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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宫外那么好玩,每月只出宫一次太少了,要么改五次?”
九公主伸出五只青葱版的手指,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恳求道。一旁伴驾的淑妃看了,伸手打下她爪子:“阿怡越来越没规矩了。”
见九公主撅嘴,庆隆帝忙护住爱女:“淑妃这是干嘛,朕就喜欢阿怡这份活泼。五次太多,就三次,要多带几个侍卫。”
“父皇最好了,女儿给您看样好东西。”
见九公主跑到后面,淑妃叹息:“皇上这么宠她,就不怕其他孩子吃味?”
庆隆帝冷哼一声:“他们忙着在大臣跟前尽孝,哪有闲工夫吃味。这么多孩子,也就厚熙与阿怡,一个整日担心朕吃不好,另一个想法子逗朕开怀。你不知道,前几日厚熙骗广源楼那掌柜的私房菜,还说要尝遍天下美食,挑出好的献给朕,说什么让朕吃得舒服也算尽孝。臭小子,懒倒懒出歪理来了。”
淑妃自然不会拆儿子台,出身史官世家,她自幼读尽帝王家史,看得比谁都明白。不争即是争,庆隆帝又不是傻的,谁对他好谁巴着他身下椅子,他能不清楚?再者端王之位已足够尊贵,何必冒那风险。
“还不是皇上纵着他们。”
想到自己最满意的一双儿女,庆隆帝苍老的脸精神不少:“这俩孩子像你,打小就通透。素娘,朕看你今日怎么年轻许多。”
“当然是女儿的功劳。”
跑到后面的九公主不知何时冒出来,掌心托着一盒米分。拉过庆隆帝手,她往上搽几下:“父皇看,你手上的斑全都不见了。要是在脸上也搽一些,以父皇风姿肯定玉树临风,站外面都能把皇兄都比下去。”
“阿怡又说为兄坏话,下次不带你出去玩。”
端王走进来,弹妹妹一个脑瓜崩,向父皇母妃行礼后,看向父皇那只明显白嫩的手:“上午才拿到,阿怡这会便眼巴巴拿出来献宝。父皇有所不知,今日我带阿怡出去见到一位友人。阿怡一听人家要娶的新娘子漂亮,便眼巴巴凑上去给人做赞者。”
九公主不悦:“哪有眼巴巴,阿嫤也喜欢我。若不喜欢,又怎么会把裸妆米分方子都给我。皇兄刚回来?阿嫤婚事怎样,热不热闹?”
见母妃点头,端王点点妹妹脑袋:“你就只顾热闹,今日可热闹大了,你喜欢的阿嫤在月老庙前,差点被一群叫花子趁乱搅了婚事。”
庆隆帝听说京城躁动,皱眉问道:“厚熙仔细说说。”
朱厚熙当真娓娓道来:“儿子与新郎相识,皆因广源楼东家。广源楼私房菜乃京城一绝,儿子早想尝尝。奈何他一直不肯,直到月前才松口,言道只要儿子给他救命恩人保媒,他便将私房菜倾囊相授。儿子想着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便去了,谁知这一去,才知新郎出身大有玄机。”
这下连九公主都惊讶:“有何玄机,哥你别卖关子。”
“定亲时新郎拿出的家传玉镯,乃是西汉班超出使西域后,月氏国进献。班家乃儿子外家,故儿子对此多有了解。玉镯历经几朝传到我大越,被皇祖父赠予当时的韦相。”
庆隆帝面色变了:“难道这人……是韦相之后?”
九公主从未听过韦相,但看父皇神色激动,她识趣地退到母妃身边。
端王则是点头:“儿子问过陈东家,晏小旗生母的确姓韦,乃凉州一落魄秀才之女。当年韦相获罪,向西流放三千里,算算距离差不多就到凉州。”
庆隆帝面色怔忡:“落魄秀才,果然是他,他的后人竟然成了军户。”
许久,庆隆帝回神:“你方才说有人搅乱婚事,又是何事?”
