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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内阁觉着,镇南王英明果断,尤其如今北疆打仗,陛下行踪不明,朝中有镇南王坐镇,那真是样样安稳。
如今,内阁得给这句评句加个前提了,那就是,镇南王没犯病时。
为着大美能不能参加祭天之事,礼部卢尚书看秦凤仪冥顽不灵,一幅昏头作派,险些又要辞官了去。还是郑老尚书劝住了他,秦凤仪除了想叫闺女参加祭天之事外,政务上颇是清明,而且,对内阁一向信重。尤其有先前大皇子执政时的对比,更是仁厚稳妥,便是以郑老尚书的老辣眼光来看,秦凤仪因有就藩十年治理南夷的底子,他对于政务民生极其了解,手段更是刚柔并济,底下人根本糊弄不了他。而且,秦凤仪入城以来,约束兵士,安驻宫外,这京城内外,与当初陛下在时也不差什么的。郡主要跟着祭天,虽有违礼法,可能做到内阁首辅的,又有哪个是拘泥之人呢。尽管郑老尚书也是激烈反对,其实心下并未将此视为要紧大事,更何至于要辞尚书之位呢?
郑老尚书劝住卢尚书便因,虽事关礼法,这也不过是小节。谁还没些自己的性情啊,镇南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疼宠些。
郑老尚书见劝不过,也没跟秦凤仪硬扛,他找了新晋的工部尚书李钊说了这事。李钊一听就发愁,与郑老尚书道,“老相爷有所不知,殿下这些年在凤凰城祭天,郡主一向都是跟着去的。”
郑老尚书问,“不知,这是有什么缘故?”
李钊也不能说他外甥女就是要去,然后,他妹夫宠爱闺女,就带闺女去了。李钊道,“南夷那边的风俗,老相爷也知,南夷为百族混居之地,尤其土族山民,极重母亲姊妹,他们那里,但凡有祭祀之事,皆男女一同视之。还有一族中,因无男子,爵位便传给女子的。南夷本地汉人,亦不似京城这里风俗。郡主自小在南夷长大,又是孩子心性,有这样的热闹事,便一同跟着去了。如今来了京城,倘不叫她去,她是要伤心的。再者,在南夷祭天也不只郡主一个女子,严郡主先前未封郡主时便有战功在身,正经南夷武官,她亦是与我们一道随驾殿下祭天的。”
所以,尽管李钊也是接受的正经儒家教育,但在这女子祭天一事上,他早就习惯女子参加啦。
郑老尚书颌首,“原来如此。”
郑老尚书又道,“咱们京城,与南夷风俗到底不同。李尚书当初该劝一劝殿下的,虽是要汉夷融合,还要是夷人知道咱们汉人的礼仪教化的好。”这不是把咱家郡主同化成夷人了么。
李钊一笑,“其实处惯了,就觉着,夷人汉人都差不离,他们亦是一心向往咱们汉人的。在南夷时,因地方穷困偏僻,女子多是与男子一样耕作,故而,女子多泼辣些。郡主年纪小,可懂什么,小孩子家,也就这两年的兴头,兴许过两年,让她去她还不去哪。”
郑老尚书心说,可看不出郡主过两年会不去的。
不过,想想郡主自小在那荒僻之地长大,不大通京城礼数也是有的。郑老尚书就想让李钊劝一劝镇南王殿下,李钊道,“我岂是没劝过的,只是,殿下那个性子,老相爷也知晓,哪里是个能劝得动的,顺毛捋还罢了。他最疼郡主,又不是什么大事,何不令殿下顺心,这也大过年的了。”
于是,郑老尚书反是叫李钊给劝了一回。
归根结底,郑老尚书未将此事视为大事。
但,能劝还是要劝一劝的,郑老尚书就想着,镇南王是个出名的惧内,王妃一向明理,镇南王这里走不通,不如去跟王妃说一说此事。
王妃倒是很通情理,不过,王妃早叫她闺女给买通了,大美为了收买她娘,赶了好几天工给她娘打了个络子,早说好了,叫她娘偏着她。非但把她娘收买好了,大美还去宫里把裴太后一并收买了,大美跟裴太后说起此事时就说了,“说不准那些个老大人在我爹那里讲不通,就来祖母这里聒噪呢。祖母你可得偏着我说啊。”
裴太后除了跟秦凤仪处不好关系,其他秦凤仪家的几个重孙重孙女,裴太后都很喜欢。裴太后就问大美了,“那祭天有什么好的,大冷的天儿,京城可不似南夷暖和,咱们在屋里烤火多好,何必去受那个冻。”
大美挑眉道,“我倒不是非一定得去,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个男人们一幅‘这是男人的事儿,女人不能参与’的模样!越是不叫我参加,我就越想参加。我还非得参加给他们瞧瞧不可!”
