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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李明达脸难以抑制得红了, 这话太露骨了, 她有点慌。
“贵主听懂了?”房遗直目光一直停留, 未曾移开, 问得越加直白。
明明是调戏之言, 从他竟然一本正经地不害臊。
李明达做不到这么脸皮厚, 盯着左边的一根树枝, 选择装糊涂道:“听不懂,一定我太单纯了。我真的很单纯的,不接受反驳。”
房遗直看着李明达那红透的脸颊, 有些忍俊不禁。他点点头附和李明达。随即他跟着李明达的目光,看向了那根树枝,树枝长得很普通, 上面挂着翠绿的叶子也很普通。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这句子作得好, 贵主以为得如何?”
“我觉得你能对着这样的树枝, 吟出这句话来, 不容易。”
“大概是心中有桃。”房遗直说罢, 把移开的目光又缓缓地放回李明达身上。
忽一阵春风过,吹得李明达鬓角的碎发微微动了动, 轻擦着那泛着珠光的娇嫩脸颊。想从此处移开眼,十分不易。
李明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她忙两只手捂住了脸颊, 继续盯着树枝。
转念想,先挑话的房遗直都没有害羞,那她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害羞了,正好暴露了她不单纯的本性。李明达鼓起勇气,拿出公主之尊,转眸大胆地看向房遗直。目光随即就被房遗直抓个正着,热辣的火立刻就烧了过来。
李明达又红了脸,意识到自己果然没有房遗直的脸皮‘厚’,“那……你会努力折桃么?”
“会。”几乎是李明达话音刚落,房遗直就立刻回答。
“那你要谨言慎思,筹谋为上,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容易。”李明达暗指房遗直当年为了回绝高阳公主的婚事,在李世民跟前说的那几句话。
房遗直很认真地聆听后,点头。,若玉的脸上浮起浅笑,行礼谢过。
李明达看房遗直的表情很轻松,似乎已经心中有数,笑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其实她本来还想安慰几句。
“其实我心里没底。”房遗直忽然叹道。
“真的?”
房遗直点头。
“那……为了那句‘太坏’早点实现,你也要努力。”李明达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房遗直眼睛一亮,似乎满足了,笑着应承:“谨遵贵主之命。”
“我可没命令你什么。”李明达一边脸热辣辣地,一边反思自己怎么学坏了。他们俩是怎么从好好的聊天变成了这样?这东拉西扯的,都说了些什么!
房遗直见李明达愣得出神,就含笑默默地在旁陪着。
李明达回过神来,又听到房遗直开口。
“圣人看似很着急得忙着为归主寻驸马,实则是‘雷声大雨点小’,没那么快就定下来。崔家的事很快就会解决,贵主也不必担心。”
李明达愣了下,知道房遗直这是在给自己交代,让自己安心。遂她很相信地点点头,但也请房遗直不要冒险,量力而行便可。若是有难办的地方,她也可以出面。
房遗直谢过。
李明达愣了愣,他们刚刚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事情商量定了?
李明达觉得自己被房遗直带偏了,说好来这里是商量案子。还是和他说正事最好,不然一会儿不知会被他带到哪里去,李明达赶紧对房遗直道:“辩机那里你要派人看紧了,不然我再派两个侍卫跟着?”
“倒是不必,人多了反而会增加暴露的危险,会令对方提高警惕。不过这付家的道姑江林逃离之后,会不会就躲在她和辩机私会的那间民宅里?我们倒是可以派人跟着,趁其出门时,佯装是侍卫巡逻偶然将其抓获。如此既能抓到道姑,也能避免惊动辩机。”房遗直建议道。
李明达觉得房一直这个主意不错,并让程处弼负责此事,交给他可放心秘密不会外泄。
房遗直当即就打发落歌带程处弼去那间民宅察看江林是否躲在那里,若是真在,而后筹谋缉拿她的计划即可。
“你说这凶手如果真的是江林,那她杀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李明达浅浅的皱眉,琢磨着。
“如果当年和惠宁尼姑一起的孩子就是她,同一处地方一同长大的三人,最终都犯下了人命案子,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有关这些山匪的卷宗我查过,虽然手段下作,劫人钱财,掳□□女,但是却并没有犯下夺人性命之事。”房遗直说道。
李明达附和点头,“我也看过,确实如你所言,并没有杀人的情况。”
“不过却有一处怪诞的地方,不知贵主注意没有。便是那十一名被山匪掳走的尼姑,刚好就在官府剿匪的两三年内陆续都死了,一个不剩。”房遗直道。
李明达皱眉,“竟有此事?我只查看了这些山匪的证词,倒是并没有人提过那些尼姑如何死的,我还以为她们是不堪折磨,数年内陆续身亡。你又是怎么查到这些?”
