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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宁说完话, 众人皆不搭腔, 她撇了撇嘴, 转头瞧向三奶奶。
“三奶奶, 这苏阮可是欺到您头上过, 您就这样忍着这口恶气?”
三奶奶自然是忍不下这口恶气的, 但她忍不下也得忍, 整个摄政王府内,谁敢跟陆朝宗作对,就是老夫人都要看着那陆朝宗的面子说话, 即便那是她的亲儿子。
今日老夫人说出要陆朝宗纳妾一事,意思也就是朝着苏阮开战了。三奶奶自然明白这个理,这个时候就要好好说话, 表明自己的心意和立场。
“这苏阮因着背后有摄政王撑腰, 一向嚣张。”三奶奶看向老夫人,面上带笑, “表姑娘说的对, 咱们这摄政王府里头呀, 大嫂您若是再不出来治治, 她这小蹄子都能爬到您的头上去。”
酒兮娘坐在一旁不言语, 听罢三奶奶的话后掩唇轻擦了擦嘴。
三奶奶将视线转向酒兮娘,酒兮娘垂眸, 咽下口中的话。
二奶奶坐在老夫人身旁,穿着一套绿沉色的褂子, 也是个少言寡语的。
女婢们将膳桌上的膳食撤下, 换上瓜果糕点,孙玉宁挑了一块百果糕入口,香甜滋润。
老夫人转头看向二奶奶,缓慢开口道:“韩秀年纪也不小了,婚事是该操心起来了。”
二奶奶应声道:“是。”
“别应下了不当回事,回头找媒婆来,将宋陵城内未出阁的闺女挑挑,把名册送到我这处来。”对于陆韩秀,老夫人是格外喜爱的,所以平日里也多操心些。
“大嫂。”二奶奶犹豫道:“韩秀这个孩子平日里自个儿便十分有主意,我觉得婚事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
“让他自己做主要等到何事?难道让他像宗儿一样娶个这样的女子回来,让咱们摄政王府不得安宁吗?”老夫人的眸色陡然凌厉起来,终于是外露的显示出了自己对苏阮的不满。
孙玉宁的脸上显出一抹幸灾乐祸的意思,酒兮娘颤了颤身子,似乎是被老夫人的怒气给惊吓到了。
二奶奶垂下眉眼,轻声应道:“是,明日就请媒婆来。”
膳堂外,陆朝宗穿着花衣蟒袍,缓步走来,身旁是提着红纱笼灯的引路女婢。
恭顺媳妇候在门口,瞧见人后喜滋滋的进门,朝着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王爷来给您贺寿了。”
老夫人面色渐缓,端坐在主位上朝门外瞧去。
陆朝宗进门,先是朝着老夫人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撩袍落坐到苏阮的位置上。
刑修炜随在陆朝宗身后,将手里的玉盒呈上来道:“这是主子特意为老夫人备的寿礼。”
恭顺媳妇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放到老夫人面前。玉盒内置着一只玉镯,成色上佳,一看便是好物,但也能一眼瞧出,这寿礼并未用心。
老夫人朝着恭顺媳妇挥了挥手,恭顺媳妇赶紧合上玉盒躬身退到一旁。
孙玉宁微微探身朝着老夫人道:“姑母,表哥这玉镯真是选的精致,配您再好不过了。”
老夫人敛眉道:“年年都送玉镯,也没甚看头。”
孙玉宁偏头瞧了陆朝宗一眼,也说不出什么圆滑的话来,只干巴巴的道:“这,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便好了嘛。对不对,表哥?”孙玉宁朝着陆朝宗一阵挤眉弄眼。
陆朝宗敲着面前的膳桌,身旁有女婢端来新沏好的温茶。茶香氤氲间,陆朝宗斜睨了一眼孙玉宁,双眸微暗,眼中隐显嘲讽神色。
孙玉宁心大,却是瞧不出陆朝宗眼中的意思,她对着那张俊美面容,羞得红了脸。
陆朝宗一拢大袖,缓慢开口道:“今日是您寿辰,我本不欲多言,但阿阮……”
“表哥,是小嫂子自个儿发脾气,咱们可什么都没说她。”孙玉宁截过陆朝宗的话,甩了甩手里的绣帕道:“她堂堂摄政王妃,内宅之主,咱们哪里敢说她的坏话呀。”
孙玉宁话罢,老夫人也慢悠悠的接道:“成婚多时无所出,我只不过与她说了几句要你纳妾的话而已。”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敲着面前的膳桌,“母亲管的过宽了些。”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现下管的不宽,日后你走出去就会被人诟病。”老夫人面色微厉。