裴太后一阵笑,“你这不是赌气嘛。”
“主要是我觉着没什么大不了啊,就是祭天罢了,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参加啊!严姑姑在南夷不也一样同男人那般上阵杀敌,我还见过许多女子采桑养蚕学习技艺一样养家的。祭天又不是女孩子干不了的事,而且,谁规定女孩子不能参加了,还不是那些男人规定的,又不是老天爷规定的。”大美道,“朝中这些男人,都没有我爹的心胸。”
裴太后摸摸大美的头,道,“你这性子,将来不知要吃多少苦头。男尊女卑,岂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大美道,“我也没想改这世道啊,只是,别人那样成,到我这里就不成。”
别看裴太后是个再圆滑不过的性子,却很喜欢大美。故而,此事传到裴太后耳边时,裴太后便说了一句,“郡主要去,那就去嘛,什么大事,郡主也是皇家人。”
连裴太后都这样说,而且,一个祭天,并不关乎国朝大政,卢尚书也不能真去辞官。甭看大皇子当政时,他辞了官,秦凤仪一接手朝政立刻把他请了回来,倘因此事辞官,秦凤仪大概不会去请他了。卢尚书一点儿不迂腐的想,他还是想多为国朝效力几年的。
尤其还有几个土人族长山民将领,听到这样的事很是不能理解,他们还劝秦凤仪,“要是这些京城的官儿老爷不叫郡主参加祭天,不如殿下还带咱们回凤凰城吧。在凤凰城,郡主都能一起祭天的!”
于是,堂堂内阁大员,竟然叫些四六不懂的土人山民给闹个没脸。
于是,郡主参加祭天之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然后,顺理成章的,祭祖的时侯,大美要去,他爹也带她去了。不过,祭祖之后,秦凤仪割下祭肉,只给大阳一人吃了,并未给其他孩子们吃。这也是郑老尚书强烈要求的,世子地位不同,请殿下区别待之。
大阳一直很有吃祭肉的经验,早悄悄的备了搓椒盐,洒在祭肉上,颇能入口。
大美心说,凉嗖嗖的大肥肉,她还不稀罕吃哪!
大阳并没有觉着他妹参加祭天祭祖的事有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妹一直都有参加啊!
到腊八,裴太后让李镜进宫来,与她一道在慈恩宫前煮了腊八粥,分赐诸宗室亲贵、朝中重臣。之后,裴太后就是与李镜商量过年的事了。裴太后道,“镇南王为人谨慎,为避嫌,一直不肯住进宫来。只是,这过年,宫里都有宫宴,后宫的宫宴,便是咱们娘儿俩主持。前朝总得有个主事的,二郎一向老实,不是这块材料,四郎五郎六郎年纪又小,哀家想着,谁都不如镇南王妥当,前朝的宫宴,就交给他吧。”
李镜自不会推却,笑道,“我们听祖母的。”
裴太后颌首,又说,“还有一事。先时,你们刚来京城,孩子们松散几日没什么。如今眼瞅就要过年了,待过了年,总不好再耽搁了功课。我听说,几个孩子的功课都不错。”裴太后颇是恳切,“你与镇南王都是细致人,孩子们的功课自然是安排好的。镇南王的性子,我若与他说,他犯了拗脾气,反是要多想。我就与你说吧,是不是让孩子们到宫里念书?一则,皇孙皇孙女们都在宫里读书,二则孩子们在一处,也亲热不是;三则,既是来了京里,大阳虽说早有伴读,你与镇南王商量着,是不是再斟酌着给大阳添几个也是无妨的。”
李镜连忙道,“祖母说的很是,我也正想着年后孩子们念书的事儿呢。只是,大阳身边的伴读已是亲王世子的例了,依朝廷法度,不好再添。”
裴太后知道秦凤仪李镜一向谨慎,她也不过是卖个好,表示一下对大阳的看重罢了,见李镜半点不肯逾矩,笑的慈和,“好,你们商量吧。”
妇人们商量的无非就是过年吃吃喝喝的事,秦凤仪则要与内阁商议年下对北疆与西南的赏赐,毕竟,这一年过的乱七八糟,战火不断的,将士们都辛苦,朝廷自然不能没有赏赐。
西南倒好说,这是秦凤仪的嫡系,眼瞅着秦凤仪再进一步,西南系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让秦凤仪有些纠结的是平家与北疆战场,一到冬天,北疆气侯严寒,与北蛮的仗是停了的。只是,丢了的阳关还没收回来,平郡王祖孙依旧在北疆驻兵,防范北蛮。秦凤仪这么与平家不大对付的人,都与妻子道,“年下你去平郡王府走一趟吧,安一安平郡王妃的心。平琳那事,我是不能轻饶的。但,老郡王、平岚、还有珍舅舅的人品,我还是晓得的。”
李镜思量一回,道,“我单独去不大好,我回一趟娘家,请太太与我一道去。”
“很是。”秦凤仪拊掌笑道,“有后丈母娘这层关系,事情就更好说了。”
李镜瞋他一眼,“都什么岁数了,还成天后丈母娘后丈母娘的。”
“说惯了。”秦凤仪道,“问一问那老虔婆,宫里对平郡王府的赏赐,较之往年,不必厚,也不必薄,还如以前一般就好。”
李镜点头,“我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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