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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莜疑惑,又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酒店?”
“我家。”他微弯的眼尾,透着狡黠和愉悦。
“这……不合适吧……”鱼莜睁大眼睛,这算趁人之危吗?
“这么晚了,你住哪儿我都不放心,我家那么多空房间,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是这么回事,可谁知道你到时候会做什么,毕竟你还有前科在身。
鱼莜硬着头皮:“这么晚了,打扰叔叔阿姨,也不好吧。”
上一次扮做他女友去他家赴宴,柯父柯母对她好到她都有负罪感了,这一次难道还用假扮女友的名义去睡到他家里,他脸皮厚无所谓,她的脸皮薄着呢!
柯奕臣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她:“……你不知道我在市区还有两套别墅吗?”
鱼莜:“……”
好吧,有钱惹不起。
夜色撩人,星星隐在云层后,天边沉着一轮圆月。静谧的月色中,轿车驶入一片高档别墅区。每栋别墅都带有独立小花园,划分清晰,砖红的壁垒配上绿植,很复古的建筑风格。柯奕臣将车停进车库,领着鱼莜进了家门。
相比于柯奕臣父母家低调又奢华的装修,这里就单调随性许多,或许是不常有人住的原因,灰白的沙发,纯黑的电视墙,几幅抽象的装饰画,处处都透着清冷。
由于职业习惯,鱼莜最先关注的就是厨房。半开敞式的厨房,外接吧台,以及一张六人座的餐桌。厨房内,咖啡机、洗碗机、蒸箱、烤箱各种厨具设施一应俱全,但是根据厨具的崭新程度,和吸油烟机上的灰尘来看,这间厨房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火了。
趁着鱼莜环顾四周的时候,柯奕臣去主卧衣柜里拿了一套崭新的床上四件套出来:“你先去楼上洗澡,我去给你整理房间。”
起初鱼莜还感觉有些别扭,传统保守如她,借宿在异性家过夜是头一回。纵然相信大老板的人品,也难免有些不安。而柯奕臣确实在她洗澡时,寸步不离她的卧室,将床上四件套焕然一新。在她吹完头发回来后,自觉地走去客厅,俨然的君子作风。
甚至让鱼莜觉得在车里说到去他家住时,他眼睛里闪过的那抹得逞的窃喜,完全是她的错觉。
鱼莜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躺在床上,身下的床垫柔软又舒适。如大老板这般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别说床垫,小到茶杯地毯,都是用的最好的,处处透着精细。坐了一天的飞机,鱼莜也着实累了,躺进被窝后,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八点不到鱼莜便自然地醒了。
她并没有认床的习惯,只是睡在别人家,总觉得不踏实,若是在自己家,她必然睡到日上三竿。
鱼莜洗漱完,走下楼,刚走到楼梯拐角,便听到面包机叮出两片面包的声音。鱼莜好奇地走到厨房边探头看了看,柯奕臣系着围裙,左手拿着煎锅,右手拿着一颗鸡蛋,轻轻地往锅边一磕,伴着滋滋的煎油声,黄油和鸡蛋的香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鱼莜看着这幅情景莫名地挪不开步。记得从她懂事起,向来都是她下厨,爷爷坐在旁边指点,包括后来她独自来到城市生活,在饮食方面从来都是自给自足,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为她做早餐。
显然柯奕臣也并不擅长,打鸡蛋的手法青涩像新手,打鸡蛋时不小心把一片鸡蛋壳打了进去,又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将蛋壳夹了出来。
鱼莜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像是心被柔软的羽毛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饭桌的盘子里已经摆好了两枚刚煎好的荷包蛋,两杯热豆浆,糖饼,生煎包还有油条。清晨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仿若给桌上的美食渡了层金箔,看起来愈发美味。
柯奕臣没有注意到她在身后,自顾自地把面包机里烤好的面包片拿出来,淋上花生酱,放上火腿,番茄片,生菜叶,干净利落地从中间斜着一刀下去,随后将这块切面漂亮的三明治摆盘。
直到把三明治摆上桌,柯奕臣才看到躲在拐角处,身穿兔耳朵睡衣的鱼莜。
柯奕臣动了动手指,抑制住想要摸一摸那兔耳朵的冲动:“这么早起了?不多睡一会?”他还想着做完早餐再叫她起床,没想到她倒是起得早。
鱼莜指了指满桌子的佳肴:“这些都是你做的?”
