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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她所料,她一人出行并无不可,却是不能两位小姐一道,免得让人拿不准哪个才是该被掳走的。

林昌邑要她死,到底是为何?是恩义到了头,还是她无生母庇护,或是罗氏厌憎她,林昌邑全然是不得已?

林卿卿揪扯不出答案,也没时间揪扯。

她眉目低垂,声音怯怯:“是女儿不知礼数,还请爹爹责罚。”

“无妨,只是你的脸还不曾好,记得戴好面纱。”

“女儿记下了。”

道别林昌邑,林卿卿领着莺花出了门,莺花才小声与她疑问:“小姐,你预备买多少料子呀?咱们可从没从张妈妈那支过这么多银两。”

她若非突然有些意外的举动,怎会刚好在前院遇着林昌邑?

林卿卿淡然道:“还没想好,只是觉得好的料子可能贵些,就事先预备着。”

莺花仍觉得稀奇,小姐从未支过这么多,但又觉得小姐所说似乎有理,便不再追问。

两人走了多家裁缝铺和绸缎庄,林卿卿一直没挑着合意的,直至路过一间酒楼,十来步开外有一间门面颇大的铺子,林卿卿才勉强看中了几匹。

“老板娘,我的丫头和我身量差不多,你便以她量身,我去旁边的胭脂铺看看。”

林卿卿与老板娘说罢,便折回了路过的那间酒楼。

如意楼。

林卿卿抬头望着这三个字,她在三辰宫时曾听过这个名字。

彼时她话少,寂静。陆安之与风止闲聊,从不避讳她。

那日风止又□□拎着一壶酒摇摇晃晃上了山。“又醉了!”陆安之睨他一眼,见怪不怪。

风止跌在旁边的椅子上:“没大醉,微醺,微醺而已。”

“如意楼倒成了你的家。”日日夜夜皆宿在那里。

风止笑着,脸上堆了些刻意的谄媚:“三辰宫亦是。”

“那掌柜倒不嫌弃你。”

风止灌着酒,咧着嘴笑。

陆安之道:“我嫌!”

林卿卿想着当初,陆安之当真是嫌弃风止醉酒,酒气熏人,他说了两句便提步走了。但他走后,他的属下随即便将风止抬进了屋子,没让他着了冷风。

顷刻,林卿卿自回忆抽身而出,提步进门。她径直走到账台前:“我要一间上等厢房。”

第5章 月圆

三辰宫太远,在远离江城的偏远之地,须得走很远的路,还要过一条河,爬一座山。

不到紧要的时候,她不能这般横冲直撞。那时,兴许她还没有走出江城繁华之地,就被林昌邑着人给追了回来。

最好,还是循着林昌邑的计划,让人来家中掳走她。

然她找不到陆安之,只能赌一把,来找风止。

林卿卿由小二领着,上了三楼最里侧的一间厢房,随意点了些菜。待小二走后,她才出门,看着这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厢房有十来间,也不知风止在哪间,或是他哪间都不在。

林卿卿一步步向前,尽可能慢,尽可能将两侧的动静听得清晰。

有公子哥把酒言欢,丝竹入耳,亦有女子嗓音娇柔。

一直到最后一间,动静微弱。据林卿卿所知,风止常来喝酒,若仅是喝酒,应是没什么动静。

林卿卿深吸一口气在门前站定,赌一把。

她抬手轻叩,一声,无人,两声……

“吱!”

房门自内被人打开,走来一个一袭月蓝色衣裳的清丽美人。

“姑娘何事?”

林卿卿望着她身后无人,只不知目光不能及的另一侧是否也无人。如此,只得唐突了。

“我来找人,不知房内可还有别人?”

那美人倏地笑了:“是姑娘的夫君走脱了?”

林卿卿冷不防被说得害臊,脸颊在面纱下微微发烫。她竭力镇定些:“您房内确实没有旁人?”

“没有。”

美人答得利落,林卿卿无奈,只得作罢。她赌错了,那桌前确实无人。而这厢房十来间,她实在不能一间间问,问了也不好直接说出风止的名讳。

若落入林昌邑耳中,怕是她等不来陆安之,就得先丢了性命。

如此,便当真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

孤注一掷,去找他。

只是这等难度,怕是要赶上当初从三辰宫逃离。

林卿卿眉目紧锁离去,不知方才她敲了房门的那间,女子撤回身走至窗前。窗前一张小桌,桌子两侧坐了一黑一青两名男子。

青衣公子问:“何人?”

