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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爹一窒,看着她,软绵绵地道:“你不会骑马……”
江苇青立时道:“我教她……”
雷爹一转头,那眼神立马凌厉了起来,堵得江苇青忽地就收了话尾。
再次转向雷寅双时,雷爹的声调又恢复了柔软,对雷寅双道:“等咱住下,爹教你骑马。”顿了顿,又道:“以后看有机会,再给你买匹小马。”
皇帝的口谕里只说宣他们一家进京,却是并未透露给雷爹安排的是什么差事。连他们家宅子,都是皇帝给分配的,所以雷爹还真不敢给雷寅双保证,什么时候才能给她买匹小马。
不过,便是这样,雷寅双也已经心满意足了。她冲她爹露出个最为甜美的笑容,夸着她爹道:“就知道爹最疼我了。”
江苇青则默默地心塞了一下。
一旁,花姐忍不住斜眼看着雷爹清了清嗓子。
雷爹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到妻子那揶揄的眼,却是一转脸,对着小兔就又冷下脸来,道:“这车里都是内眷,世子在这边站着不妥。”又道,“宋老先生于世子好歹也有半师之恩,世子过来,还不曾去跟老先生打过招呼吧。”
江苇青赶紧道:“一来就招呼过了。这会儿那边人多,老太爷不喜欢人围着他,我就先过来跟花姨打招呼了。”他却是极技巧地没提雷寅双的闺名。
虽如此,雷爹的脸色也不曾好了多少。他早看到这小滑头溜过来跟双双说话了,不过因为一时脱不得身,才没办法阻止于他的。
至于李健,这会儿还被那几个雷爹并不认识的少男少女围着,问着他高中解元的事。
正这时,刚才听板牙介绍,似乎是定远伯府公子的一个少年,却是硬拖着那一脸不情愿的板牙过来了,且还远远地叫着江苇青“逸哥儿”。
于是,雷爹吃惊地发现,江苇青忽地将手伸进车窗内,拨开雷寅双仍抓着窗帘的手,却是“唰”地一下合上窗帘,又将那窗帘理得一丝儿不漏,这才转过身去,截住那位明显带着一脸好奇的公子哥儿。
“那个虎爷呢?就在车上吗?”陆山闪着两眼问着江苇青。
雷爹的脸色顿时便是一冷。
江苇青的眼也是不悦地一眯,看着陆山淡淡叫了声:“六哥。”
前世跟江苇青就是一对狐朋狗友、且最后不明不白死于江承平算计下的定远伯府小公子陆山,不禁看着江苇青那泛着寒光的笑脸打了个寒战,赶紧收了那轻狂的模样。
马车里,花姐忽地就明白小兔身上到底有哪点叫她感觉陌生了——这孩子,看着明明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可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冷冽的疏离之气。只有刚才跟双双说话时,他整个人才一下子鲜明活络起来。
坐在马车里的雷寅双正好奇着那个陌生少年居然知道她的外号时,那宋三儿也听到了那个少年的话,立时扭头白了她二姐姐一眼,又冲着她爷爷撒了个娇,便提着裙摆,按着头上的幂篱跑到雷寅双的马车边,敲着马车的车门笑道:“双双姐,快开门,让我上车。我爹和姚爷还有小静姐姐他们,都在十里长亭等着你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十里长亭(上)
第六十八章·十里长亭(上)
皇帝南巡前,宋三儿就已经跟着她娘和宋二姑娘先一步进了京。算起来,她和雷寅双已经有整整两年不曾见过面了。虽说两家常有书信往来,可薄薄一张信纸,又岂能承载得了这两个原就爱说话的好朋友间的千言万语?因此,她这一上马车,简直就跟车里钻进了一群小蜜蜂似的,立时一阵笑语频传。
见宋三姑娘上了雷家的马车,宋二姑娘也赶紧跟过来,向着车内招呼了一声,便也想挤进车去。
宋欣悦赶紧摆着手道:“这车里不够宽敞,二姐姐你就不要上来了。”
其实宋欣瑜原就没真想上去,不过是想在人前摆着个跟雷家的亲近姿态罢了。
话说那年天启帝带着失踪三年的镇远侯世子江苇青回到京城后,京城上下一片震动,宋二姑娘更是吃惊不已。她再想不到,那叫她一丝儿也看不入眼的、不求上进的小兔,竟会是个堂堂的世子爷!她不禁深悔自己当初眼拙,竟未能在世子爷落难时及时伸一伸手,倒叫她错过了一段极好的机缘。
