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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二公主是被吓醒的,梦里她要嫁第四次了,举国老百姓拿着臭鸡蛋砸她,那画面实在是太恐怖了,醒来后她什么都没穿上就跑去了书房,猛的推开门,都顾不上陆启诧异的目光,翻出佛经后,拿过笔,要落下时愣住了。
“咦……”将秀发挽过耳后,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怎么抄完了?我记得……”前几页的字迹跟鬼画符似的,第五页开始是俊秀的正楷小字,再往后翻……她猛的抬头看向了屋里的另外一个,她进来匆忙,都没反应过来陆启也在。
“你……你抄的?”
陆启轻轻点头,揉着后颈,他就方才睡了一小会儿然后浑身都不舒服了,可能是身体真的不如从前了。
二公主又翻了几下,很是不情愿的说:“算你还有良心,知道帮我一把……”
“大清早的,”陆启有心无力的训她话:“跟个孩子似的。”
“那还不是赖你老娘!”二公主怼回去,抱着抄好的佛经走到他面前。
他笑了,也有了几分兴致:“你很怕她啊?”
二公主哼唧一声:“我现在已经臭名昭著了,若再让你们赶出去,岂不是……我可不想被扔臭鸡蛋。”
陆启脸上的笑意僵住了,那张半开半启的唇良久未落下。
在二公主走到书房门口时,隐约从背后听到一句:“我还没死呢。”她脚步微微一沉,侧了点身回头看他,陆启低眉笑了笑,补充道:“哪怕是我不在了,陆家都有你的地。”
一瞬即逝的泪光隐在了空气中。
当二公主拿着佛经去交差时,陆老夫人一眼就瞧出来陆泽和陆启的字迹了,白卉便将陆启昨夜挑灯夜战的事情交代了彻底,陆老夫人听完后只是扫了二公主一眼,接着就传陆启过来谈话。
陆老夫人一股子委屈的哽咽着:“陆启你可真是好样的,竟然帮着她一起来对付你老娘……”
陆启:“……”
“是谁十月怀胎生下的你?”陆老夫人越说越委屈了,偷偷的揩了两颗泪珠子:“我只不过是让她抄一本佛书罢了,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你倒说我不对了。”
“我何时说过您不对了?”陆启实在冤枉,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此事发表过意见,更莫遑批评她了。
陆老夫人肩膀一耸,不叫陆启去碰:“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
陆启:“……”
难怪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由此观之,确实是这么个理啊,无论是年纪大一点的还是年纪小一点的。
“母亲,”陆启甚是无奈的扶住陆老夫人的肩,细细与她道来:“你要管教你的儿媳妇,这事我管不着;可是我心疼心疼自己的夫人,这事……母亲……”
陆老夫人当即叫他的这番话给噎住,自知不占理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经此一事后陆老夫人也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去故意为难二公主,既然陆启要护着,她这个当娘的去插手也不对。
因为佛经这事,阿弗差点就忘记了陈念真手里头的画,想起来,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跑去了葛覃园,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一幅画了。
因为陈念真还没有起来,丫鬟们让请她在外房里坐着等,等了不到片刻她便瞧见了放在桌子上的小画,兴高采烈的打开,画里只有陆府的水榭楼台和青草红花,半点不见她的钗裙鬓发。
恰时陈念真也出来了,只盯了一眼,嘴巴便结巴了:“阿……阿弗,我……”
阿弗一甩那画便冲了出去。
陈念真想要追却让丫鬟给拦住了,她刚起来,衣服都还没穿整齐呢。
阿弗一路狂奔,没看路就撞了人,倒在地上,泪珠一颗颗的往下砸,听见顶头一声糯糯问她话,可她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咬死陈念真,薅干净她的头发”,再后来一只软绵绵的小手给她勾去了眼尾处的泪珠,朦胧的视线中也多了张清秀纯真的脸蛋。
是一个小女孩,穿着藕粉色的小裙,一只压髻的海棠步摇,唇角是咬唇妆的粉脂,打扮朴素无华。小女孩从怀里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可是我撞疼你了?”