这次端王长话短说:“说来也简单,晏小旗所娶新妇,与吴家有些龃龉,官兵将贼人捉住后已认出带头的正是吴家下人。新妇家不过小门小户,吴家势大,被触怒了薄施惩戒也算正常。”
端王只字未提镇北侯府,本来他瞧不上楚琏,不过是一没落侯府的纨绔世子罢了。但今日楚琏请来柳夫人不说,还引来官兵解围,而后更是大义灭亲亲自报官。朗朗乾坤、巍巍正义,让他对这位世子印象有所改观。左右父皇只忧心吴家坐大,这会他也没必要殃及池鱼。
听他说完,淑妃却是颇不赞同:“若是官兵没到,真让那些花子得逞,叫新妇日后怎么做人,这招也太阴狠了些。”
端王爽朗一笑:“母妃多虑了,晏小旗武艺过人。我听送亲之人说,这次大捷最终一战,西北军本处于劣势。全靠晏小旗设计将瓦剌人引入野狼谷,而后他如关公在世,单枪匹马斩敌无数,尽搓敌军精锐,方才扭转战局。”
庆隆帝猛然抬头:“你说谁将敌军引入野狼谷?”
“晏小旗啊,当时儿子还感叹,不愧是韦相之后,才智过人,即便从武也能有此建树。”
庆隆帝震怒:“好!好一个西北大捷!底下兵卒浴血奋战,报上来却全成了吴家人功劳。朕就说,为何打了瓦剌人这些年,粮草充足西北军却越发吃力。奋勇杀敌者分不到寸功,如此下去军中谁不心寒,谁又肯卖力。”
“父皇息怒,”端王跪下:“儿子也只是听说。”
淑妃也连连劝道:“皇上何必动怒,您在位这些年,轻徭薄役,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淑妃肯定的点头,她虽不再年轻,但周身却有种岁月积淀下的优雅睿智,靠近了极易让人安宁心神。加之她所出一子一女皆无功力之心,本人又出身史官世家见识不凡,被虎视眈眈的诸子所威胁的庆隆帝,闲下来便到翊坤宫坐会,静下心来与她说说朝中大事。淑妃多数时候只是一位合格的倾听者,但偶尔也会润物细无声。
比如现在,她眼神无比坚定:“即便是贞观之治,唐太宗也无法保证盛唐疆土上无不公之事。人非圣贤,错过了再补救就好,陛下切莫过分苛责自己。”
庆隆帝心神安定下来:“圣人也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厚熙先起来,你还要去帮朕办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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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源楼内张灯结彩,喜乐欢腾,门前更是人山人海,其热闹比月老庙那边更甚。如此盛景原因无它,平日里排一旬都不一定能订到席面,即便订到了吃一顿也肉疼的广源楼,今晚开流水席,吃喝不用花一文钱。
不会是骗人的吧!乍听此消息众人皆有疑问,但在问过店里伙计确认后,惊喜变成了羡慕。三年前将军府嫁女,吴家想请广源楼主厨前去府里张罗喜宴,却被东家拒绝。那次吴家动怒,可硬没扳倒广源楼。经过那次,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另外几家也偃旗息鼓,毕竟谁都不想碰一鼻子灰。而今日成亲之人可了不得,不仅能订到广源楼席面,而且整个广源楼都用来做喜堂。就这样广源楼还嫌不够郑重,竟在外面摆起了流水席。
这得有多大脸面!羡慕后众人争先恐后地抢座位,即便是流水席,座位数也有限。没抢到座位的眼巴巴看着,指望别人吃完后腾出位置。抢到的人屁股黏在桌椅上,眼巴巴等着开席。
终于等到黄昏,众人伸长脖子等迎亲队伍回来。远远地看到花轿,所有人面露喜色,吉祥话不要钱般地往外说。不仅晏衡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连卫嫤这个盖头严丝合缝的也被夸成照水仙子、月宫嫦娥。
顶着众人夸赞进了广源楼,卫嫤手心出一层汗,纯粹心虚的。
而双方亲朋则在满京城艳羡的目光下坐进了广源楼。陈伯安亲为司仪,再次把两人夸一遍通说他们天作之合后,刚准备拜堂,就听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广源楼被御林军团团包围了。
陈伯安惊出一身冷汗,莫非他今日为晏衡办喜事,刺激到了吴家?当年若不是吴家,他也不会在西北九死一生。想到自己诚信买卖不怕查,他挺直腰杆。
“大家莫慌,我先出去看看。”
没等他走出去,那边端王已经走进来,高举手中圣旨:“凉州卫下、从七品小旗晏衡接旨。”
晏衡带头,连带卫嫤和所有人都跪地,广源楼内外人极多,一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喊出来响彻云霄,真应了那句山呼万岁。
“凉州卫下从七品小旗晏衡,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屡抗瓦剌人有功,为大越立下汗马功劳,今擢升为凉州卫指挥使司从五品镇抚。”
不仅晏衡,跪在她身边的卫嫤也呆了。从七品到从五品,连升四级,这要是公务员,就是一夜间从个小科员到一把手的局长。
坐火箭也升不了这么快!