而更叫二姑娘后悔的是,她原以为凭着她爹的官身,她在京城能有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却是进了京后才知道,她爹那一点官位,在京城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而且京里的达官显贵们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虽看着知书达理,背着人却是最为讲究身份地位的,偏她还是庶出……京里混了两年,叫她虽结识了一些高门出身的少爷小姐们,却是一丝儿的机会也没找着。偏这时候,又传来李健不仅中了举人,且还是头名解元的消息。
那十六岁的举人原就已经不多见了,十六岁的解元更是凤毛麟角,何况皇帝南巡时,可是亲口考证过这李健的课业的,且当时就给他评了“雏凤清音”四个字,可见将来必定是个前途无量之人。此时宋二姑娘不禁一阵深悔自己眼光不够,竟是放手太早,没能在李健未发迹之前就抓牢这个机会。
不过,宋二从不是个会轻易妥协之人,便是当初打错了主意,也不代表如今她没有改过的机会。
因此,当江苇青那里表示要过来迎一迎雷家人时,她立时便怂恿着她妹妹也跟着一同去迎一迎宋老太爷。当然,她的目的自然不在她爷爷身上,她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向江苇青和李健二人表示,她和雷家人关系亲近罢了。
所以宋三那么一说,二姑娘便欣然退了下来,只随口跟花姐和雷寅双打了个招呼,回身欲去寻着李健和江苇青搭话。
她这一回头,却是才发现,李健和江苇青竟早已经双双站在她的身后——确切说来,是都靠着那雷家的马车站着。
这会儿众人都已寒暄毕,雷爹便过去安排两家的马车重新启程的事了,于是江苇青和雷家的马车间就少了个阻挡。雷爹的眼还没往李健身上扫过,李健就已经明白了他姑父的心意,主动站了过来,补了雷爹走后留下的空缺。
他牵着马堵在雷家车窗旁的举动,未免太过显眼了些,江苇青忍不住就冲着他眯缝了一下眼——这是最近才跟他舅舅学的——然后,便含笑向李健道贺道:“恭喜了,解元公。”
“多谢世子。”李健也含笑回礼。
二人脸上虽都带着笑,周边的空气里,却是莫名带上了一份寒意,冻得宋二姑娘默默哆嗦了一下,却是莫名就有点不敢靠前了。
这二人这般较劲似地站在一处时,马车里则是另一番欢乐景象。
那宋三儿宋欣悦比雷寅双还要小一岁,今年十二,可个头儿看着竟跟两年前没什么差别。于是雷寅双打趣着她道:“早听说京城什么东西都贵,难道竟贵得都叫你吃不饱怎的?怎么你瞧着竟不仅没长,倒还有点缩水了?”
身高是宋欣悦的致命伤,再经不起人一碰的,雷寅双这么一打趣她,她立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一边嚷着“我好歹也长了一寸半的”,一边伸手去拧雷寅双,又笑骂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吃了擀面杖似的!”
那小石头才刚开始呀呀学语,哪里知道她们这是在打闹着玩儿,一看那陌生姐姐扑到他姐姐的身上,小家伙立马不干了,在他娘的怀里虎下脸,冲着宋欣悦就凶巴巴地“哼”了一声——显然是他自己淘气时,大人都是这么对他的。
那宋三儿是她家里最小的一个,再小的孩子她几乎都没怎么见过,见小石头这生动的表情,不禁稀罕得不行,一把从花姐手里将他抱过去就不撒手了。雷寅双便教着小石头叫宋三儿“姐姐”。而这家伙虽然会叫“姐姐”,却因着刚才宋三儿动手“打”他姐姐,叫他起了小心眼儿,竟只直直瞅着宋欣悦,就是不肯开口。
这时,外面响起了雷爹招呼众人启程的声音。花姐撩开车窗帘看了看外面那些簇拥在马车周围的少男少女们,回头问着宋欣悦:“这些都是你家亲戚吗?”
宋欣悦正拿她衣襟上饰着的一枚如意平安扣逗着小石头去抓,听到花姐的问话,便轻蔑地一撇嘴,道:“什么呀,我家在京城可没什么亲戚的。”
“那这些人……?”
