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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去,他可以骑马,但母亲让他坐车。抓住这点儿空,柳夫人是把儿子再交待一遍,而柳云若借这个可以母子对话的空间,装着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今天又去见加喜,是接加喜过十五吗?”

头一句,柳夫人要啐。听到第二句,柳夫人怔一怔,但她想不到儿子变了心思,那一口还是啐出来,骂道:“你担心了是不是?接加喜过年不是应该的?说起来,没接成,还是怪你。让你说着了,等下太后喜欢,我就提出来。”

柳云若挨了一啐,但心里高兴。因为这表示母亲也没看出来。现在让他说出心情不同,那多难为情。柳云若竭力回想他以前的形容,撇一撇嘴:“您要提就提呗,作什么还等太后喜欢才提。”

柳夫人还是当儿子是以前的拧劲人,误会地骂道:“你巴不得我在太后面前多碰钉子,这样就可以不接加喜,你想得美!”

“我倒不是这样想,我是觉得母亲平时就空口说白话来着。”

柳云若说完,脑袋上挨一巴掌。他揉着头,听到母亲又骂:“胡扯,我怎么空口说白话来着?”

“您天天说接加喜,说的人耳朵生茧子,跟多坚持似的。但见到太后呢,还要论个喜欢不喜欢。我看这两年都烦了,天天说接加喜多么要紧,既然要紧,太后爱听也提,不爱听也提。母亲的志气,原来只在家里。只会打我。”柳云若不服气的回,依然还是他那梗梗的小模样。

但是他再梗着不变,话里的意思却大不相同。换成以前,他深怕接加喜,才不会说这种会刺激到柳夫人,激动她心思的话。

柳夫人又给他一巴掌,寻思下说的有理。没听出儿子弄鬼,接下来的路程里,她不再念叨儿子,默默的想着,是啊,要紧的事儿,太后不爱听也要提。兴许提多了,太后听成习惯,就变得爱听。

抱着这心思到宫门下车,再到太后面前,柳夫人话也理的通顺。上前行礼,陪着笑和太后慢慢说起来。

柳云若先退下来,倒不用怎么费事寻加喜,殿中原本就有的地毯上,另铺上大锦垫,多喜、加喜、增喜添喜全在这里。

加喜穿着粉红宫衣锦袄,娇黄色的长裤,在一堆布偶中爬来滚去。这是哥哥姐姐在路上给她买的,有许多哥哥姐姐,就有许多只布偶。多喜也有,增喜添喜都有买了送来,大家堆在一处,拖着玩推着玩坐上面玩。

柳家时常的来看望,加喜认得柳云若。见他过来,把一个布老虎拽过来:“给。”这个字很清晰。

柳云若借机张开手臂:“让我抱抱。”加喜是没有意见,她今年四月里过三周岁生日,还没有到。滴着口水笑靥如花要过来,另外的人把柳云若拦住。

奶妈难以掩饰自己的吃惊,因为柳家小爷以前来时,面上虚伪一看便知。更别提从没有说过抱加喜姑娘。

奶妈担心地劝退:“小爷不抱吧,您刚从外面进来,衣裳冷手也冷。”另一个奶妈抱起加喜姑娘,哄着她重回布偶堆里玩耍。

柳云若闹个大红脸儿,意识到这里的人都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亲事,讪讪的起了尴尬。

他的手臂虽放下去,但一直注意他一举一动的太后已看在眼里,太后也惊的眼睛一亮,是没有想到。她这个表情带的柳夫人迅速看一眼,还以为自己儿子又生了事情,但一看之下儿子张着手臂,而加喜让奶妈带开。柳夫人倒不会就此和奶妈生气,而是有扬眉吐气之感,对太后讨好的道:“您看,云若盼着接小妹妹,在家里盼的很呢。”

太后知道自己失态,哼上一声把眼光收回。太后生气袁训背着自己定亲事,但这亲事不能更改以后,她从没有一杆子打死柳云若,把他看的不能改变。

就身边的人看一看,醍醐灌顶或受到启发而更改的人多不胜数,前有古人,后继续有来者。何况是九岁时定亲,在九岁的年纪拧着,今年不过十二周岁的柳云若。

本朝的文章侯,荒唐到三十岁左右,不是也转过来。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不见得是空穴来风,当时说不好有个事实依据,因此出来这句古语。