“……只有荷包蛋,”柯奕臣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诚实地否认,同时举了举手中的三明治,“还有这个。”
鱼莜拉开椅子坐下,她没忘记之前在他的分子料理实验室里,曾尝到的那块硬到让人发指的曲奇,虽然很感动他早起做早餐的行为,却不太放心地指了指三明治,问:“能吃么?”
柯奕臣也很享受难得一回的下厨时光,没听出她话里的一语双关,以为她是想吃却不好意思:“吃吧,就是专门为你做的。”
鱼莜试探性地般咬了一小口,品了品滋味。
嗯……算不上难吃,顶多是火腿片有些煎过头了,边缘有些焦糊。这可是大老板早起亲手做的早餐,就算再难吃,也得给面子一口不剩地吃完。何况这味道还不赖,至少比一些早餐路边摊干净卫生,重点是,世界上独此一份。
“好吃。”鱼莜再次咬下一大口三明治,朝大老板比了个拇指。
柯奕臣在她对面坐下,眼神里难掩笑意:“好吃就多吃点,吃完我带你回餐厅。”
***
柯奕臣同鱼莜驱车到了沁园春门口,停下车,还主动为她拉开车门。门口的侍者看到鱼莜从大老板的车上下来,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侍者附耳传给前台,前台传给端菜员,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在大堂里忙活的员工们都知道大老板带着鱼莜回来了。手里干着活,眼神都按捺不住地往门口瞟去,诧异又好奇,更多的是看好戏的表情。
自从鱼莜拿了全国烹饪冠军,消息传开,别说小小的沁园春,走在苏州城的大马路上,只要对美食节目略有了解的人,都会认出她来。
只是鱼莜昨天刚回苏州,又直奔的大老板家,还不知道自己的名人效应有多大,只当是他们好奇为何自己这个被开除的员工还能再回来。
当初何美心因为一根头发开除鱼莜的事,也算闹得沁园春人人皆知了,好在鱼莜在后厨的人缘还不错。
据说,在她争夺冠军决赛的那天,沁园春后厨的显示屏上都在放着比赛的电视直播,后来被何美心发现,勒令他们关掉后,他们又偷偷地围在一起用手机看,在主持人宣布鱼莜是冠军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沸腾了,纷纷把厨师帽丢在空中欢呼,比自己得了冠军还开心,就连一向沉稳的钱昆副厨都默认了他们的行为,场面一度失控。
只是这些并未发生在眼前的场景,鱼莜并不知道罢了。
走进餐厅大门,柯奕臣问前台小妹:“单主管和何美心呢?”
前台小妹不知是什么状况,小心翼翼地回:“单主管在后厨,何总厨正在楼上核对报表。”
“去叫单主管到楼上找我。”柯奕臣丢下这句话,便带着鱼莜大步流星地朝楼上走去。
议事包厢内,何美心正在应对头疼的报表,苦苦思索怎么将这季度的业绩蒙混过关,手边的咖啡从热到凉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议事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何美心最烦工作时被打扰,尤其是这种不懂礼貌不知道进门先敲门的员工,抬起头来刚想呵斥,却见到的是柯奕臣那张冷冰冰的俊脸。
骂人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何美心手忙脚乱地将报表文件收进抽屉,立马站起身来,整理了下头发,挂上灿烂的微笑:“奕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然而在看到柯奕臣身后跟着的鱼莜时,何美心眉心瞬间皱起:“你怎么会在这?”
第84章 开除  自作孽不可活。
在看到柯奕臣身后跟着的鱼莜时, 何美心眉心瞬间皱起:“你怎么会在这?”