见他们迎过来,花姐还当他们都是宋家的小辈了。
宋欣悦道:“除了那个定远侯家的陆山,其他几个是跟我爷爷交好的世交家的小辈,”顿了顿,又道,“还有几个,是我二姐姐的朋友。”说到这,她忽地回头看着雷寅双,诚恳道:“双双姐,我得向你道一声歉。刚才那个陆山,之所以会知道姐姐的外号,全都是我二姐姐的错。因小兔哥哥被找回来的事,京里人对你们一家都很好奇,偏我二姐姐老实,被人一哄,竟什么都说了……真是对不住姐姐了。”
花姐不禁微沉了脸。虽然宋三为了维护自家姐妹给宋二打了掩护,可花姐对这宋二姑娘的禀性也不是一无所知,自然不相信她是“因为老实才被人哄了”的。
雷寅双却一如既往地不将这些琐事放在心里,大咧咧地一挥手,笑道:“这有什么,我那外号都让人叫了这么多年了,便是没你二姐姐,也总有一天会被人知道的。何况……”
她扭头看着花姨一阵笑,“花姨总担心我们搬来京城后会被人欺负,如今有人先一步替我把名号打出去,倒是正好。若有谁想要欺负我们,冲着我那名号,他们也得先掂量掂量不是?”
说着,她还装着个大力士的模样,举着胳膊捏了捏拳头,逗得宋欣悦咯咯一阵笑,这才把那点愧疚给放下了。
花姐则一把拍开雷寅双的手,嗔着她道:“你可老实些吧!这京城可不比那江河镇。在镇子上,你打了人也就打了,大不了我跟人家爹娘撕破脸当街吵一架。这可是京里,听说随便哪个瓦片掉下来,砸着的至少也要是个州官。你爹如今是什么衔儿还不知道呢,万一你惹了什么大人物,我和你爹可没那个本事去捞你。”
话说,雷寅双的身世皇帝和雷家都不欲对外公开,所以她那阴差阳错的“救驾之功”自然也不好对外宣扬了,皇帝便将她的功劳记在了她爹雷铁山的身上。只是,因着他家一直未曾进京,皇帝佬儿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便一直把对他家的赏赐,还有雷爹将来进京后的职位给按了下来,只在口谕里说,等他们一家到了京里面圣之后再对外公布。所以花姐才会那么说。
花姐的话,引得宋欣悦掩口一笑,道:“怕什么,还有小兔哥哥呢。”
说着,一扭身,对雷寅双道:“我上次信里不是跟你说过吗?如今小兔哥哥和李健哥哥,他们两个在京城可风光了。两个人自打入了良山书院后,那书院月考的魁首就叫他俩给包了。这一回是这个,下一回必定就是另一个,再轮不到别人的。不过,有些事儿我没敢往信上写,我怕万一不小心叫我爷爷看到,会骂我。”
她拿衣袖遮着嘴,兀自“咯咯”笑了一阵才道:“你们再想不到,如今他俩在京城竟都混出个花名儿来了呢,李健哥哥的浑名叫‘花满楼’,小兔哥哥的绰号叫‘月孤城’。”
“什么什么?”雷寅双立时一歪头,“花满楼?月孤城?”这两个名字,她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
“什么意思?”花姐也是一阵不解。
“意思是说,”宋欣悦笑道,“李健哥哥待谁都是那么好,就跟那开满楼的花儿一样,叫人看了就心旷神怡。小兔哥哥就正好相反,看着像那挂在天边的月亮一样,好像照着一座城,却是座孤城,谁也进不去。”
想着刚才那一瞬,小兔给她留下的印象,花姐忽然感慨道:“还真挺像的。”
雷寅双立时直着脖子抗议道:“哪里像了?健哥可没那么烂好人,小兔也没那么不爱理人!”
