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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了侧脸,正好看到安少得意地笑着,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昂了昂下巴,十足挑衅的意思。
“他是安家的人,追孙琳很久了,看来今天是想替她找回点儿面子。”周复见她回头,也跟着看了眼,并不把安少当一回事,评价道,“只是格调太低,不敢追得狠,又不敢抬价高,生怕砸自己手里。这么畏首畏尾,难成大气,在安家没人看重,就想高攀孙琳联姻提高身价,呵呵……”
“……”
意味深长的“呵呵”二字,被谢流韵听出了无限的嘲讽。
那边安少笑得嘴角歪起,这边周复淡淡地丢出一句毒舌评价,这样的场景反差,让谢流韵心里的那么点愠怒消失殆尽,还有点想笑:如果正笑得欢的安少知道周复这么评价他,说不定脸都会气青。
也是,一个在家里没地位的富二代,一个手握财政大权的青年总裁,本身就不是同一等级的。
她原本琢磨着,既然姓安的这么爱跟在她后面竞价,不如给他设个套,让他也尝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被周复这么一说倒有些同情安少,想想也就作罢。
台上的拍卖师见多识广,没有把这点儿客人之间的小波澜放在眼里,笑语盈盈地继续介绍下一个拍品:“现在拍卖的一套七只明代磁州窑黑釉瓷盏……”
拍卖会的拍品由次到珍贵,逐步炒热气氛,别的不提,单单看现场在拍卖师的操控下越来越火热的气氛,就知道最后几件压轴珍品出场时,报价会多激烈。就连谢流韵,原本只打算收手看看,却在激烈的氛围中忍不住又出手两次。
同样是拍卖,嘉和的秋拍气氛比沈思琪的慈善义卖不知激烈多少。
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国家稳定经济繁荣,越来越多人投身于古玩行业,单论瓷器价格,近年来已连续升值,拍卖场里屡屡出现天价。除了炒作之外,也多多少少反映出人们的购买力。
就拿现在来说,一只南宋哥窑小杯的成交价已经高达一千多万人民币,而从目录上看,这只哥窑杯在拍卖品中连末五名都排不上。
越到后面,竞争越激烈,等铜雀瓦砚出来时,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
台上,拍卖师比起开场精神昂扬了些。
一场拍卖会的重头就在最后的压轴之作上,一件拍品的成交价有可能就决定了这场拍卖的成交额达到多少,因此,拍卖师精神抖擞地介绍着铜雀瓦砚:“众所周知,铜雀瓦砚是古今罕见的名砚,只是,市面上从未见过真正的铜雀瓦砚,可以称得上世之罕见。”
“如今,由京城十余位古董鉴藏大家亲手鉴定,锡花、雷布、藓疪等特征鲜明可见,这方铜雀瓦砚历经千年风雨,流转至今,价值不可估量。起拍价两千万,每次加价一百万起……”
秋拍之前的预展,有兴趣的人早已看过,此时一等开拍,报价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价格已经被推高到了六七千万。
超过七千万之后,再报价的人,态度谨慎了许多。拍卖师在台上眉飞色舞,以强烈的语气刺激人的竞价*:“七千七百万,这位客人出价六千七百万了,还有没有更高的?”
“八千一百万……”
“八千五百万……”
“……”
坐在前排的谢流韵,听着一声声报价声,内心原本是应该激动的,只是,前段时间,周复刚以一亿的价格收购了她手中八大山人的《芙蓉鸳鸯图》,对于铜雀瓦砚不断攀升的身价,她高兴固然高兴,却没有到雀跃的地步。
据说钱多得到了比尔盖茨的份上,人对钱的*就会降到最低。她没那么多钱,不过现在赚的钱足够满足生活需求,暂时又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反而对钱的渴望没有那么高。
出价的速度越来越慢,拍卖师在台上重复地问:“九千八百万,这是目前的最高价,还有人出价没有?”
“九千八百万一次,还有没有买家要出价的……”
“九千八百万二次……”
等待了片刻之后,见没人报价,拍卖师高举木槌,正准备落锤定音时,有人突然报价:“一亿。”
这个来自电话的报价顿时将铜雀瓦砚的身价推上了亿元的门槛,上亿和千万,这个等级差足以让不少人望之心生退意,拍卖师在三次询价之后,见没人再报价,干脆利索地落槌。
对于铜雀瓦砚,眼下的拍卖价格已经远远超出典当行的估价,这个意外之喜让拍卖师的心情大好。他停顿了会儿,缓了缓精神,才开始继续下一场拍卖。
“恭喜。”周复转头,对她笑着道。
刚才听到报价,谢流韵愣了下,回过神之后扬起唇角笑着向周复道谢。此时手机屏幕一亮,坐在不远处的韩执易也发来道贺的短信:“恭喜小师妹成为亿万富翁,这漏捡得太厉害了哈哈!请客请客,快让师兄我也沾沾你的喜气!”
谢流韵看得忍俊不禁,忍不住回复道:“壕师兄,你想吃什么?”明明是富二代,却这么接地气,完全没有距离感!
等她发送完短信,周复状似无意地问:“看来,你和韩执易两人关系不错?”