阿弗抓着她小手摇头,珠花上的流苏沙沙响。
这时候来了下人,正是那罗婆子,罗婆子哎哟一声:“纪小姐您怎么坐在地上啊?”赶紧给她从地上抱起来,掏出怀里的手帕给她擦鼻涕。
被罗婆子收拾干净后,她扭着身子出来指小女孩,小肉手又短又肥,声线也是哭过后的奶糯:“她是谁啊?”
罗婆子给她细致的擦着五指,怀里软绵绵的人让她此生都没有享受过儿女成群的人心尖一软,笑着道:“住在舜华轩的谢小姐,纪小姐第一次见吧,只大你一岁。”
谢依涵歪着脑袋看她:“那你就是新娘子的女儿吧?你长得可真漂亮,不过哭起来可就不漂亮了哦。”
“我没有哭。”阿弗粗暴擦脸,一缕鼻涕虫爬回鼻孔,撑着大眼睛努力往回控眼泪水。
“那这是什么呀?”谢依涵给她看指腹上的水滴。
阿弗抓着她的小手擦,毁灭证据似的:“才不是嘞,就是没有哭。”
谢依涵也不逗她了:“哦。”
罗婆子一脸欢喜的揉着阿弗的脑袋,一边走一边跟她们说:“你们俩个年纪相仿,以后可以一块玩。……纪小姐就住在侯爷的周南居里,谢小姐应该知道路。……谢小姐住舜华轩,不过最近不住那儿了,纪小姐若想找她,得来这里。”
三个人停在了垂花门下面,红棕木的牌匾上写着“琬琰”二字。
罗婆子招手来了为衣着不似寻常丫鬟的女子:“以后里面就由谢小姐看着了,迎蓉你且在外面侯着,不许去里边叨扰,谢小姐有什么吩咐你就听着。”
迎蓉略带敌意的扫过谢依涵的脸。
待罗婆子走后就只剩她们三个人了,房间的门死死的关着,阿弗方要伸手推开便叫迎蓉扯着领子甩在了地上,又听得一句:“哪里来的小丫头?若是出了事,你如何担待?”
阿弗让她这一声训斥给吓懵了,双手撑着地面一时也不知应该如何回话。
谢依涵蹲下扶着她:“这位是侯爷的女儿,摔坏了你也担待不起。”
“侯爷的女儿?侯爷什么时候来的女儿?”这些日子迎蓉一直待在这里,自然不晓得阿弗的身份,不过她到底是聪明的,一听便明白过来了:“难不成你是……纪小姐?奴婢有罪。”
她当即跪了下去。
阿弗站起来后拍拍裤腿,什么话也没说,这种人她在宫里见识得多了,眼前这位同宫里的那些拜高踩低狗仗人势的家伙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谢依涵看着迎蓉问:“少瑄哥哥可醒来过?”
迎蓉缓缓摇头:“就前儿个夜里手指动了一下。”
“少瑄哥哥?”阿弗牵着谢依涵的小手往黑黑的屋子里走,房间里只点了几根红烛用来照明,窗户严严实实的掩着,空气里流动的空气阴沉沉的,墙壁上贴着囍字,与陆府里婚娶布置同样的装扮,可放在这样的气氛下怎么看怎么诡异,但小孩的感觉不大,她们就喜欢喜庆的东西:“哪位是少瑄哥哥?”
“少瑄哥哥就是陆侯爷的孩子,他病了,所以你没有见过他。”谢依涵轻撩掩床的红罗垂地帐便瞧见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你瞧,这位便是少瑄哥哥了,他是不是很好看呀?”
