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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姐姐,不如我说给你听,你帮我一起参详吧!”杨奕飞快地补充道。
魏云清微怔,随即点头道:“这样也好,你说给我听听。”
杨奕忙拉着魏云清在桌旁坐下,笑道:“云清姐姐,咱们坐下慢慢说。”
曹军传来的消息,好多其实都是从文淮这个前临时盟友那儿听回来的,自然不如杨奕这个当事人知道的多又可靠。
那五位内阁大人们在粮草一事的问题上主要有两点分歧,由谁运送,从哪儿运过去。而这两点分歧,其实还是一件事——这件事交给谁。大梁目前有七个主要的漕运粮仓,分布在全国各地,距离北面大梁跟大宋的交战地点各有远近,近的不一定有快捷道路过去,有水路能迅速抵达的路程又远,而各个粮仓内存放着的粮食数量也不一。这事并没有一个唯一正确的答案,因此那五位阁臣才会借机争闹起来。若唯有两个粮仓,一近一远,近的运送便捷远的慢,那五位阁臣也不可能就此争论起来,唯有选择近的。
这距离上的远近魏云清可以估算,可要让运送粮食顺顺利利的,还有一些内里的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要注意。比如说某个粮仓负责人跟晏如松有仇,派他去送粮的话谁知他会不会故意拖延?因此虽然听明白了杨奕的烦恼,魏云清也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把文淮叫过来吧。”魏云清想了想道。她毕竟跟文淮比较熟,虽然他也有他自己的立场,可冲着两人的交情,她若问他,总归会有一些靠谱的真话的吧。
杨奕在这件事上早已六神无主,见她肯出主意,立刻高兴地点头,亲自跑到门口让人立刻把文淮叫到乾清宫来。
“云清姐姐,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趁文淮还没来的时间,杨奕领着魏云清来到书房,从一堆奏折里拿出一份递了过来。
魏云清接下,视线四下一扫,目光在那堆奏折上多停留了几秒。
杨奕立刻邀功似的说道:“云清姐姐,这几天我一直在看奏折,一点儿都没偷懒。”他故意将魏云清带来书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不经意间”让她看到他的改变。
魏云清点点头,面上露出少许欣慰的笑容。她看到手里的奏折是一位都察院御史送来的,弹劾工部尚书纵容表亲行凶。
“这个……怎么了?”魏云清疑惑。
一直紧密观察着魏云清表情的杨奕在看到她脸上的欣慰笑容后心中便是一阵欣喜,见她问起奏折的事,他忙压下情绪皱眉为难道:“工部尚书的夫人是太妃的堂妹,太妃与我母后一向姐妹情深,我……我不想让太妃伤心,可若是不处理这事,这人定会不停上奏,烦死人的。”
魏云清把奏折往杨奕手上一丢,摇摇头说道:“你这想得也太远了。这御史弹劾归弹劾,他弹劾的事又不一定是真的,你不去查明真相,反倒先担心该怎么包庇人了。”
杨奕一愣,随即脸上狂喜:“云清姐姐,你是说,这工部尚书并没有纵容表亲行凶?”
“我又不是神……咳,我又没开天眼,我怎么知道?”魏云清笑道,“万事等你先查明真相再说,现在就想这有的没的,烦不死你。”
“云清姐姐说的是,我这就找人去查!”杨奕兴冲冲地说着,双眼亮晶晶的,面上满带笑容。两人如今这般对话,就仿佛是回到了过去,没有中间那些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切仿佛还是那样简单。
“记着找跟两边都不相干的人去查。”魏云清又叮嘱了一句。
杨奕连连点头,转瞬又回想起什么,原本开朗的表情敛下,为难道:“可若是查清了真相,工部尚书果真纵容表亲行凶呢?”
魏云清眉头一挑:“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家《大梁律》是摆设?查清事实后,把事情丢给刑部,让他们秉公处理,若不放心,再加上大理寺和都察院,干脆来个三司会审。你懂《大梁律》么?”