宋欣悦笑道:“那是对你吧!”又道,“你们不知道,如今小兔哥哥在京城可风光了,都没人敢惹的。从皇子殿下们往下数,就该算是他了。中秋的时候,太后给小兔哥哥赏了好多好东西,都惹得御史大夫们红了眼,往朝堂上递了弹劾奏章呢,不过全叫皇上压下了。”
她这话,却是叫雷寅双一下就想起那年小兔说过的话来,心里不禁一阵皱眉。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看似烈火烹油,对小兔来说却未必是件好事……(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十里长亭(下)
第六十九章·十里长亭(下)
雷寅双暗自思忖着江苇青的处境时,只听花姨对着宋欣悦又笑道:“我看你这两年在京城混得好像也不错呢。”
“什么呀,”宋欣悦立时一阵抱怨,“往常你们总说我待人八面玲珑,我也觉得我再没个被人哄着上当的时候,可偏连我,都吃了人好几次的算计呢!”说着,便举例说了几件被人坑了的事,“虽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想想总叫人心里不舒服。”
又告诫着雷寅双,“姐姐可记住了,这京城可和咱们老家不一样,逢人真的只能说三分话,别人的话更是只能听三分……不,有时候连三分都听不得!这京里,人人都生着副透明的心肝八哥的嘴,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偏姐姐心眼儿实,我真怕姐姐上当吃亏呢。被人踩着利用也就罢了,最恶心的是,被利用了,回头人家还要笑你是个傻子!总之,以后不管谁跟你说什么,你都得掰碎了揉细了,想明白了再答话,不然天知道什么时候就掉进别人挖的坑里了。”
她拿手一指窗外,“就拿这些人来说。其中只有一些才真是我爷爷的老友,另一些,跟我爷爷不过是泛泛之交。不过是听说我爷爷跟着你们家一同上京来,而你们家又是小兔哥哥的救命恩人,他们才巴巴过来的。这些人,说白了,不过是想借由我爷爷和你们家,跟小兔哥哥搭上话罢了。至于我二姐姐的那些朋友,不提也罢。回头我介绍几个值得认识的姐姐妹妹给姐姐认识,其他人,姐姐就算不认识也不是损失。”又对花姨道:“这才是开始,如今京里人人都知道是你们家救了小兔哥哥,只怕等你们安顿下来,连宫里都要召见你们的。如今想借由小兔哥哥巴结着宫里的人不知凡几,我看,那些人迟早要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的,你们可都要小心了。”
花姨神色一阵凝重,雷寅双却仍是一副不很在意的模样,只笑嘻嘻地谢了宋三儿一声,便隔着窗帘往车外看去。
这会儿江苇青和李健都已经上了马背,正紧紧护卫在她们的车旁。李健靠着车窗一侧,江苇青则隔在外侧。这二正一边低声交谈着,小兔还一边时不时地往她们这边瞅上一眼。
车里的交谈声,淹没在一片杂踏的马蹄声,和前后那些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中,叫江苇青便是有心想听,也只能听到一阵隐隐的笑声。那模糊的笑声,甚至都叫他分辨不出哪一个是雷寅双的声音。偏他有心想要绕过李健靠近马车,李健总能十分技巧地挡住他的去路,一边还装着个没事人儿一样,跟他高谈阔论着从京城一路北上的风光,以及他下场前后的一些趣事,又打听着书院里的一些事情,叫江苇青心里暗恼,脸上却不好表示出来,只能堆着张笑脸,跟他一阵虚与委蛇。
这一年多以来,京里人人都说他俩交好,大概也只有他俩自己知道,其实他们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面和心不和之中——于江苇青,是因为“前世”的心结而不待见于李健;而于李健,却是于这一年的相处中,越来越觉察到,那江河镇上的“乖萌小兔”完全就是这世子江苇青的伪装。剥去伪装,这位世子爷待人极是冷淡,且手段还格外奸滑。想着他家那傻乎乎的小老虎,李健当即便觉得,他绝不可能是雷寅双的良配——双方实力实在是太不对等了,万一哪一天,这披着身兔皮的狐狸露出獠牙,只怕转眼他家那只傻老虎就给吃得连渣儿都不剩了!
而江苇青之所以早一步打马过来,原就是想要利用从这里到十里长亭的一段路,好好跟雷寅双说一说话,解一解他的相思之苦的,却不想先是遭遇雷爹的拦截,后又是李健围堵,这二人竟拿他当贼一样防着,以至于他离虎爷不过是七八尺的距离,却是再难说上一句话,更别说是看上一眼了……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江河镇时,因为有个小老虎在,才叫江苇青变身为一只乖萌小兔的,如今回到京城,周围再次围满了那些阿谀奉承之辈,便叫江苇青那唯我独尊的世子爷脾性又占了上风。这会儿见不能如愿,他心里早不耐烦了,偏他再要使出之前的招数,暗示那些跟着他过来的少年们去缠李健,李健则是再不上当了,只牢牢卡在他和雷家的马车中间,就是不许他靠近雷寅双半步……
于是乎,那些追着他过来,想着借机跟他套近乎的少男少女们,还没开口,就先已经感觉到一股侵人的凉意了,顿时再没一个敢主动去找江苇青聊天的,都纷纷隔着江苇青,跟李健拉着家常。
马车里,宋欣悦则跟雷寅双说起这两年来,她在京城遭遇到的“人心叵测”。
原就对京城充满了戒惧的花姐听了,不禁更是发愁了——连那么伶俐的宋三儿都玩不转这些“城里人”,她和小老虎这两个不会玩心眼儿的,可该怎么办?