“嗯,韩师兄人很热情,又风趣,”突如其来地被问起这个,谢流韵回了句之后,想了想,又认真地加了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捅娄子的。”
她以为周复担心她和韩执易的关系影响到两人的约定,就含蓄地提了句,谁知,周复回给她一个诡异的眼神,她看不太懂,正纳闷时,周复已经转过头,漫不经心地观看竞价。
此时,台上换成了压轴的拍卖品,一只宋代永乐年间雨过天晴汝窑莲花尊。
相比起铜雀瓦砚,汝窑的精品流传至今也有几十件,只是,相比起偏门的瓦砚,瓷器书画之类更容易被藏家喜爱。
这件雨过天晴莲花尊品相绝佳,釉面温润如玉,又如清澈的湖水,色质绝佳。单看外观,就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更别说传承有序,向上追溯至民国时期,历任主人都是有名有姓的收藏家。
也不知安少为何对这只汝窑莲花尊如此执着,咬定价格不放,偏偏对于这件汝窑,很多藏家都志在必得,出价越来越高,两千五百万的底价,此时已经竞价到了六千万。
谢流韵没有竞拍的意思,却不妨碍她围观安少越来越紧张的眼神。
不知他手头上究竟有多少钱,对于这种富二代来说,如果没有在公司里任职或者没有自己创业,能支配的不过是家族每年固定给的花销。六千万,对于他来说,应该也不是轻易能拿得出的。
眼看别的竞争对手慢慢放弃,安少面上露出喜色时,周复报价了:“七千万。”
周复在此次拍卖会上,除了替她拍下胭脂红小杯之外,并没有拍别的。此时对上这只雨过天晴碗,他等竞价到了尾声才开始加价,一出手,就把价格拉升到了七千万的大关。
刚开始,谢流韵只以为他单纯喜欢这只莲花尊,可等几轮报价之后,她对此产生了怀疑——这不是刚才她竞拍时的翻版么?
安少咬牙切齿地报价,周复轻轻松松地加价压过他一头,转眼,这只雨过天晴莲花尊的价位已经飙升到了八千万。
“……七千三百万。”安少的报价有些虚,这个价格对他来说,已经超出心理预期了。
安少一心想进家族企业搏个前程,把希望放在安老爷子身上。他深知他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形象不佳,为了扭转这个印象,在下个月安老爷子生日会上,献上一个重量级的礼物就成了当务之急。
只是,没想到开拍前一时冲动,反倒让他此时骑驴难下了。
安老爷子喜欢瓷器,这是人所共知的,这件天青色汝窑莲花尊他一定要拿下,可周复的报价,却让他听得眼前一黑,心里不知多痛恨!
另一边,周复依然不紧不慢地出价:“七千五百万。”
拍卖师心里乐得开花,有人竞争,最后的成交价才会越来越高,更比说他的奖金直接和成交额挂钩!他环顾四周,大声地问:“七千五百万,还有客人出价没?”
“七千六百万。”安少咬牙报价。
“七千八百万。”
周复面上云淡风轻,拿出去小一亿对他来说完全是小事一桩,可对于安少来说,已经无法在承担,他面色变换之后,咬牙切齿地放弃了出价。
有了这个波澜,最后一件藏品拍卖时,谢流韵无心围观,对周复欲言又止。偏偏周复什么也不说,只靠在椅背上,扬着唇角定定地看拍卖师表演。
整场拍卖结束,散场时,谢流韵和周复又和安少打了个照面。
安少丝毫没有最开始的精神,满脸郁闷地站在那里,见谁都没有好脸色,此时看到谢流韵,或许是想到了刚才拍卖会上的场景,新仇加上旧恨,他脱口冷嘲道:“周少好风光,一掷千金为美人啊……”
“好说。”周复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安少也好阔气,看来最近事业有成。”
一句话被戳中死穴,安少脸上一白,再无话可说。
追上来的韩执易正好听到这句话,冲着谢流韵眨了眨眼,正想小声说什么,对上周复扫过来的眼神,不知为何身上一凉。
下意识地拉了拉外套,他发出一句感慨:“看来天真是冷了。”
“……”
第37章 礼物
有周复在,韩执易没提让谢流韵请客之类的话,只冲她扬了扬手机,就告辞了。
有铜雀瓦砚拍出的那个高价,谢流韵妥妥地不缺付笔洗的钱,而周复家大业大,自然也不会缺付拍品的钱,因此,离开时,两人刚才拍到的东西已经被拍卖行包好送上。
天色渐深,在外面用过晚饭,周复驱车把谢流韵送回家。
看着她的身影进了楼里,晕黄的楼梯光应声响起,周复向后靠在车椅背上,吩咐谭英:“回家。”
车平缓地滑出,他坐在后座,从手边上拿起只盒子。茶色的素净盒面上勾勒着一串华丽的英文字母,嘉和拍卖行的惯用包装他熟悉地很,只是,不同于以前他自己拍回的东西,这次,里面装的是谢流韵送给他的礼物。
不用多想,他就猜得出,里面定是那个宋朝黑釉瓷笔洗。
对于谢流韵能知道他的爱好,他有些意外,不过更意外的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为了公平起见送给他的礼物,尤其是,对方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却还坚持这么做,真是……十分新奇的感受!