杨奕羞愧地摇摇头。他连四书五经都没念多少,大梁律就更别说了。
谁知魏云清却笑道:“不懂就对了,所谓术业有专攻,这审案查案的事又不归你管,不管结果如何,事情交出去了你就管不着了。若说怕太妃伤心……你就不怕你若是徇私枉法,会令天下人寒心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获得天下人的舆论……咳,民心才是最重要的。你是皇帝,除了享受当皇帝的好处,也得担起当皇帝的责任来,做万民的表率,如此吏治才会越加清明,而百姓能安居乐业,你大梁的江山才能延续得更久远。”
杨奕起先表情还有些为难,但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不停点头。在他看来,云清姐姐是天上的仙女,那眼界必定很是宽广,她说的这些治国道理,他应该好好听着才能让大梁更为繁荣昌盛。他还记得云清姐姐刚从天上下来的时候说过,她下凡来,可是为了辅佐某位皇帝成为一代明君的,那么那些个治国道理,想必她一定精通的吧!
杨奕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他听那些个翰林侍读讲学根本就听不进去,可云清姐姐说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如果她能来教他,那他岂不是能学得进去了?
而且如此一来,云清姐姐就会看到他想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决心,况且……他也能时时与她相伴。
“云清姐姐,你可否……教授我你们天上的治国道理?”杨奕期待地问道。
魏云清一怔,觉得他这话题跳得略快,反应了会儿才道:“我对治国道理也不太了解……”
“云清姐姐,你刚下凡之时,说要辅佐一个皇帝成为明君,你又怎会不懂治国之道呢?”杨奕面露不满,他觉得她是故意在推脱,反正他是不信她不懂治国之道的。
魏云清都有点想不起来她当初是怎么跟杨奕说的了,没想到这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我是真不懂……”魏云清忙道,她对政治可是一窍不通,治国这种高端的事,她懂个鬼。
只是魏云清的话还未说完,便有内侍来报:“文大人到了。”
魏云清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立刻道:“我们先见见文淮,其他事再说了。”
杨奕只得恹恹道:“……好吧。”但他心中却已下定了决心,非要缠着她教他治国之道不可。她说了,要他听她的话,成为一个好皇帝,他听了,正在为此奋发努力,只是如今他需要她的帮助了,她又怎能置身事外呢!
☆、第七十四章
文淮不知杨奕为什么要召见自己,心里是有些忐忑的,进入乾清宫一看魏云清也在,心中便是一定。
“微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找微臣来,是有何事?”文淮缓声说道。
杨奕不耐烦与他客套,开门见山道:“文淮,朕问你,运送粮草那事你怎么看?朕要你说实话,不得有任何隐瞒和偏颇!”
虽说文淮没想到杨奕会单独召见自己谈论这事,但最近内阁在争论的就是粮草运送问题,因此对于这个问题,他早有自己的答案。
只见他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地说道:“回皇上,以微臣愚见,这粮草,自然还是要从嵊州粮仓运,嵊州粮仓中粮草充足,又有水道,可容大船快速同行,由此处运粮,极为快捷,自然是上上之选。”
杨奕看了魏云清一眼,这文淮所说的,正与他之前在内阁说的观点一致,杨奕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魏云清不动声色的对杨奕点点头,接着却朝文淮道:“文大人,皇上还要批阅奏折,咱们先去外间吧。”
杨奕闻言,立刻道:“没错,你们先出去,朕要看奏折,一会儿再叫你们进来。”
文淮微怔,随即颔首:“是,皇上,微臣先告退了。”
他自然知道是魏云清有话要单独跟他说,至于杨奕如此配合,他早见怪不怪了。
二人退到外间,魏云清笑道:“文大人,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们也是老相识了,明人不说暗话,这运送粮草一事,关系到大梁的生死存亡。我知道文大人一向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还请文大人指教,此事,究竟如何才是最好?”
