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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依不饶的苟夫人,苟书吏觉得还是家中柔情似水的小翠好。小翠虽然比不得晏夫人,但最起码不会让他丢脸。

想到这他更没耐心:“我这边还没道歉,你又冒犯晏大人。真是,整天只会给人添乱。”

说完他歉意地看向台阶上:“晏大人和晏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

卫嫤摇头,她能看出苟夫人的出发点是好的。采取的手段虽然粗鲁了些,但也算是护夫心切。可苟书吏态度,实在是让人心寒。

晏衡站在左手边,为她挡住了京城冬日的西北风。居高临下看向人群中,很容易他找到线人熟悉的身影。四目相对间,他朝线人嘴唇阖动。就见线人一闪身,后面一位中年妇人,还有年轻男子钻出人群,跪到苟书吏跟前。

“还请大人还我孙子。”

青年男子同样跪地:“苟大人,求求你把小翠和儿子还给我。”

小翠……一头雾水的苟书吏如遭雷击,那不是他最宠的小妾么?

☆、第155章 借机立威

刚出了正月,京城的天还有点冷。冬闲时期的京城百姓吃完早餐有的是闲工夫来八卦,而出了一个大官姑爷的卫妈妈家更是这一带的核心话题点。

往常大家都说卫妈妈如何如何有福,甚至连那些前十几年一直劝她想开抱个儿子来养的人家这会也纷纷改了口。看着卫妈妈家姑娘从西北送来的水果、皮草、银丝炭,这会他们打心底里觉得,生个卫家那样的姑娘比生一堆儿子还要好。

这会卫妈妈家出事,四邻全都看过来。

得知是京城一个当官的给卫家姑爷登门赔礼道歉,众人心里稍微有点羡慕嫉妒恨的酸涩之余,更觉得邻里间出个这样的姑爷脸上有光。

但没想到今天的事一出接一出,负荆请罪后接上一出红杏出墙,简直比大过年唱得戏还要精彩。

看热闹的心满意足,作为热闹源头的苟书吏却再也站不住了。

小翠是他这两年最宠的小妾,人温柔不说,还给他生下了幺子。可如今这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母子在说什么?

中年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当年我们家都已下聘,就等过完年把人抬过来。可小翠哥哥在外面欠下赌债,没办法他家只能把她给卖了。”

又是赌债?

卫嫤看向晏衡,见他神色如常地看着下面闹剧,她若有所感。

“这……”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晏衡回头与她对视。心意相通的两人,甚至都不用她问出来,他便已经点头。

这也太巧了点,昨日苟书吏因儿子欠下赌债来陷害他们;今日他的宠妾,又是因赌债而彻底断送姻缘,阴差阳错下闹了这一出。

不仅卫嫤这样想,下面的苟书吏也有些不信,直到他听到青年那句话。

“大人别不信,那孩子可是脚心有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你……”怎么会知道?苟书吏大惊。

“那颗黑痣是我家的传统,大人,我求求你发发善心,把小翠和儿子还给我。”

小翠、儿子……苟书吏就是再傻,这会也直到自己头顶长了一片草原。周围各种议论声传来,他脑子翁翁的一句都听不进去。站在冰天雪地中,他只觉众人的鄙视之情如一根根针般扎在他身上,如漫天遍野的西北风般无孔不入。

“你们在这胡沁什么!”

关键时刻苟夫人冲出来,推开苦苦哀求的一双母子,扶起苟书吏:“夫君别听他们瞎说,咱们回家审下小翠。”

正因全心向着自家男人,苟夫人才越发讨厌受宠的小翠。这会她能护着苟书吏,但却绝不会向着小翠说话。而且以她女人的敏感,听那母子一番话后,几乎已经确定此事为真。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家务事,看到有些呆愣的夫婿,苟夫人仰头看着上面。

“今日这歉我们也道了,如今一点家务事,就不在这丢人现眼。”

说完她扭头往下走,暴躁的态度看得卫嫤心里一阵不舒服。的确她很主张女人自强自立,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讲道理。就苟夫人前前后后那态度,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道歉的心。

“就这样?”

卫嫤小声道,与此同时晏衡已经扬声道:“苟大人这种道歉方式很真实诚意十足,怪不得家中能出这种事。”

十足讽刺的话语让苟夫人停下脚步,扭过头皱眉:“你们还想怎样?”