想到今天他出手拍下胭脂红小杯以及汝窑菊花洗时,谢流韵呆愣之后的表现,他就有些莫名的想笑。或许是觉得让他破费,心里愧疚,她才费了一番功夫拍下这个笔洗。
虽说出身于普通人家,可她的脑海中自有一套成型的理论,越相处的时间长,他越能看得出来,她的性情绵里带钢,平时很好说话,对上自己认定的事,却很坚持。
这世界上多得是漂亮的女孩子,削尖了脑袋想往有钱人身边凑,用青春年华和曼妙身姿换取工作赚不来的物质。这种人他见过不少,除此之外,借着女朋友的名义要求买这个买那个的也不在少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态度,对于这些,他不予置评。
而谢流韵明明有这个便利,却还能坚持本心,已经难得,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什么,唇角扬起的笑容淡了下去,心情一瞬间恶劣许多。
他有自己的住处,离周氏集团的写字楼不远,专门布置了一套舒适方便的酒店式公寓,备着他随时过去歇息,只是今天,他却不想回去感受那一屋子冷清。想了想,吩咐谭英调转方向,将他送到周老那里。
到四合院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此时正到桂花盛开的季节,院子角落里种的金桂花香随着微微凉风溢满院落,一路走来甜香扑鼻。
沿着青砖小路一路走到灯光亮起的厅堂,远远地就听到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声,时不时还冒出一两句附和着拿捏腔调的嗓音,周复一听就知道,他爷爷这是在唱戏呢。
周老的爱好有三样,古董、兰花、唱戏。
古董和兰花两样爱好都很安静,唯独唱戏……周老五音不全,退下来之后跟着名家学了很久唱腔,也没能学到一星半点儿的经验,依然是七拐八拐十九个弯,跑调到天边,到后来索性他也不在意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唱得自己开心就好。
周复进门时,周老正跟着电视哼唱,见他进门,收声装作干咳了一声,停下来端起茶碗若无其事地喝茶:“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用过晚饭没?”
“从嘉和的秋拍会上出来,在外面吃过了。”
回着话,周复脱下外套挂起来,手里还拎着嘉和包装严实的盒子。汝窑菊花尊他还有用处,倒是黑釉瓷笔洗带了回来,准备放在这边书房里。
眼尖地瞄到他手里的盒子,周老好奇问:“拍了什么回来?”
最近刚得了八大山人的《芙蓉鸳鸯图》,周老得意地很,换做平时,早在老伙计们面前嘚瑟了。只是现在这幅画在自己手里热乎劲儿还没过,万一被哪位脸皮厚的强行借走参研……周老还是舍不得的,索性连拍卖会都没露面。
他是各大拍卖会上的常客,今儿不去,心里毕竟还有些发痒,眼见自己孙子带了礼物回来,头一个反应是:“又给我买什么了?先说好瓷器我是不缺的……”
话是这么说,他催着周复拆包装。周复从善如流,将笔洗拿给他看。
周老玩了多年的古董,拿起笔洗扫了两眼,就说得头头是道:“唔,釉面滋润光亮,色黑如漆,这只黑釉瓷品相还不错,看形制像是定窑,油滴斑纹不错,只是足底胎土粗糙,算不上是精品……不过也好,我这里正缺个新笔洗。”
他心想自己孙子就是体贴,正准备收起,这时,周复开口了,道:“爷爷,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流韵送我的礼物。”
“……”周老瞪大了眼睛。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女孩子送自己孙子礼物,反应过来,他直接拍了下大腿,然后“嘶”地跳了起来,真疼!不过,他更关注的是,“你说什么?流韵那丫头送你的?”
见周复点头,他嘿嘿了两声,再嘿嘿两声,笑得满脸欣赏:“这丫头,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倒挺有胆量。说起来,她的铜雀瓦砚今儿也上了拍卖场吧,怎么样?”
生怕自己孙子脸上挂不住,他窥着周复的脸色,转移了话题。虽说没有拿到黑釉瓷,他心里却仿佛喝了蜜糖一般美,再次对自己当时敏锐的眼光表示满意。
听到瓦砚的拍卖价格,周老不太满意,毕竟对于全国上下独一份的铜雀瓦砚,价格再高都是可能的。若不是鉴定结果出来的当天,那么多人心里都打着算盘,怕是老顾那个家伙就该忽悠小姑娘捐给国家了。
谢流韵身份还不明,周老却自觉地把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讲理地心想:老罗倒是跑得快,回头他可要好好数落这家伙,哄着人家小姑娘拿宝贝上了拍卖场,却没拍出好价钱,看来他忽悠人的本事也下降得厉害。
不过,想到这里,他也感叹道:“这小姑娘,运道旺得很呐。”
“谁家捡个百八十万的漏,都能津津有味吹上大半年。这还不到半年时间,流韵这丫头先是捡了个成华青花瓷,这次又是铜雀瓦砚和八大山人,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算下来,她现在的身家也不算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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