虽说此时杨奕不在,文淮却还是坚持着刚才的说法:“娘娘,老臣方才已经说啦,从嵊州粮仓运过去是最好。”
魏云清道:“文大人,这儿没有外人,你我好歹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你便跟我说句实话如何?我不太懂前朝的事,对于各级官吏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窍不通,而毛大人他们跟我就不对盘,我自然无法从他们那儿得到任何有用的建议,只能指望您啦。若您都不肯同我说实话,我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文淮脸上略一犹豫。
魏云清敏锐地捕捉到了,立刻道:“文大人,我也不是说您徇私枉法什么的,人都免不了有私心,我觉得为自己以及自己亲近的人考虑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可在运送粮草的这件事上,还请文大人您仔细想想。或许在你们看来那不过是大梁几百年来遇到的小小危机之一,不足挂齿。可历史有时候就是爱跟人开玩笑,说不定只是一颗小小的马蹄钉,就能毁了一个国家。大宋如今是有备而来,气势难挡,我大梁在应对上若有任何不妥之处,都可能成为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文大人,我想您也不想成为大梁的罪人,于千百年后被后世人们唾骂吧?”
“娘娘,您,您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文淮面露不悦。文人对于名声自然是相当在意的,如今魏云清以遗臭万年来作为威胁之语,他自然有所动容。
“文大人,我不过是在阐述一种可能罢了。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你怎么知道,如今这粮草问题,不会成为决定这场战役的一个薄弱点呢?”魏云清面容严肃,“我想文大人您一定熟读史书,类似的事不胜枚举,您说,我说的可对?”
文淮沉默半晌,叹道:“娘娘,这从嵊州粮仓运粮过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见魏云清张了张嘴想说话,文淮又叹息了一声道:“不过,这运粮之人,却得好好商榷一番,我曾听闻那嵊州粮仓的转运使……似与晏将军有些龃龉。”
文淮与那嵊州粮仓的转运使有遥远的姻亲关系,这次便想着将这功劳给他,至于对方跟晏如松的小过节,他之前觉得那不过是小事一桩,并不觉得对方会因这样的小事而影响大局。只是如今被魏云清如此一说,他心里也存了疑,生怕那小事果真影响了整场战役的进展,那他可就真要成为大梁的罪人了!
“那文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魏云清面露喜悦,追问道。对于文淮的话,她还是相信的,毕竟之前跟文淮接触最多,他这个人如何,她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文淮沉吟片刻,说道:“人选我有两个,都是政绩斐然之人,也与晏将军交好,曾经有过押送粮草的经验,想来必定能不负所托。”
魏云清笑道:“那便请文大人同我去皇上面前说上一说,早日将人选定下,也好早日出发,免得延误了前线打仗。”
“娘娘说的是。”文淮微微一叹,颔首道。
魏云清和文淮回到书房之中时,杨奕正在假模假样地看奏折,但时不时抬起头来向外看看,显然并不用心。见二人进来,他立刻惊喜地站起身,但似乎觉得这样不好,又立刻坐下,拿起奏折做出细看的模样,眼神飘飘忽忽的却落在向自己走来的二人身上。
等文淮出声,杨奕才装模作样地放下奏折,慢悠悠地看向文淮道:“怎么,有何事来找朕?”
“皇上,关于运送粮草的事,微臣还有话要说。”文淮道。
杨奕先看了魏云清一眼,见她赞同地点点头,他便笑道:“你说便是。”
之后三人一商量——其实主要是文淮说,魏云清听,偶尔提提问,杨奕围观——最终定下了一切事宜。魏云清认为事不宜迟,便让文淮直接拟诏,将事情确定下来。
等文淮带着有皇帝朱批和印章的诏书离去,魏云清才放下心来。前方晏如松在战斗,她帮不上忙,只能在大后方用她自己的方式努力,为他扫清后方的一切障碍。
“云清姐姐,那你几时来教我治国之道?”