“既然领了圣命去明镜司据协助贵主查案,我自然要出一份力。”房遗直笑道。
李明达认真地看他:“那你到底是怎么查出这些消息来?”
“找到了当年审理此案的官吏,每个都询问到了,也找到了当年和那些山匪做生意的当铺老板。这些山匪抢劫完钱财之后,一些贵重的物件都会拿到他的当铺换钱,这种黑生意他和山匪们做了七八年,所以山里情况他也能了解一些。有关尼姑们的身死时间就是从他的口中得知。”房遗直认真解说道。
李明达:“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觉得这些尼姑的死,很有可能跟惠宁等三个孩子有关。山匪被剿的三四年前,这几个孩子大概就在九岁十岁的样子。年纪并不算大,如果真是她们杀的,就太可怕了。我之前听惠宁话里的意思,她明明是憎恨山匪,替那些被掳走的尼姑们抱不平,还称呼她们为‘母亲们’。既然是可怜他们,为什么又会把她们给杀了,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房遗直:“或许是太可怜了,觉得她们活着不如死了干净。”
李明达惊讶下,对上房遗直异常冷静的凤目,心里也有些认可他的说法。房遗直的话确实给她提了个醒,那惠宁尼姑的想法确实有一些偏执,或许真有可能是这个缘故,她们把这些尼姑们给杀了。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想要深挖这其中的缘由,还是要将江林缉拿归案后仔细审理方可确认。
李明达耸耸肩,舒展了一下,然后偏头对房遗直笑着说道:“该聊的都已经聊完了,我们可以去查一下江林的房间,看看有什么线索。”
房遗直应承点头,随后二人便一同前往道观。说是道观,其实就是建在付家后花园假山后土坡上的一处三间房舍。白墙围着,里面种着梅树,墙外则有几丛迎春花。
房遗直和李明达看到迎春花之后,彼此会意地看了一眼,便一前一后地进了道观。
正堂之内供奉着王母娘娘的石像,香炉之内还有一大把正在燃着的香,正冒着袅袅青烟。屋子里因此香味很浓,但是并没有盖住淡淡的血腥气。李明的循着味道走到了王母娘娘的石像后头。石像的下方已经被王母娘娘的裙子遮挡住了。扯开遮挡的布,就可在后石座的后头看到有一处方形的缝隙,可知此处是个活口。随即让人将石板取出,果然从里面拿到了一根铁杵状的东西,但有一头是尖的,上面还带着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
这东西一瞧就知,一定就是凶器了。
“里面是空的,还有东西。”侍卫说罢就伸手继续从里面掏,随即从里面拿出了两双套着木头脚的大鞋子。
李明达和房遗直见到这个自然都眼熟了,因为之前在梅花庵的时候,惠宁尼姑也是用这种东西制造了伪装成男人的脚印。因为这桩案子并非是公开审理,所以外人并不知道案子里的一些细节。所以江林必然以为她使用这种手法来伪装成男人脚印,会让人认定凶手是男子,而直接排除掉女人的嫌疑。李明达甚至觉得,江林用这种以尖形的铁杵插入胸口的复杂且凶残的手法来杀人,目的就是想让人觉得这种杀人的手段是男子所为,而非是女子。这与留下男性脚印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从性别上直接把嫌疑排除。
“这道姑和惠宁、安宁俩尼姑一样,都十分擅长伪造证据,来误导官府的侦查方向。”李明达皱着眉头感慨,转而看着风房遗直,“若说没人教他们这些,我断然不信。”
“杀人手法凶残,果断,巧费心思。不论是江林还是惠宁安宁,都不像是第一次行凶。很有可能就如我们之前预料的那般,当初她们在乌头山上,和山匪们共处之时,就已经拿那些尼姑练手了。”房遗直揣测道。
“若真是这般,那她们三个就有些太可怕了。好好的姑娘家为何突然如此凶残地嗜杀。”提到嗜杀,李明达又想到了那些白骨,“我突然发现了,这两个案子的共通之处,就是明镜司那些白骨和腐尸之间的关系,虽然手法不同,但凶手都在用极其残忍嗜血的方法在杀人。一个是在杀人手法上凶残,另一个是在杀人的数量上凶残。”
房遗直恍然怔了下,然后佩服他对李明达拱手点头,“公主英明,确实如此。”
李明达闻言扑哧笑了,眉眼弯弯的看着房遗直,“什么英明不英明的,私下里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客套了吧。”
房遗直随即浅笑,点了头,容颜轩举,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宾客们等候多时,有些不耐烦了,接连派人催问白天明她们是否可以离开,白天明有些承受不住,只好跑来找李明达拿主意。
“可以都放走,但为了以防万一,要留一份名单,各家从主人到随从,一个人都不能少。”李明达嘱咐道。
白天明高兴应下,这就去办。
随后没有多久,就有人来回禀萧五娘要来求见公主。
李明达一听萧五娘三个字,立刻摇头表示不见。
萧五娘笑眯眯地先探头,然后整个人现身在道观门口,对院内的李明达笑道:“人已经到了,还不见么?”