走上前卫嫤笑道:“看这样我们得给苟夫人道歉,毕竟让你如此不高兴。”

话说到这份上苟夫人也明白了,皱眉她解释道:“今日我们是来道歉的,我没别的意思。”

见她这般直白卫嫤也没绕弯子:“可夫人如今的神情,很难让人相信你的诚意。恕我直言,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样子。直接大力砸门大声辱骂,如此气势汹汹任谁看见都只会当这是在上门挑事。”

边出声谴责,卫嫤这会真明白了何为一个巴掌拍不响。也难怪方才苟书吏态度那般不厌烦,苟夫人这般做派,任谁长期跟她生活在一起都会受不了。

“那你们还想怎样?把人往绝路上逼?”

面对这样粗鄙而胡搅蛮缠的妇人,卫嫤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这边沉默,那边晏衡却是丁点都看不得她受委屈。

作为布局之人,如今见苟书吏这般下场,晏衡没有丝毫同情。直面苟夫人目光,他冷冷地刺回去:“无论苟大人有意陷害,还是府中内宅出了混乱,这些事跟我有关?我是因阿嫤有孕想积福,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有些人切莫蹬鼻子上脸。”

被他说得垭口无言,苟夫人神色灰败。而在她旁边,一直呆愣的苟大人突然跪下,带响声的三个响头磕过来。

“是苟某人刻意陷害晏大人,我在这给大人磕头谢罪。”

说完他拉起苟夫人,愤恨地看了那对母子一眼,胡乱裹着外套头也不回地朝自家马车走去。那对母子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周围看热闹的见此纷纷各回各家,当然也不乏好事的闲人一道跟上去。

受了三个响头的卫嫤听着离去之人议论纷纷,大多谴责苟书吏小人行径,只觉自从凉州出发后压在心头的郁气散去不少。

表面上看这次道歉不疼不痒,实际上借助此事,初入京城的晏衡却狠狠立了一次威。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其它意外收获。

暖烘烘的西侧间内,卫嫤一脸惊讶:“阿衡是说赌坊一事肯定有诈?“

“对,昨日进城时我还不确定。但今日见到苟大人,我确是彻底觉出来了。负荆请罪一事,换个稍微聪明有手腕的人,可以不用弄到方才那样僵。但苟大人所作所为,足以证明此人有多窝囊。阿嫤,换做是你,会将重要的事交给这样一个人?”

“当然不会。”

想都没想便否认,而后卫嫤端着刚熬好的参茶,想起了如今的局势。

西北军机泄露,晏衡铁血之名震动朝野。两人被含混不清地宣召入京,城楼上衣着华贵之人,还有城楼下面早已备好的下马威。虽然她见招拆招,借此给自己立了威,但整个过程中他们完全处于被动。卫嫤讨厌死了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偏偏现在他们两眼一抹黑,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正当她困惑之时,卫妈妈一脸沉重地走进来,手中捏着镇北侯府的请帖。

☆、第156章 风云再起

还没等心烦意乱的卫嫤反应过来镇北侯府请帖用意,她日日提心吊胆的事终于来了。

在西北以最高效、同时也是最残酷手段驱赶瓦剌敌军的晏衡受到弹劾,有伤天和这项罪名还是轻的,更有甚者拿先前西北多年不败战绩作比较,认为他刻意怠误军机;除此之外更严重的是隐隐有声音说他刻意泄露军机。

年前还好,西北打了胜仗大家都想过个安生年。但一个安乐祥和的新春佳节过去后,朝堂上便再无顾忌。

朝堂上争执不休管不到晏衡,但这番争执后所下的决定却是:提审调查。

一大早苟书吏来那一出,刑部下面办事之人以很高的效率找了过来。

卫嫤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破家之灾,当你好好地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时,突然有那么一队穿制服的官兵进来,二话不说押走家中顶梁柱。即便确定他无罪,也有很大希望他会全身而退。但亲自经历那一刻,她还是有种惊惶无措之感。

“你们要干什么?”