这世上有多少人是生下来一路光明,一路明理,一路顺风?这种人会有,但遇事而改,再遇事而改的人占相当一部分。

廉颇负荆能请罪,当时他已是大将军。正因为是大将军,居功自傲,不服蔺相如。当时,他已是大人。

周处知错除三害,有一害就是他自己。当时周处上山射虎,入水博蛟,应该比柳云若年长。

楚庄王在位三年没有作为,大臣进言:“有一只鸟三年不飞不鸣,不知是什么原因?”楚庄王回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后遂成春秋五霸之一。

这是个成年人,扭过自己在三年里的行为和性子。

他们都拥有成年人的性子。都知道让大人修正,比孩子更难。因为大人性格算定下来,大多自认为确定下来自己的观点,遇事习惯性由这个观点发出。

跟他们相比,柳云若还小。谁把这么小的孩子看成一杆子到底,怎么能说正确?

太后在生完气后,盘算一下柳云若家世好,生得好,参与夜巡可见不笨。除了不懂事拧着以外,性情不暴躁,没有怪癖性。她还是接受的。慢慢等着,也就在今天等到,也就难掩惊奇。

但再惊奇,太后自有主张。还是拒绝柳夫人。柳夫人母子并不过多失望,太后并不容易说动。尽力的坐上一会儿告辞。

走的时候,柳云若对加喜摆摆手,加喜笑眯眯也摆摆小手。出宫门上车,柳夫人对儿子还是没生出惊奇,没看出他变了样,和以前一样,拿他再训几句:“总算你懂些事儿,以后回回如此才好!”

柳云若垂下头,老实听话模样。在他心里暗暗地道,加喜是我的!

…。

出十五以前,项城郡王暗暗着急。他想见袁训,把郡王们商议的话告诉他。这算不算郡王的内奸?这不稀奇。项城郡王就打算对这“舅爷”买个好。

但和郡王们主动进见太子担心梁山王疑心一样,项城郡王主动去找袁训,梁山王就住在袁家,他爹他儿子也看得到,项城郡王得寻机会。

太子会主动见郡王们,单独做个抚慰。袁训不会主动见项城郡王。这一位就等啊等,终于等到的时候,是奉梁山王护送太子一行不知去哪里的路上。

随同去的,各郡王世子人人有份。大家蒙在鼓里东猜西猜去哪里,项城郡王却暗暗欢喜。虽然在路上大家扎营在一起,但有个说话的机会倒比在大同不管怎么看也是刻意拜访简单的多。

他走进袁训帐篷的时候,袁训愣上一下。项城郡王简略地说了说,袁训皱眉头,倒没有怀疑项城郡王为什么来报信。身为兵部尚书,他也应该有这种消息。谢过项城郡王。

这个时候,靖和世子和张豪站在一起。树林后面小溪流边上,两个人都来饮马那架势,其实水面冰凝,没有马下嘴的地方。

但马挡住人,话也能挡住三两声。

世子飞快地道:“他们要对梁山王下手,把他历年飞扬跋扈的事情整理好些呈给太子。”

张豪摇一摇头:“您别掺和!”

靖和世子用力点头。

“郡王在世的时候,我听他说过,当年梁山老王爷初到军中,也是不受待见。与赫舍德一战,郡王们都不答应。但老王执意要战,往京里跑死好些快马,磨破嘴皮子揽下来。结果赢了,他在军中战稳脚跟。谈到这一段的时候,郡王叹气说当主帅的人,有远见就行。倒不必争一时的长短和性情好坏。”张豪竭力回想靖和郡王当年就梁山王府说过的话,一一说给靖和世子听。

靖和世子想到什么,面有惊骇脱口而出:“那咱们现在是去哪里?离开大同已有段距离。”

张豪在出来以前,陈留郡王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还没有想过这一行的起因。让靖和世子这样一提醒,张豪也琢磨上了:“是啊?虽然王爷还年青,但这几年里他的行事,乖张归乖张,却不出无用之兵。奉着太子,大军出动,他有什么打算呢?”

眼神里闪动着,与靖和世子的碰在一起。

靖和世子激动了:“张叔,这一回我先看出来了,我会有功劳吧。要是有个救太子的功劳……”

张豪赶紧打断他:“您想得太歪,千万别这样想。抱这样心思一不小心就弄成陷害太子。我记得郡王在的时候,曾说过与贵人打交道,宁无可功,不可有过。您不能打这样主意……”语声渐渐小下去,神情恍然,世子叫自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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