李明达头疼的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萧五娘高兴应一声,行了礼谢过,连忙就走到李明达跟前,又行了一个礼问安。然后她就好奇的四处看看,又伸脖子瞅瞅道观的正屋,好奇地询问李明达为何跑到这里来。
“公主是来查案的吧?是在查杀害付三娘的凶手对不对?可是为何跑到这个小道观里?莫非凶手躲在这里了?”萧五娘果然不愧是萧五娘,上来就来四连问。她说完之后,好奇的眼珠子又转向房遗直身上,只轻轻扫了一下没敢多看,因为她知道房遗直的性子如何,这种人她才懒得惹。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李明达严厉地看一眼萧五娘。
萧五娘却也不怕,笑嘻嘻地凑到李明达跟前,拉着她的胳膊,“好姐妹透露一点有什么关系。不过房世子既然在这儿了,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监视起来,便是说他不是凶手,凶手肯定另有其人。我听说付正卿之所以坚持要抓房世子,是因为付三娘最后见的人是他。而今既然房世子是无辜的,我看必然是付三娘有什么问题了。莫非她不仅对房世子起了色心,还做了什么,结果遭了报应?”
萧五娘果然不愧是贵族少女们之中最能八卦之人,在这方面李明达觉得她真的可以称王了。
萧五娘说完之后,看李明达没回应,又去看了看房遗直,也没得回应。
萧五娘又笑起来,拉着李明达的胳膊,“不说话也行,给个表情也可以,给我个暗示。”
“就怕你瞎说,我现在连眼睛都不敢眨,快些歇了这些好奇的心思。这毛病你若不改,早晚会出事。”李明达对萧五娘无奈道。她们自小关系就不错,萧五娘小时候经常‘救’她。李明达儿时调皮那段时间,喜欢上蹿下跳,跌倒的时候几次都是萧五娘先扑在前面给她做了人肉垫子。这份姐妹情谊到现在也还有,只是萧五娘喜欢扒八卦这癖好,李明达并不认同,所以近一段时间和她保持距离,但这并不能说明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不好。
在为人上,萧五娘至少是坦荡荡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李明达还是很欣赏她。
“好吧,不说就不说。今日有缘,好容易得见贵主一次,那我们出去走走说说话也行。”萧五娘直路不同,决定该换迂回之路走。
李明达自然明白萧五娘的小心思,不过之前就听付三娘身边的婢女说过,萧五娘与付三娘的关系还算不错。李明达就想顺便听一听看看萧五娘这里是不是也有什么线索。
李明达就看向房遗直,让他和白天明一起继续去搜查江林的住处,看看还有什么其它的线索。
房遗直和白天明同时领命。
“那我们走吧。”萧五娘笑着拉了拉李明达的胳膊,“我知道付家园子里哪地方景致好,我带你过去。”
李明达点头,随萧五娘引路,正好和她边走边说。
“听说你和付三娘的关系很好?”