☆、第28章 帝王雷霆
吴府,此番吴家人在西北立下大功,又逢大老爷官拜兵部尚书,府里上下好生修葺一番。门口石狮子换对更气派的不说,泛着桐油味的书桌内摆设也焕然一新,书桌更是用金丝楠木新打的。
书桌后面,吴良雍食指顶着眉心:“妹妹说得有理,虽然如今除晏衡得费点劲,但总比养虎为患要好。”
赵氏与吴启、吴功站在书桌前,两兄弟开始商议归程中方便动手之地。吴家能爬到这位置,子孙也不全是庸碌之辈。很快两人便挑出一处地势险要所在,且那边主政官员恰与吴家分属不同派系。布置人手设计周全,只等晏衡回程途中遭遇山匪□□身亡,到时当地官员也能以剿匪不利一概论罪。
听完后吴良雍颇为满意,他平生最敬司马仲达。有勇有谋,能将计就计中了诸葛亮空城计,拖延战事让一代枭雄曹操都离不开他。吴家今日与司马家何其相似,若他全力以赴平定西北,天下无战事,便是武将落魄之时。
“功哥儿要回西北,此事便交予你。”
吴功领命,本来他冒领晏衡军功有些心虚,但月前被晏衡要挟后,他半是恐惧半是愤恨。如今若他能永远消失,他虽会愧疚,但日后也能彻底放心。
几人商量好正准备各自回房,门房却来报圣旨已到。想到今日早朝自己上奏,西北渐安当许部分兵卒解甲归田时,皇上神色间的满意,吴良雍满心期待地接旨。
传旨内侍声音尖细:“从五品镇抚吴功,贪墨手下兵卒军功,今朕以查实。念吴氏一门镇守西北多年,劳苦功高,又有尚书吴良雍今日上奏裁军,忠义可鉴,特从轻处罚,贬其为庶民,三代不得入仕。”
吴功瘫软在地上,三代不得入仕……武将本就难长命,他不仅终其一生要做白身,甚至有生之年只能看到子孙后代白身。
吴良雍的惊惧和失落并不比他少,皇上竟然知道了!他裁军的奏折已触犯好些人利益,本想着皇上的赏赐会补平这些,但如今这份功劳却全填了窟窿。想到这,他看向吴功的眼神有些不善。
吴功打个哆嗦,赶紧辩白:“大伯,这事不能怪我。”
吴启瞥了眼内侍,忙塞给他一个分量不轻的红包,说几句好听的客客气气送走,神色凝重地回到书房。
“爹,二弟说得有理,此事不能全怪他。说起来,他还是代家里受难。”
吴良雍何尝不明白,方才他是做样子给内侍看。尽管这事洗不白,对着皇上身边的人也要表下态度,剩余安抚之事便交由儿子去做。至于他本人如何想,只有他自己明白。动了吴家西北会出乱子,皇上只能慢慢磨。而他想让吴家永世富贵,就得效仿世家之法,世卿世禄,永不离权力中心。说白了谁不想掌权,皇帝有一言九鼎也有傀儡,这其中讲究一个平衡。
叹口气,吴良雍开口:“我本想着吴家如今风头大,出点小差错也让皇上放心。但如今那点小差错却是要不得,功哥儿,你性格本就不适合战场拼杀,正好借此事转到暗处。陛下年事已高,过几年……”
吴良雍声音逐渐悠远,吴功却是陡然升起了希望。待皇帝换新的,从龙之功的吴家定会更上一层。颓废尽除,换身便装他向关押几人之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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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于吴家的紧张,广源楼内却是另一番喜气洋洋。寻常人难得吃一次广源楼,今日流水席不收钱不说,广源楼还丝毫未应付事,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量也足够。吃得开心了,众人也念着婚事的好,原本喜庆至极的气氛又添了三分热闹。
原本一路颠簸的卫嫤,在喜气感染下,那股难受劲也轻了三分。拜完堂后入洞房,蒙着盖头坐进广源楼后院,冷不丁一双小手捂住她眼睛。
“猜猜我是谁。”
清脆的童声响起,卫嫤唇角弯弯:“让我来猜猜,是大妮?”
