯,尚可寻找理由,输给一个妙龄女子,又算怎么回事?那时他极度伤心,这时他极度震惊。震惊引发挫败,挫败引发自暴自弃。他既自暴自弃,便无所谓死活,选择用鼻孔和冷哼,冷然面对所有来看他的人。
苏夜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眉间有刀疤,脸上有恨意,身形挺直如木乃伊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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