美人浅笑嫣嫣:“噢,小姑娘来寻人。”

两人不在意,不妨过了会儿,那清丽美人打另一扇窗前向下,伸手指了指:“喏,就是那个戴了面纱的姑娘。”

青衣公子把玩着酒杯,还没注意姑娘,倒先瞧见对面人的目光未免过于专注。

“认识?”他身子一倾,目光也落上去。然到底有些距离,且从高处望,看得并不清晰,只瞧着衣着素净,寡淡了些。

黑衣公子收回目光,嗓音如那身衣裳一般沉静:“我近日接了一桩生意,正是林家。”

“咱们江城首富?”

青衣公子明显惊了一惊,整座城的钱庄都是他们林家的,还有人敢与他林昌邑为仇?

黑衣公子道:“那是林家二小姐。”

“呦!”青衣公子果断来了兴致,扒着窗子眼瞧着林卿卿进了一间绸缎庄,又等着她出来。

不一会儿,冷不丁道:“哎呀,这林小姐身后有尾巴!”

青衣公子坐正了身子正准备多问一句,这林家的生意,林昌邑到底买了谁的命?然他侧过身,厢房内哪还有黑衣男子的影子。

是夜。

林卿卿照旧坐在亭下,心内希冀却只余了少许。她知晓自己并非蠢笨之人,那一世死得蹊跷,是她被人蒙蔽,甚至,亦有她自欺欺人的成分。

譬如林昌邑待她的好,好的虚浮,不可靠,她不是不曾怀疑过,但不敢往深了想。

就像隐隐猜到往前一步既是深渊,本能就是后退。而重新来过,却是那一步已经往前,她见着了那深渊的诡谲,惊异过后,便该想着如何越过去。

只是太难。

那一世逃离三辰宫,她多少仰仗些运气。这一次离家,不知该多少步筹谋。

林卿卿紧锁着眉头单手托腮坐在亭下,瞧着十六的月亮比十五圆,却没注意月光下枝丫微动,那里面藏着一个人。

男子打树上飞身而下时,她猛地起身,唇瓣微张,太过诧异,又太过欢喜,以至说不出话来。

也不需她说什么,对视不过那么一瞬,他便向她大步走来,单手将她夹在腰上,如来时无声无息,飞身离去。

林卿卿一动不敢动,身子僵硬得被他携裹着,脑海里反反复复,将方才那一眼对着那一世。是他,是她心念的好几日的人。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他和她记忆中一样,墨色衣裳,藏青发带,脸色冷峻,不带温情。

直至上了船,他站在船头,月光洒下他颀长的影子。林卿卿脑袋懵懵的,仍觉得兴许是做梦。

随后上山,他又将她夹在腰上,不一会儿就到了她从前住过的房间。

到了这一刻,林卿卿才勉强有些真实感。

她站在陆安之身前,细细看他的脸。她从前竟从未注意过他的模样,只觉得杀手无情,合该阎罗一般面相。

陆安之的面貌并非人如玉世无双的温润,棱角冷厉,眸子幽深,一双眼平静无波地瞧着你,就令你生畏。

这不是好人的面向,但无可置疑,仍是张俊逸出挑的脸。

林卿卿终于又见着他,明明欢喜得说不出话来,身子却是诚实。她在怕他,怕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身子感觉触发,不一会儿,她才又后知后觉,陆安之揽着她的姿势,硌得她骨头生疼。

“日后你便住这里。”陆安之无视她呆呆的样子,说罢就走。

“你你……我……”

林卿卿忍着疼,想让他多留一刻,偏又不可自已地结巴着。

陆安之自没心情多留,只走到门口时,给站在那处的属下一个眼色。

让人看着她。

林卿卿一个人在房间呆坐了许久,才握着拳头无声地尖叫出来。她眼底有泪,唇边有笑。

琉璃灯,点翠铜镜,镂空金兽香炉。还有那张床,以及床上那条薄薄的锦被。山上凉,她初来的时候总冷得睡不着。

看着这熟知的一切,林卿卿在汹涌的欢喜过后,终于慢慢静下心来。她与陆安之,终于勉强有一个来日方长。

陆安之留在三辰宫的时日不多,常常就下山去了。她须得在他在的日子里,同他多说说话,多看看他,多了解他。

林卿卿怀揣着这样的心思睡去,梦境都是香甜。可是当真冷,睡了一宿,身子都没暖热。

因而当陆安之的属下端了温热的粥送来,她直接捧着碗,一勺一勺喝了干净。

用过饭,林卿卿便是眼巴巴地望着陆安之的手下,月折姑娘。那一世,便是她来看着她。

月折姑娘寡言,但不似陆安之那般骇人。林卿卿脸上堆着笑:“你们宫主呢?”

月折看她一眼,林卿卿又道:“我有事,想见见他。”

“林小姐有事同我说就是。”

这便是见不着了。不过也对,陆安之留在三辰宫的日子本就不多,兴许是出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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