“是呀表哥,姑母不过说了小嫂子几句,她就敢甩姑母脸面,你可得好好管管。”孙玉宁赶紧趁热打铁的附和。
听罢孙玉宁的话,陆朝宗沉静良久,然后敛眉道:“脾性见长。”
“小嫂子脾气是不好,不过表哥您也不要太苛责了,毕竟小嫂子年纪还小,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不懂咱们摄政王府里头的礼数规矩也是……”
“本王说,你们脾性渐长。”陆朝宗压着嗓子开口,慢条斯理的抬眸,一双眼漆黑暗沉,将在座的众人逡巡了一遍,气势陡然迸发。
孙玉宁一瞬噤声,她绞着手里的绣帕,面露惊惶。
膳堂内陷入一阵沉静,陆朝宗撑着膳桌起身,修长的指尖轻抚过面前刻印着花纹的膳桌面,动作间透着怒意。
“再多嘴碎一句,休怪本王的摄政王府里,容不下你们。”陆朝宗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字字震耳。
老夫人猛地抬眸看向陆朝宗,“砰”的一下起身,连身下坐着的实木圆凳都给推倒了。
“真是了不得,好一个摄政王。”伸手指向陆朝宗,老夫人气得浑身哆嗦。
陆朝宗转身,身姿挺拔的对上老夫人的眼。“我敬你为母。”莫要不识抬举。
老夫人气得唇瓣都在抖,一旁的二奶奶和恭顺媳妇赶紧上前将人扶住,细细安抚。
“宗儿,这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话。”二奶奶打圆场道。
陆朝宗却是不接二奶奶的话,只道:“阿阮不是内宅之主,却是整个摄政王府的主,若是让她违了一点心意,那本王的府规也不是光摆着给人看的。”话罢,陆朝宗甩袖离去,根本就不管身后那一群面色各异的人。
老夫人怒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便晕厥了过去。
“哎呦,大嫂。”三奶奶惊呼一声。
“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去请太医……”孙玉宁朝着女婢跳脚,声音尖利。
一时间,膳堂内轰乱乱的搅成了一锅粥。
南阳殿内,宫灯高挂,苏阮侧躺在美人榻上正在读书。
苏致清托人又给她送来了一批书籍,多是些奇闻怪志。苏阮正读得起劲,突闻外头传来宫婢急匆匆的脚步声。
放下手里的书籍起身,苏阮抬手招过平梅道:“可是王爷回来了?”
平梅伸手推开绮窗瞧了一眼,果然看到回廊处那挺拔的身影,便兴奋转头与苏阮道:“是王爷回来了。”
苏阮穿上绣鞋,匆匆迎出去。
“我的樱桃肉呢?”挡住陆朝宗进殿的步子,苏阮朝着他伸手,一双柳媚眼乌溜溜的衬着月色,格外好看。
陆朝宗俯身,将苏阮搂在怀里。
苏阮浸在那檀色冷香之中,神色懵懂,片刻后使劲的伸手戳着陆朝宗的心口道:“好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阿阮。”陆朝宗环住苏阮,几乎将人嵌入骨肉。
平梅识趣的带着女婢退了下去,留下一盏孤灯。
南阳殿内,灯色昏暗,半开的绮窗处透进一层月色,那月清凌凌的带着凝霜,铺叠在光亮的白玉砖上,恨不能让人上手抚弄一把。
苏阮抓着陆朝宗的绶带,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便知这人应当是去过了膳堂了。
“我是信你的,你若是纳妾,我便立时拿着金剪子与你一道同归于尽。”苏阮娇软软的声音进到陆朝宗耳中,带着属于小女儿的娇羞。
陆朝宗勾唇轻笑,一把将人带上美人榻。
苏致清送来的书籍半摊开在美人榻上,书页上画着一女子,身披白裘,媚眼漆发。
“这是狐仙娘娘。”苏阮用指尖点了点那画上女子,然后偏头看到陆朝宗道:“你觉得是这狐仙娘娘好看,还是我好看?”
“自然是阿阮好看。”陆朝宗搂着怀里的苏阮,满眼柔情。
苏阮偏头,眼尾轻挑,“你尽会说好话哄我。我哪里比得上人家狐仙娘娘勾人魂魄哟。”
“我的魂,早就被阿阮勾走了。”陆朝宗贴在苏阮的唇,细细捻揉。
苏阮仰头,单臂勾上陆朝宗的脖颈,声音含糊道:“你还欠我一盘樱桃肉呢。”
“记着呢。”陆朝宗抽开苏阮腰间的丝绦,露出里面的袜肚。
看到陆朝宗盯着自己的袜肚瞧,苏阮面色微红道:“这是新制的蹙金丝合胜袜肚,你觉得如何?”