刑部官员很客气,笑呵呵地说道:“晏夫人莫急,我们不过是请晏大人过去问些话。”

即便他话中意思很轻,但卫嫤却只关心重点。

“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问完话自然就会回来。”

“你给我个准话。”

在她急切的追问下,前来的刑部官员稍稍失去了耐心,面容上满是官威,严肃道:“晏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也莫要妨碍公务。”

“我也是朝廷命官……”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她便被晏衡打断了。

“阿嫤别急,就如来时舅舅嘱咐的那样,有些事早点说清楚,也省得大家有所误会一直耗费心神在争论。”

舅舅?韦舅舅什么时候嘱咐过这句话。虽然心有疑惑,但夫妻这么久培养出来的默契让卫嫤安静下来。往深处一想,突然间她想到一点。来之前晏衡曾说过,韦舅舅联系上了几家京城的知交故旧,莫非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

“那听舅舅的?”

说到“舅舅”二字时可以放缓,果然她看见了晏衡点头。见此方才还觉得两眼一抹黑的卫嫤一下有了头绪,的确因为晏衡特殊的经历,他们在京城没什么根基。但韦家有,尽管离着韦相已经过去好几代,但当年韦相庞大的能量如今依旧能福泽后代。

抓住这点关系努力下,也许他们能找出一条路。

“这段时间就劳烦娘照顾阿嫤,她身子弱,得额外注意着些。在家时怎么都好,若是外出一定得多留几个心眼。”

晏衡诚恳地请求着,说到最后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卫妈妈手中请帖。他去刑部倒真没什么,不说皇上如今的信任,就是曾外祖父遗泽最起码也能保住他一条性命。但阿嫤去镇北侯府,想到两年前离京前他托太医给吴氏大补,本以为总能补得她丢掉性命,可去年夏末吴氏平安产下一子,至今未曾传来丧命的消息,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事。万一吴家顺藤摸瓜查到这,会不会对同样有孕的阿嫤不利?

想到这他干脆不卖关子,直接嘱咐道:“娘也知道世子夫人对阿嫤是怎么个态度,遇到她时尤其要小心着点。”

见卫妈妈郑重地应下,他这才放心地朝刑部官员点头。

刚准备后,只听背后传来制止声:“慢着。”

“晏夫人……”刑部官员有些不耐地转身,就见身后娇小的身躯扛着一堆皮毛过来。

快步走进卧房,卫嫤拿出他们从凉州出发时晏衡穿那件外套。比之京城,西北天冷风又大,这些御寒的衣物做得格外厚实。这件外套外面是最暖和的熊皮不说,里面内衬更是用的无拼接整张羊皮。造价不菲,但裹上去抗寒效果极佳。

“外面冷,阿衡穿上这个再走,我在家等你回来。”

接过外套晏衡心思一动,郑重地吐出两个字:“等我。”

一直目送他走出门,卫嫤肩膀耷拉下来。

卫妈妈走过来,目露心疼道:“现在你都是双身子的人,不比以前,得格外注意着点。阿嫤,不是娘说,衡哥儿这孩子哪哪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官场那是什么地方,说白了比烂泥沼还要脏还要危险。年纪轻轻没有任何根基,但又爬得太高,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不稳当。”

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在给她徒增烦恼?

卫嫤叹息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了你还担心什么?”

卫嫤神经有点错乱:“我不该担心?”

“当然不该,”卫妈妈一脸理所当然:“阿嫤只看到根基不稳的危险,怎么不想想没有稳定的根基,衡哥儿是如何爬到这一步?你看咱们院中那棵柳树,根系扎得深才能枝繁叶茂。但你再仔细看看柳树树干上一直盘绕上来的菟丝子,枝条纤细根系不稳为何能爬这么高?还不是有所依仗。人活于世,不论凭真才实学,还是借助他人势力爬到高处,这都是本事。两者结果是一样的,都能看到同样的风景。”

“有所依仗?阿衡的依仗是……”

望向窗外的目光仰头,透过窗棂一直看到窗外那片天。初春的天不是纯粹的蓝色,反而略微透出点灰色,一阵西北风吹来,天空显得有些神秘,这让她想起了庆隆帝那双包容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皇上。”

这两个字连卫妈妈都吓了一跳,虽然她在侯府老太君跟前当差,本人算是有点见识,遇到大事也能稳下来,然而如今她只猜到衡哥儿爬这么快定有人架梯子。依她所见所闻,以为这梯子是淑妃娘娘身后的文史侯府,千年不败的文史侯府也算很稳当的大靠山,想到这点她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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