“好什么,不过是泛泛之交。我和公主之间才是真的好,谈得来,和她勉强说几句话而已。我这人脾气好,热情,也不拿架子,经常会有人觉得跟我关系十分好,但其实不过就是一些面儿上的交往。跟她们之间的情分到底如何,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我父亲一出事遭贬黜的时候,这些小姐妹没有一个愿意送个消息过来安慰我的。”
萧五娘在这方面看得很通透。
“你什么想法无所谓了,只要付三娘把你当成朋友就行。那付三娘在死之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特别的事。”李明达问。
萧五娘认真想了想,“也没什么,反正就是她喜欢房遗直那些话呗,见怪不怪了,我认识的姐妹们之中,十个里边少说得有六个喜欢他。贵主你说,这房遗直到底好在哪,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闹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仰慕他。”
“人各有好吧,你也说了,十之有六,那不还有四么,你在其中也不奇怪。”李明达起了好奇心,随即问萧五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二哥那样的就挺好,可文可武,宜静宜动,什么都全了。我觉得我以后就照着他那样的找就行了,就怕没有第二个。”萧五娘一脸崇拜道。
“还是老样子。”李明达忍不住笑,萧五娘自小时候就十分地敬佩他二哥萧锴,没想到大了她还是如此。
“我二哥其实特别厉害,他就是为人太低调了,外人都不太知情。贵主,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夸张,不然你来做我的二嫂吧,我二哥他真的很有才华,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萧五娘晃着李明达的胳膊哀求道,“你要是肯做我二嫂,我发誓我会把我爱八卦的毛病改了,你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让我在贵主跟前做个乖乖听话的小狗,我也愿意。”
李明达噗嗤笑了,用手狠狠点了下萧五娘的额头,“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自己还没出嫁呢,倒是来操心我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要是不八卦了,估计八成会是个媒婆,一定会四处牵红线。”
“贵主太了解我了,其实我确实有过这种想法。就是我阿耶被贬黜的时候,我就有考虑过出去做个媒人养家。”萧五娘笑哈哈道。
“那道姑呢,付三娘有没有和你提过道姑。”李明又把话扯回了正题。
萧五娘想了想,“贵主说得是那个常跟在她身边的道姑,叫什么江林的?”
李明达点头。
“见过两次,付三娘和她关系很好,也引荐给我们了。我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个江道姑,但是其她的小姐妹都是很喜欢和她相处说话。这个人看似随和,没什么毛病,但有的时候,她的话里带着一种满世界污浊就她一人出尘脱俗的感觉,我就不太喜欢她。”萧五娘却也承认,“但就是不喜欢,我也没表现出什么,我不得罪人。”
“看来你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赶紧走吧。”李明达‘卸磨杀驴’,不客气的对萧五娘挥挥手,打发她走。
“贵主激将我也没用,我真的知道的不多,”萧五娘想想又道,“就一点,付三娘非常非常地仰慕房遗直。”
李明达笑,“不是激将你,是真的让你走。我要继续查案了,你也赶紧和你母亲一块回家,别让家里头那边担心。”
萧五娘不高兴地跺脚,“可我还什么都没有从贵主这里打听到呢,都是贵主在问我。”
“嗯,这就对了,我正是此意。”李明达道。
“啊,气人。”萧五娘撅嘴,“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开心了,除非却贵主改日请我邀去明镜司看一看。”
李明达点头,应了她。
萧五娘立刻就高兴起来,十分欢欢喜喜的告退。
随后不久,房遗直那边就递来消息,江林的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线索,倒是能看出她一些喜好,书画中只有与荷花相关,有自喻出淤泥而不染之意。
那厢又有人来传消息,说是萧锴和狄仁杰已经回来了。李明达立刻起身前往明镜司,付家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明了了,就差缉拿江林,索性就交给房遗直来负责。
李明达离开后不久,房遗直便也要离开付家,去跟那边准备缉拿江林的程处弼会合,却不想刚好遇到了萧五娘和他兄长萧锐。
房遗直心里深知这‘刚好’并非是巧合,却也不表,和他们兄妹二人打了招呼。
“房世子受委屈了,听妹妹说,你之前被误会是凶手?”萧锐问。
“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问话后,萧五娘就一脸好奇,满眼放光地看着房遗直。
“倒是不好再多说,我虽受冤,但女儿家的闺名很重要,人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追究。”
这就够了!萧五娘听到这几句话后,眼睛更加闪亮。
……
不消半日,付三娘自毁清白算计房遗直的传言,就在贵族女眷们之中暗中流传开来。
付春流从妻子的口中听到这个流言之后,羞愤不已,当即书信一封欲责备房遗直。而今他缓过神儿来,也已经意识到房遗直记恨上他了。他对自己的这位学生太了解,最是记仇,所以付春流认定这件事是房遗直所为,但是却偏偏又没有证据。所以信写完了之后,他气得只能撕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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