小老虎大概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呃……),总之,她看上去却是一点儿也不怵,还颇有些踌躇满志地握了握拳,道:“我娘以前常说,‘吃亏上当只一次’。我这人虽不聪明,可也没有笨到家,便是真有人挖坑埋我,大不了我就认这一次亏。不过,我这人从不吃白食,亏也一样,吃便吃了,肯定是要付‘报酬’的,而且,是加倍的‘报酬’!”她冷笑着,把那指关节压得一阵咯咯作响。
这般闲谈中,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京郊外的十里长亭。
听着十里长亭的名字,雷寅双还当这里修着一排长长的歇脚凉亭来着。等到得近前她才知道,这里别说什么长亭了,连个短亭都没有。不过是因着这里正好据京城南门十里地,又因古诗词里总说着什么“十里长亭惜离别”,才叫世人把这地方称作了“十里长亭”。也因着这个缘故,叫这里成了京城人士送客和接人的首选之地。
雷寅双他们过来时,王朗一家和姚爷一家,以及宋二老爷夫妇,还有宋老太爷的一些知交好友,早已经在路边的酒楼上等候多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跟这几家够得着关系或者够不着关系,却因听到风声而赶来的莫名人士。
不过,显然那些人也挺知趣,在江苇青的面前充分露过脸后,便带着自家子侄先行告辞了,余下的,便只有宋家和鸭脚巷的众人。
可见这京城的规矩果然和乡下大不同,明明是常来常往的两家人,如今却硬是分了男人们在楼下,女眷们在楼上。
一阵相互见礼毕,雷寅双和花姨便被迎上了二楼。因小静和三姐都不会骑马,那宋家姐妹跟着江苇青去迎宋老太爷和雷家人后,她们便在二楼上等着。这会儿看到雷寅双和花姨过来,那最爱动个感情的小静还未曾开口,便已经是一阵眼泪汪汪了。雷寅双和花姨都应付不来眼泪,雷寅双便抢着笑话小静道:“哟,这是谁欺负你了?竟这么盼着我来?”又拍着小静的肩,大咧咧地道:“别怕,如今我来了,我帮你打扁他们!”
却是逗得小静抹着眼泪就去拍打她,道:“休要胡说,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小姐妹们逗着趣时,板牙奶奶和板牙娘,还有那宋二夫人,则围着花姐逗弄着那小石头。
说起来,自板牙后,他们鸭脚巷里还是头一次又听到婴儿的咿咿呀呀,把那喜欢孩子的板牙奶奶喜得是只见牙不见眼,也不管小石头沉得打手,竟抱着就不撒手了。
如今小静和三姐都已经十五岁,且都办过了及笄礼,那三姐依旧还是老模样,细长的眼看人时,总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小静却是变化极大。只见她一头乌黑的云鬓斜斜在地脑旁堆了个精巧的坠髻,浑身上下除了耳朵上两点碧绿的水珠状耳环外,便只在低垂的发髻尾端饰着一根流苏簪。身上一件浅红的大衫,里面衬着一色牙白的襦衫长裙,腰间一抹与外罩的大衫同色的束腰丝绦。这般淡雅装束,却是愈发衬得她面容姣好,眉眼温柔了。
雷寅双牵着她的手,将她浑身上下一阵打量,赞叹道:“呀,要是在大街上遇到,我都不敢认了。”
不得不说,小静自来就对打扮很有一套心得。便是进京才不过一年半的时间,她看着竟是连气质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简直像是哪个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大家闺秀。
小静也不做作,伸着衣袖给她一阵展示,道:“我和三姐还有我娘、我奶奶,帮着你家收拾了小半个月的屋子,还给你添置了一些衣裳首饰,”又伸手一撩她那高高束在头顶心里的长马尾,“你可再不能这副打扮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宋二姑娘在一旁笑道:“如今这不束发尾的马尾辫发式,已经是小兔哥哥的专有发式了呢,”——她跟宋三儿学,也叫着江苇青“小兔哥哥”,只是,这四个字出自她之口后,却是莫名就多了一股令人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的黏腻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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