鱼莜没打算回答何美心的问题,目光看向别处。她不擅长和人吵架,更不想再和何美心有什么口舌之争, 今天她只是过来交接工作的。
柯奕臣的语气淡淡地, 听不出喜怒:“鱼莜是我带来的,我已经聘请她为沁园春新任的厨师长, 今天是来签合同的。”
何美心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她?你要聘她当厨师长?”话音落, 看到柯奕臣不愉的目光, 何美心抿了抿唇, 自知失言, 她有权开除一位厨工,但在聘请总厨的大事身上, 她却是没权过问的。
何美心缓了音调,换上一副全然为餐厅考虑的关切语气:“奕臣,我知道你眼光挑剔, 不然厨师长的位置也不会空缺三年,但是总厨的位置多么重要, 怎么能随便交给一个新人?”何美心随即看向鱼莜, 目光不善, 对柯奕臣说, “我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但让一个有劣迹的厨师担任厨师长是对餐厅口碑的侮辱!”
柯奕臣的语气冷了几分:“我并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 而是在通知你。”
“她能否担任主厨, 她在赛场上的表现足以证明她的能力,至于你说的劣迹全是你的一面之词,沁园春有完善的规章制度, 什么时候仅凭一根来历不明的头发丝就能开除一位帮厨了?至于那根头发丝,我觉得有待调查是否是有人故意栽赃。”柯奕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何美心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虚:“哪有什么故意栽赃,再说,我至于栽赃一个小厨工么?”
“那就要问何总厨自己了,头发丝事件已过去两个多月,证据也被销毁,是非黑白只有大家心里清楚,不过另有件事倒是证据确凿……”柯奕臣走上前,径直拉开抽屉,把方才何美心塞进去的一摞报表拿了出来,拍在桌上:“这些是什么?”
看着何美心青白交加的脸色,柯奕臣再次后悔让她担任行政总厨的决定。
最先沁园春是为了满足他的口腹之欲,而开的一家餐厅,餐厅的菜单每上一道新菜,都要经过他亲自品尝,正因为他对美食的挑剔,才使得沁园春在味道上,几乎做到了零差评。
后来餐饮界日益壮大,所有的餐厅都在研发新菜拉拢客人,唯独沁园春止步不前,在前年米其林星级评定上从三星掉回两星,让他颜面尽失。
起初他开办沁园春,柯父就极为反对,觉得子承父业,好好管理好传媒公司才是正道,开餐厅只会浪费他的精力。柯父一直希望他的餐厅倒闭,尝到苦头,安心地回来打理公司。没想到沁园春发展得如此之好,几乎做到了全市口碑前三,甚至拿到了米其林三星的评定,这才让柯父松了口。
然而沁园春的厨师长和行政总厨年事已高,思想守旧,只一味地守着老菜谱,不肯破陈推新,意料之中的,在又一次米其林星级评定时,沁园春降星了。柯父旧事重提,柯奕臣被逼得紧,无奈之下,和父亲定下赌约,如果三年内,沁园春无法追回三星,他必须关闭餐厅,全身心地去管理公司。
这件事他谁也没有提起,沁园春更没有任何一位员工知道,身为一家米其林餐厅的老板,风光背后,更多的压力只能他自己扛。
所以当何美心提出中西结合时,他也没有拒绝,虽然这和他起初只想做中餐的想法背道而驰,但沁园春现在缺的就是创新和变革,只要能保住沁园春,他也不在乎是做中餐还是西餐了。
何美心毕业于意大利维斯顿烹饪学院酒店管理,对于米其林星级评定准则很有一番研究,柯父托柯奕臣给何美心安个职位时,他正是考虑到这点,才同意了她坐上行政总厨的位置。虽然他也没指望靠何美心把餐厅带领上三星,但现在餐厅最需要的是变革,而不是一成不变,任何能改变餐厅现状的行为,他都愿意去尝试,包括聘请鱼莜为总厨,亦是如此。
他只是没想到何美心为了私心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现在看来,让何美心担任行政总厨,是他最大的错误。
何美心的脸上明显闪过慌乱,大脑急速飞转:“这些是……”
恰巧此时门被敲了两声,不知包厢内状况的单主管站在门口,尽管没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但人精如他,瞬间便嗅到了包厢内不平和的气氛。
柯奕臣闻声转身:“进来。”
单主管忐忑地走进去,在看到鱼莜的时候愣了下,继而看了看何美心,又看了看柯奕臣:“老板,您有事找我?”