“未免大胆了些。”陆朝宗的目光盯着那袜肚,一动不动的道。
“夏日穿着好,不然裹那主腰太累赘,也热,闷着都捂汗。”苏阮说完,兴致极好的撑着身子起身,站在美人榻上朝着陆朝宗展示起了自己的袜肚。
“你瞧,这袜肚便是直接穿出去都是可以的。”
陆朝宗靠躺在美人榻上,扯了扯苏阮的裙裾。
苏阮穿着素白的罗袜跳下美人榻,踩在那一片清灵月光下蹦蹦跳跳的活似孩童。
“好了,莫蹦出汗了。”陆朝宗好笑的弯唇,朝着苏阮伸手。
苏阮笑着抓住陆朝宗的手,刚想说话却是突然感觉喉咙里泛出一阵恶心的味道。
“呕……”
“怎么了?”陆朝宗面色大变,猛地一下从美人榻上起身。
“我,觉得有点恶心。”苏阮朝着陆朝宗摆手,疾奔到绮窗去猛吸了一口外头的空气。
陆朝宗将案上的熏香按灭,然后给苏阮端了一碗温茶来。
苏阮漱过口,依旧觉得心口闷闷的有些难受。陆朝宗直接便唤刑修炜去请姚太医来。
刑修炜应声,急匆匆的去了。
姚太医已入睡,被刑修炜硬生生的从床榻上拉起来,连官服都没穿,随意套了一件外衫便提着药箱来了。
坐着马车进到摄政王府内宅门口,刑修炜与扶着老夫人回院子的一群人撞了个正着。
正扶着老夫人的恭顺媳妇瞧见刑修炜,面色大喜道:“哎呦,王爷真是有心,还特意请了姚太医来给老夫人看诊。”
老夫人看了一眼姚太医,面色微缓。陆朝宗一向不是个服软的性子,今次肯先服软也是难得。
一边说着话,恭顺媳妇上手就要去拉姚太医,却是被刑修炜给拦住了路道:“这是主子给王妃请的。”
恭顺媳妇一瞬面色大变,老夫人原本微霁的脸也气得涨红。
“混账不孝子!”
“老夫人……”二奶奶扶住老夫人,替她揉着胸口道:“怕是宗儿还不知您身子欠安。”
刑修炜朝着老夫人拱手,领着姚太医就要去,却是被孙玉宁一把扯住了药箱。
“什么狐媚妖精,让表哥连姑母都不顾了!简直就是个害人精,祸根子!你随我去给姑母看诊,就让那祸根子病死算了!”
孙玉宁野蛮的扯着姚太医的药箱,可怜姚太医一把年纪,左边被孙玉宁扯着,右边被刑修炜拉着,站在中间左右为难。
“表姑娘,还请放手。”刑修炜躬身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奴才还敢与我这般说话?”孙玉宁早就看不惯这刑修炜了,因为每次只要她去找陆朝宗,这个死太监总是拦着她,并用各种理由推脱。如若不是这死太监,表哥早与她在一处了,哪里还轮得到那个狐媚妖精!
“一个狗奴才,还真当自己能翻天了!我就是不放,你能拿我如何?”孙玉宁仰头,尖利的声音穿透寂静暗色,格外聒噪。
回廊内宫灯轻晃,刑修炜垂着眉眼,看不清脸上神色,他沉静片刻后道:“既如此,那就别怪奴才失礼了。”刑修炜话罢,猛地朝着孙玉宁伸出一掌。
刑修炜虽是个太监,但是却身怀武艺,孙玉宁一个弱女子哪里打得过他,随随便便一掌便摔在了地上,磕的脑门涨疼。
“啊……”捂着自己的脑门,孙玉宁躺在地上大叫,一旁的女婢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却在看到孙玉宁脸上的血渍时吓得面色煞白。
这刑修炜也是太大胆了一些,一个奴才,连表姑娘也敢伤。
刑修炜面色柔和的收回手,转头朝着姚太医笑道:“姚太医,随奴才来。”
“是,是。”姚太医颤颤巍巍应了一声,赶紧随刑修炜去了。
平梅久候在南阳殿门口,一眼瞧见刑修炜,赶紧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慢?都等了许久。”平梅心疼苏阮,听着里头止不住的呕吐声,心焦的很。
刑修炜笑着低头认错,盯着平梅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些时辰。”
“唔。”平梅偏头,含糊应了一声,然后面色微红的领着姚太医入殿。
殿内,苏阮趴在美人榻上神色难看,显然是吐得厉害了。陆朝宗站在一旁,一手托着漱口的茶盏,一手拿着绣帕正在给苏阮擦嘴,地上摆置着痰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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