等文淮一走,杨奕立刻抓紧时间提出了先前被打断的事。
魏云清早把这事给忘了,此刻听他再度提起,也是一愣,随即道:“我早说了,我不懂什么治国之道,你要听,不如去找文淮,毛一荣等人。”
杨奕皱眉气道:“我也不是没听过他们讲课,可他们说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魏云清差点被他气死,听不懂就不能再加把劲,课后自己补补课,把听不懂的地方弄懂吗?如此理直气壮,他究竟哪来那么大的脸?
“可云清姐姐你说的,我都听得懂!”杨奕补充了一句。
魏云清沉默了。她大学那几年是当过家教,教人确实不在话下,可那是数学物理之类她会的知识啊,所谓治国之道,她自己都不懂,又怎么可能去教杨奕?那不是误人子弟么!
“你别说了,我是真的不能教你我自己都不会的东西。”魏云清摇摇头,态度相当坚决。
杨奕见状,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劝说不了魏云清,心中一阵失望,喃喃道:“云清姐姐你若不肯教我,我怎么当一个好皇帝?”
魏云清耳朵灵,心中白眼一翻——怪我咯?
好不容易跟魏云清“和好”,杨奕舍不得让她离开,非拉着她去书房看奏折,有事没事找两本奏折让魏云清“参详参详”。
魏云清有些能给出意见,有些不能,几次之后看这些文言文也看得累了,在杨奕再一次兴冲冲地递过来一本奏折时恼怒道:“之前你不是联合郑祥不让我接触前朝之事么?如今又把奏折给我看做什么?我一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听我的不是误国么?”
杨奕被魏云清说得脸上一阵热辣辣的,之前听郑祥的话把魏云清给得罪狠了,他其实早已后悔,如今被她这般讽刺,他面上挂不住,讪讪道:“云清姐姐,你莫生气……之前是我错了……”
见杨奕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魏云清禁不住有些心软了。她跟杨奕相处了那么久,也明白他本性不坏,只是耳根子太软,没主见又任性,身边人一旦别有用心,他就容易走错路。之前她跟他闹成了那样,如今他却依然如同最初那样,跟她相处时一点儿皇帝的架子都不摆,她心中也不是没有触动。
“你如果保证没有第二次,这回我就原谅你了。”魏云清道。
杨奕连连点头:“云清姐姐你放心,肯定没有第二次了!今后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想,只要云清姐姐留在皇宫之中,就算让她把持朝政又如何?她若喜欢,便拿去玩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魏云清立刻打蛇随棍上,“那郑祥就不是个好人,你还将他放在身边做什么?”
“这……好吧,过两日我便换掉他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杨奕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嘴里却立刻应了下来。虽说对于郑祥所提建议的后悔,但郑祥是宫里的老人了,他对郑祥的信任依然很深,只是他话已说在前头,自然只得听云清姐姐的话,革去郑祥的职位了。
“果真?”魏云清不信。
杨奕用力点头,就差拍胸脯保证了:“果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回头我就让他走!”
魏云清点点头,表情欣慰。把郑祥赶离开杨奕的身边,看郑祥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魏云清留在乾清宫吃过晚膳才回到自己的延禧宫,这一夜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曹军光明正大来到了延禧宫,见到她时表情激动,直夸还是魏云清有办法。魏云清顺口告诉他,过两天郑祥就不再是掌印太监了,把曹军激动得差点昏厥过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可也没想到会如此快变作现实啊!
曹军愈发肯定自己是抱对了大腿,笑得合不拢嘴,狠狠夸了魏云清一通,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若深信魏云清是仙女的杨奕在,大概会接上一句:你说得对!
运送粮草的事没再出什么波折,在杨奕的命令之下,阁臣们没人再发表不同意见,按照诏书内容布置了下去。很快运粮队伍便出发去了前线。
就在魏云清满怀希望地等着得到了粮草支援的晏如松早日打退大宋军平安归来时,前方传来八百里加急。
——晏如松中了大宋的诱敌之计,奋战不敌,阵亡。
☆、第七十五章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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