“行政总厨不认识这些报表,你总该认识吧。”
单主管看向那堆报表,有明显吞咽口水的动作,又看了看面色难看的何美心,闭紧嘴巴。
“还不愿意说吗?”柯奕臣语气淡淡,“本来此事我只想私了,可如果你不说,我只能让警方介入了。”
单主管一哆嗦,忙道:“老板,我就是个跑腿的,何总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不然我一个小小的部门主管,哪有胆子做假账啊。”
何美心没想到单主管这么快就把她卖了,气得银牙暗咬,同时委屈涌上心头。
她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家世不输柯奕臣。中西合璧的经营理念初期确实是赚钱的,但自从鱼莜走后的那一个月,客流量就渐渐不如人意了。沁园春开了这么些年,客人大多是爱吃中餐的回头客,新菜改革,客人们来尝了个新鲜,新鲜劲一过,流失了一大批老食客,客流量迅速降了下来。
何美心不肯承认是她经营理念的锅,为着面子,做出了客流量依旧火爆的假账,恰逢这两个月柯奕臣外出出差,也让她钻了这个空子。这账目上的差价不算多也不算少,是她一两个月的零花钱数额,然而她一向花钱大手大脚,这个月零花钱一到,便被她买了各种名牌包和鞋,哪里存得下来。她爸妈自知惯坏了女儿,从不肯轻易多给她钱,何美心便想出了在食材采购上克扣的法子。
她想着下个月就是自己生日,就能借口问爸妈多要点零花钱填补上账目,没想到柯奕臣这么快就发现了。何美心越想越委屈,别人家做假账是中饱私囊,她做假账,还不是为了餐厅,到头来还得自掏腰包,他不理解自己就算了,如今还一副质问的语气。
柯奕臣刚得知此事时,也是气得不轻,没想到何美心好歹名校毕业,怎么做事如此幼稚任性不过脑,辛亏现在还不算晚,一旦被客人联名投诉,沁园春多年攒起的口碑就要被她毁了。
思及此处,柯奕臣不打算给她留丝毫情面,正式宣布:“何美心,你被开除了。”
何美心心知以柯奕臣的脾气,得知此事肯定没法善了,但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自己开除,一点情面都不讲,着急跳脚:“你怎么能开除我,我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餐厅!区区二三十万的帐,我回头让我爸补上就是了!”
柯奕臣心如明镜,拆穿她:“你做得这些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数额的大小不是重点,而是这件事已触及原则,你把此事同你父亲讲清,别说二三十万,一分钱你都拿不到。”
何美心张了张嘴,一时反驳不了,眼里迅速聚齐水雾:“我要告诉柯伯伯!你等着,你会后悔的……”说完红着眼睛,拿过包,转身摔门欲走。
柯奕臣:“等等。”
何美心满怀希冀地回头看他。
“事情还没结束,头发丝事件我需要一个交代和说法,沁园春不会污蔑任何一位员工。”柯奕臣看向鱼莜,“鱼莜,你是当事人,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
鱼莜没想到柯奕臣还不忘为她讨说法,事情已过去两个月,唯独能做证物的那根头发丝早不知道去哪了,她也不需要赔偿之类,想了想说:“我只需要一个道歉。”
“让我向她道歉?不可能。”
何美心没想到柯奕臣不仅不挽留她,还要逼着她道歉,捏着包的手指微微发白。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你所做事情的严重性?”柯奕臣皱眉。
何美心一咯噔,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她仗着两家长辈关系好,为了自己的面子工程,做了下假账,往大了说,那就是挪用公款,一旦说出去,无论哪家酒店都不敢聘请她了,就算她以后自己开餐厅,也会被人置喙。
“对…对不起……”何美心咬牙说完,不忘瞪了鱼莜一眼,愤愤离开。
柯奕臣一点不担心她向父亲告状,现在柯父柯母对于鱼莜这位“儿媳妇”怎么看怎么满意,天天在家蹲时蹲点地看鱼莜烹饪比赛的直播,若是让他爸妈知道,因为何美心,鱼莜受了那么大委屈,别说是父亲曾经战友的女儿,就是亲女儿,也得挨骂。
何况这两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何美心不对,何家两位长辈虽然宠女,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知道何美心被开除的始末,不但会主动把账目抹平,还得专程上他家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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