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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争先恐后的说着自己的主意,最后,就连田承宝都道:“奶,我昨天看见湖底有个大王八来着,等明天,我一定把它捞上来。”
“好,好……”姜婉白笑着,有些合不拢嘴,“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今天晚上咱们吃油渣馅的饺子。说起来,咱们家也有好长日子没吃饺子了。”
饺子必须用白面做,就算这里的农民还算富裕,但一个月也吃不上几顿饺子,甚至一些穷困的家庭,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饺子。
而且,因为每次都是过年或者过节才吃饺子,使得饺子又增添了一层特殊的含义,象征着团员跟喜庆,所以姜婉白这么一说,就仿佛往沸水里加了一勺热油一般,院子里的气愤立刻变的火热起来。
大家你追我敢的做着手里的活计,你说我笑的聊起了以后的事,院子里漾满了名为幸福与希望的东西。
第二天天一亮,姜婉白就起床了,而田老三他们更早,早已收拾整齐,在外面等着姜婉白了。
“车借来了?”姜婉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田老三。
“借来了,三叔祖说不用急着还。”田老三憨憨的笑道,一张被晒的黝黑的脸,因为这笑容也变的耐看起来。
“嗯。”姜婉白点头,然后让田老三把昨天她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搬上牛车,又让他从盆里捞了两条鱼,众人这才坐上牛车,咯吱咯吱的往孟庄而去。
孟庄顾名思义,就是庄子里面大多数人都姓孟,也是张氏娘家所住的村子,离田家村足有二十多里。
张家是村中少有的外来户,世代读书,算是书香门第,据说祖上还做过官,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才到孟庄定了居。定居之后,张家本来不说富甲一方,也是孟庄有名的富户,但张家人不事生产,几代下来,竟然将偌大的家业败了个差不多。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农家人本来就敬畏读书人,所以就算当时田家全盛时期去张家求婚,都算是高攀了。当时很多人都笑田老爷子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却没想到还真让田老爷子办成了。
这件事当时还引起了轰动,被不少人津津乐道。
只不过两家结亲之后没多久,田老爷子去世,田家败落,而张家也一样。
张老爷子长年吃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过几年,张家这个庞然大物在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终于哄然倒塌,张家的日子也变的越发艰难。
回想起这段,姜婉白轻叹了一声,这也算是世事难料吧!
“奶,你在想什么?”田承玉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姜婉白的身边,关心的问道。
他这么一问,张氏等人也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不想说她刚才在想的事,抬眼往四周一看,只见路边都是青翠的庄稼,她道:“我在想今年的收成。”说起收成,她突然想到她们家好像把地都卖了,既然如此,田老二他们每天下地去干什么了?
“娘,今年年景好,收成应该错不了。”听姜婉白提起庄稼的事,赶车的田老三立刻回过头接过了话,话语中是浓浓的自豪,想来那庄稼他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姜婉白赶紧将她刚才的疑问问了出来。
田老三的目光一暗,又将头转了回去,用鞭子轻轻的拍了一下青牛,声音悠长的道:“现在这地本来是没人种的荒地,是我二哥带着我们开出来的。不过这地根本也长不了小麦什么的,只能种些高粱,比咱们原来的地可差远了。”
对于田老三这样一个热爱土地的农民来说,土地就好似他的生命一般,没了土地,便没了一切,所以提起那片被卖了的土地,他又变的沉默起来。
地里种的全是高粱?姜婉白瞬间好似被什么东西霹到了,她就说田家怎么天天吃高粱饼子呢,原来原因在这。
一想起高粱饼子,姜婉白立刻反射性的觉的菊花疼。
说起对菊花的伤害,这高粱饼子可比辣椒厉害多了,辣椒顶多算是个配料,这高粱饼子可是主食,每天要吃三次,每次要吃很多,甚至姜婉白觉的,这高粱饼子简直是世界上最让人深恶痛绝的食物,没有之一。
“以后我们有钱了,还是要买一块好地,然后种些粮食。”姜婉白一脸怨念的道。
牛车虽然走的慢,但姜婉白他们出来的早,所以在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他们到了孟庄。
远远的看见张家那有些破旧的木门,田承玉就兴奋起来,拉着姜婉白的手道:“奶,这就是姥爷家,你还没来过吧?一会儿我带你进去。”