阿弗蹲下,盯着床上的人看,越看越欢喜,回头重重的点:“嗯嗯。”
谢依涵也跟着蹲了下来:“你要不要上手摸摸看?要是他醒着,肯定不会准人摸的。”
阿弗有点犹豫了:“可是他好像很尊贵,迎蓉都不允许我进来。”
谢依涵用手指点着自己那张粉唇,一塌一陷中夺目亮眼:“唔,他确实是挺尊贵的,陆府上下都怕他,不过……我说准就准了。”
阿弗楞楞的问:“为什么啊?”
谢依涵略显羞涩的笑了两下,凑近贴着她的耳边说:“因为我以后长大了是要嫁给他的,我是他的人,他也是我的人,所以我说可以摸,就可以摸。”
谢依涵自幼与陆执定亲被养在陆府,只是她现在年纪尚小不能婚配,所以如今陆执得了重病,陆府上下拜托谢依涵以陆执妻子的身份为他拜遍大康的寺庙求平安。
阿弗嘿嘿笑了两声:“那你不就是我的小嫂嫂喽?”
一听,谢依涵更羞了。
阿弗转回头看着床上眉眼如画的男子,他的呼吸很浅很浅,不仔细听都难以发现,未合拢的胸口上有一个发黑针眼,像是被暗器射入的伤口,一看就很疼,盯了会儿后,她控制不住的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谢依涵瞧着她那只犹豫不决的小手乐了:“跟你说啊,要是他醒着,我都不敢看他。”
阿弗抽回了小手,嘿嘿乐了两声。
谢依涵赶紧问她:“什么感觉?”
阿弗捻着指腹的触感,努力的给她回忆:“冰凉凉的,弹弹的。他很凶吗?为什么你那么怕他?你不是他的妻吗?”
谢依涵背过身靠着榻坐着:“少瑄哥哥他……他很忙,不爱说话,这么多年,我同他讲过的话也就……”伸着手指数了数:“反正没超过一百句。可我二姑姑说,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还要给他生孩子,这么怕他是不行的,可我还是好怕好怕啊。”
阿弗似懂非懂的点头:“这么好看的也怕?”
“就是好看才怕的好吗?”谢依涵讲:“他若是不好看,我也不会这么怕了。”
听不懂……
阿弗戳戳自己的肉脸,忽然发现陆执脸上沾了片白色的羽毛,她抓了两下都没有抓住,反而吹得那羽毛在空气中飞了起来,趴在榻上去擒,不待擒手撑床的手一松,大脑袋对着陆执的肚子砸了下去,下一秒她乐呵呵的握住了羽毛。
不知为何房间忽然安静了,而那些影影绰绰的红烛也十分应景的灭了一根,一道怪异的妖风不知是从哪处吹来的,撩起了少女的裙角。
谢依涵瞳孔瞬间惨白,赶紧伸手拉她起来,害怕她真把人给砸坏了:“小心砸坏……啊——鬼啊!!!——”接着就东窜西窜。
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吓得阿弗脸上的肉跳了两下,感觉到不对劲,身体僵化,表情一愣,她顺着腰上的力看下去,放大的瞳孔瞬间跳了两下:“啊——娘亲!!!——”
守在门口的迎蓉闻声推开门闯入。
谢依涵冲过去便抓住了迎蓉的衣袖,脸红耳赤,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要往下掉,她口齿不清的往内房里指:“阿弗……被……被抓了……鬼……鬼……有鬼啊……不对,不……不是鬼,是少瑄哥哥,是少瑄哥哥醒了,是少瑄哥哥……”
随即内房里传出来声。
“啊——娘亲——救命啊——”
一双近乎透明的手往上抬了一下,墨色的睫毛轻轻颤动,鼻息间的气息忽然沉重且费劲,毫无血色的薄唇露出一道缝,胸口便跟着一起一伏了。
阿弗挥着拳头将快要起来的脑袋砸回了榻上。
迎蓉当即吓傻了眼。
“……纪……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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