背后传来跺脚声:“大妮一听就是女孩子。”
“哦,原来是男孩子啊。阿昀小手这么软,我还当是小姑娘。”
小家伙一屁股挨着她坐下,声音中有些兴奋:“阿嫤姐姐果然还记得我。我都有半个月没见你了,他们说阿嫤姐姐要跟哥哥成亲,成亲之前见面不吉利。”
卫嫤伸手摸摸他小脑袋:“那这半个月,阿昀有没有好好读书?”
“当然有,我把三字经全都背下来了,而且里面的字也全都记住了,现在开始学百家姓。不过没有阿嫤姐姐讲故事,我学得好慢,到现在只背下来,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卫嫤哭笑不得,百家姓能有什么意思?就几百个姓氏而已,深究下去的族谱学早已随着世家没落。莫说她不会,现世那些高门大户也不一定能弄明白。不过这才几天?阿昀竟然从一无所知到倒背如流。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学霸,但如今阿昀直接把她秒成渣。
“阿昀已经很厉害了,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做压床童子,阿嫤姐姐,这张床好大,躺上面好舒服,就是不知道谁在上面撒了些花生、莲子,好硌人。他们说这是为吉利,我就全包起来放到了床头柜子上。”
卫嫤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她穿越前结婚,婚床上顶多放玫瑰花瓣,躺上去既好闻又浪漫。一想到有可能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躺一堆花生莲子上,她屁股一阵发麻。
“阿昀好聪明,等以后阿嫤姐姐给你做张比这还大的床,每天都铺又香又软的被褥。”
“太好了!”雀跃后小家伙有些失落:“还是不要了,我会尿床,而且娘也会没收。哥哥给我的好东西,全都被她没收了。”
卫嫤疑惑之心越浓,晏衡也不像缺心思手段的人,为何阿昀过得比小白菜还可怜?
正打算再问下去,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合卺酒喝完喜秤一条,眼前红色逐渐褪去,露出一堆惊呆的脸。见她看过去,喜婆终于回神。
“镇抚大人好福气,新娘子真标致,把大家都看呆了。”
晏衡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挡住大多数人视线。自定亲后他便很少见阿嫤,这半个月更是一面都没见。头几天尚且能忍住,而后他不论是布置喜堂,还是拟定菜谱,甚至连昨晚包红包时脑子里总不时想起阿嫤。
刚乍一揭开盖头,他差点以为新娘被换掉了。他知道阿嫤很美,但远没有美到如此惊心动魄,盖头下的女子肌肤赛雪、螓首蛾眉,整个人脸上好像蒙着一层光,让人一眼看去极美,再看下去却又不真切,只想多看几眼瞧个真切。
见他如此,喜婆笑出了一脸褶子:“都说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新郎官今日占了后三个。远在京城有故知张罗亲事不说,又逢圣旨晋封镇抚大人,如今又娶个天仙似的媳妇。老婆子嘴拙,这吉利这喜庆夸起来也词穷。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婆子看大家就别多打扰了。”
走在最前面的丁有德敏锐地察觉到晏衡身上低气压,忙跟着喜婆一起轰人,他自己垫后,关门前羡慕又暧昧地朝晏衡咧咧嘴。
房内恢复寂静,卫嫤看着面前高大的少年。一身吉福衬得他满脸喜气,喜气映衬下本就好看的五官如今更是迷人,她不由地舔舔舌头。
“那个……我身上伤还没好。”
少年逼近,大手抚摸下她的脸:“阿嫤别怕。”
谁怕了!卫嫤瞪眼,扭扭稍有些痛的屁股,都是坐花轿给坐的。不过她虽喜欢阿衡,但两人一个十五、一个十六,若这会真做那事,想想就尴尬。
“一身酒气,还不快去洗洗?”
晏衡一愣,抬起袖子来闻闻:“我没喝多少,这些都是在外面沾的。你先洗吧,我帮你……叫谷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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