田承玉这句话说的很奇怪,姜老太太跟张家是亲家,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来张家一次,但姜婉白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这姜老太太一辈子出门的次数估计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而张家绝不在此列。
姜婉白只想吐槽这姜老太太究竟过的是什么生活,要是让她那样,估计用不了三天,她就得得抑郁症,然后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了。当然,姜婉白觉的九成九是前者。
正当他们几人说话的时候,张家的木门一开,一个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男人一脸的焦急,跑了两步就好似被什么绊到了,啪的一下趴到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不过他好似没感觉到疼一般,爬起来又往前跑,跑了两步,脚步一踉跄,竟然又摔到了地上。
“舅舅”“哥”……马车上好几个人同时惊呼出声,也证明了那个男人的身份,正是张氏的哥哥,田承玉的舅舅张元书。
喊完,众人赶紧下了马车,朝男人奔去。
男人一眼正看见了众人,就好似看到救星一样,赶紧爬起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张氏的手,他急道:“爹突然不好了,我去请大夫,你帮我照看爹。”说完,他也顾不得听张氏的回答,就又急急忙忙的跑了。
众人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唰的一下,张氏的眼泪就下来了,然后就像疯了一样,她一把推开前面的田老三,奔进了院中。
田承玉似乎也很急,就要往里冲,不过却被姜婉白拦住了,“你拿上这个去找你舅舅。”姜婉白明显比其他人冷静。
田承玉往姜婉白手上一看,只见是一锭银子,他就立马明白了姜婉白的意思,他舅舅没银子,哪里能请得来大夫。一把抓住那银子,攥的手都疼了,田承玉这才一阵风一样的追着张元书去了。
田老三虽然也很急,但他的两个孩子还再外面,姜婉白还在外面,他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这里自己进去,所以只拿眼盯着姜婉白,眼中满是焦急。
“现在急也没用,急只能坏事。”姜婉白的心情也有些激动,一来亲家家,亲家就死了什么的,可好说不好听。
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在牛车上翻了一下,翻出那株人参递给田老三,“快,快去切两片给亲家含着吊着这口气,剩下的拿水煮了,给亲家喝。”
田老三看见那株人参有些意外,这东西,难道就是别人说的人参吗!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姜婉白催促道。
田老三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抓住那人参,飞奔进了院子。
“奶,我干什么?”田承运急道。
姜婉白想了一下,从牛车上拿些米跟核桃递给他,“你先把牛车安置好,然后拿这米跟核桃去熬粥。”
田承运的心本来空落落的,一听姜婉白让他做事,反倒像找到主心骨似的,有了几分着落,答应着就去了。
他们都走了,当场就只剩下姜婉白还有一脸茫然的田承安。轻出了一口气,姜婉白拉起田承安的小手,往张家的院子里走去。
东屋的炕上,一个身形枯槁,一脸蜡黄的老者正躺在那里,旁边,张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一样,至于田老三,则没在屋里,估计是去煮人参了。
“爹……”张氏只喊了这么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只顾着在那里哭。
田承安一见张氏哭,也咧着嘴哭了起来,张氏这才发现姜婉白带着田承安已经到了门口,“娘……”她喊了一声,喊完,伸手抹了一下眼泪,可是那眼泪却越流越多,好似根本不受控制一般。
“你先别只顾着哭,你爹跟承安都还指望你照顾呢。”姜婉白劝道,她一提田承安,田承安哭的更凶了,而张氏赶紧将田承安拉过来搂在怀里,一边流眼泪,一边哽咽道,“乖,别哭……”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倒是哭的一塌糊涂,田承安自然哭的更厉害了。
姜婉白一看就知道指望不上她了,赶紧道:“老三把人参片给你爹含上了吗?”
张氏点点头。
“你去看看老三,那人参熬好了没有,熬好了赶紧拿过来。”姜婉白想给张氏找点事做,不然只坐在这里哭,一会儿哭坏了怎么办。
张氏这才急急忙忙的拉着田承安出去,找田老三去了。
☆、第24章
等张氏走了,姜婉白凑到张老爷子旁边仔细打量着他。一脸的灰败,看不出任何的生机,胸口微微起伏,但一点力度都没有,还特别的绵长,都让人怀疑这次低伏下去之后下次是否还会在鼓起来。
张老爷子这情况,恐怕不是很好啊,姜婉白心道。
就在姜婉白全神贯注的查看着张老爷子的情况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跟说话声。
“元书,不是我不想救你爹,你也知道,你爹那病就得好好将养着,拿好药固本培元,可是这两样,哪一样不要钱。你们家的情况我不说你也知道,你爹现在这样,跟本就是在熬着受罪啊!
要我说,不如……”一个男声,听起来好像是大夫。
“孟大夫,麻烦你快点,我爹真的等不及了。”张元书的声音急的都沙哑了。
可是那个所谓的孟大夫好似根本就不急,听那声音,他好似站在了门口,“元书,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的。你想想,你爹这情况,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与其到最后落得人才两空,还不如选择一样能到手的。
我想,如果你爹知道,他也不会怪你的,你还是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吧。”
孟大夫的话似乎戳中了张元书的心事,外面一阵沉默。姜婉白在里面听了,本来想站起的身子,立刻顿住了,其实她很理解孟大夫的话。
别说在温饱问题还没解决的古代,就算在现代,又有多少人得了病根本没钱治,只能熬着的,又有多少本来还算富裕的家庭因病一夜反贫的。
又有多少人为了给家人治病不惜卖尊严、卖身体的,更有多少得了大病的人怕牵累家人直接选择默默离开或者死亡的,新闻几乎每天都播,姜婉白看的都快麻木了。
现代尚且如此,何况古代。姜婉白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话,她想知道这张元书到底会如何选择。
“元书,听说你媳妇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家里人在逼她嫁人呢,你现在既然有了银子,还是赶紧把你媳妇接回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才是,不然……”孟大夫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张元书。
突然,外面传来“噗通”一声响,然后是张元书的声音,“孟大夫,求你救救我爹,求你救救他。”话音一落,又传来两声“嘭嘭”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看样子,是张元书在给孟大夫磕头。
“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孟大夫似乎有些急了。
“孟大夫,求你救救我爹。”张元书的声音里都带了哭音,可以看出他有多着急了。
“你……哎!”孟大夫的叹气声,声音一落,一个拿着药箱的中年男人就进了屋子,男人看见姜婉白似乎有些意外,“你是?”
姜婉白赶紧站了起来,“您就是孟大夫吧,我是张家的亲家,你快来看看我亲家,他好像不太好。”说着,姜婉白就移到了一边,将位置让给了孟大夫。
张家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张元书娶得就是本村的姑娘孟氏,女儿则嫁到了十几里外的田家,孟大夫就是本村的人,姜婉白这么一说,他倒是立刻就猜出了姜婉白的身份。
姜婉白竟然不辞辛苦的来看张老爷子,孟大夫立刻对她高看了两分,客气的对她点了点头,他赶紧过去摸了摸张老爷子的脉。
摸完脉,他又摸了摸张老爷子的颈部,摸完颈部,又拿手翻了翻张老爷子的眼皮,然后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元书一进来就看见的是这样一幕,立刻颤抖着声音问道:“我爹他?”
“时也,命也!”孟大夫叹了一口气,“你爹现在只剩一口气了,就算我给他开方子,恐怕他也没命等到这药煎好了。元书,你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
张元书的身子一直就是亏的,刚才又是急又是跑,又是磕头的,眼前已经有些发黑,一听孟大夫的话,他几乎立刻的,就眼睛一翻栽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元书。”孟大夫惊呼一声,赶紧跑到了张元书的身边,给他摸了摸脉,又看了看眼睛,发现他只是受不了刺激晕倒了,这才放下心来。
“孟大夫,刚才你说怕亲家熬不到你的药煎好,才没救了,要是我告诉你,亲家这种情况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他一定能等到你的药煎好,他还有没有的救?”姜婉白也被张元书吓了一跳,但幸好她还知道此时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熬到我的药煎好,这怎么可能,除非……”孟大夫说着,狐疑的看了张老爷子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张老爷子这种情况,除非用人参吊着才行,可是张家这种情况,哪里来的人参,说张家有鬼还比说有人参让人来得相信。
姜婉白自然猜到了他的意思,刚要解释,就见张氏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她一进来,一股药香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是,人参。”孟大夫好似看见鬼了一样,惊讶的看着张氏手里的药碗。
张氏本来小心翼翼的端着那药碗,可是一听见孟大夫的惊呼,她的手就是一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前面,结果却正看见张元书生死不知的倒在地上,顿时就是一惊。
她这一惊不要紧,她端着药碗的手本来就不稳,再来这么一下,那药碗就往一边歪去。
感觉到药要洒,张氏本能的拿手去捧那个药碗,想把它扶正,可是那个药碗里都是滚烫的药,她端着碗边还好,这么一捧,立刻被烫到了,便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手。
她这一缩手,药碗自然朝着地上掉去,“啊……”张氏缩回手才发现她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立刻惊呼出声。
伸手想要去捞那个药碗,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药碗往地上落去,这一刻,张氏觉的周围都空了,她也空了。
从张氏进来到药碗落地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孟大夫此时刚从张家竟然真的有人参这件事中回过神来,想帮张氏都帮不上,也微张了嘴,一脸的后悔。
要是刚才他不一惊一乍的,张氏也不会摔了药碗,而张家肯定不会再有第二颗人参,也就是说这人参几乎是张老爷子的命,而他则是间接害死张老爷子的凶手。
孟大夫现在满心的后悔,后悔自己怎么这么鲁莽,又是没见过人参,怎么能这么失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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