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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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笼罩，碧波浩淼，小船行驶在江面上，水天一线，宛若一幅绝美的水墨画，遗世独立，令人向往。

霍玄立在船头，略带潮湿的轻风缓缓拂来，耳畔听着嬉笑打骂声，他的脸庞不禁荡起淡淡笑意，心却是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越是临近故土，不知为何，心里不祥的感觉越发浓重。他不敢想象，自己背负叛逆之名，秦氏会采用何等手段对付那些无辜的家人亲友？

“苍天庇佑，但愿我能来得及时……”

他心中默默祷告，目光眺望远远方，那浩淼江水尽头之处的城邑，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顺流而下，渔船行驶速度很快，在午时之前便已靠近渡口。四周的船舶开始多了起来，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多是商船和渔船，也有专门渡人的客船，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渔船靠岸，霍玄立刻准备动身，却在此刻，一道清冷的话语声传来。

“等一下！”

说话的人是蓝岚。此女乃是天凤一族除了大祭司和霍玄这位圣子之外，唯一一名觉醒冰凤血脉的族人，地位崇高，封号圣女，受族内千万子民敬仰膜拜。她性子颇冷，一路行来，极少开口，加上面蒙轻纱不以真面目示人，平添几分神秘气息。

喊住了霍玄，此女下一步动作，竟然微闭双眸，一动不动，好似神游。

霍玄见了心中奇怪，另外三女，也是如此。半响，只见蓝岚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抹凝重，缓缓道：“漓江城内看似平静，却隐有强者气息存在。我方才用心眼察探，发现了城东地域一座民宅内，有三道强大气息，其中两道皆是丹元强者，剩下一道气息深不可测，估计不错的话，应该是秦氏圣祖级别的人物。”

此话一出，霍玄等人都是惊愕难当。以他们的修为，整个漓江城都在神念笼罩范围，想要察看不难，但是只要这样做，肯定会暴露自身行踪，惹来强敌。

面前这位神秘女子，却不知施展了何等秘术，在没有散出半缕神念的情况下，已经将漓江城内的情况大致摸清楚，光是这一手，已经足以让人震惊难当。

“小岚，你，你觉醒了天赋神通？”红绫神情复杂，既有兴奋，又带着羡慕，大声问道。

蓝岚微微点头，语气不无遗憾地道：“这次闭关修炼，机缘巧合之下，我觉醒了心眼神通，只可惜……此神通只有辅助作用，不惧攻击之力！”

此话说出，立刻招来一道道饱含怨念的目光。

“纵观我圣族先辈，能够在丹元境觉醒天赋神通者，不超过双手之数，近千年来，更是只有你蓝岚一人。这般绝世禀赋，足以让我等望尘莫及，你这小妮子竟然还不满足！”天香圣主白了她一眼，语气中充满了酸溜溜的意味。

“是啊，冰凤圣女的天赋，真让我等羡慕啊！”另一女，雨馨也是感叹不已。

一听‘天赋神通’这四个字，霍玄立刻恍悟过来，看向蓝岚此女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六识神通，天生禀赋，即便是元婴、通玄二境绝世强者，道行大成，也没几人能够觉醒此等逆天神通。前有蓝玉，炼罡境便获得逆天机缘，觉醒了灭绝法目，后有这位冰凤圣女，丹元境觉醒心眼神通。她的异禀比起蓝玉或许稍有不如，但也足以让世间千万修者顶礼膜拜，望尘莫及。

“先别说这些了！”

正事要紧，红绫敛去脸上惊叹之意，沉声道：“秦氏老贼果然阴狠歹毒，设下圈套，坐等霍玄表弟入瓮。天香，你脑袋瓜子聪明，想一想，咱们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城？”

“这好办！”

天香圣主听后盈盈一笑，娇躯一转，瞬间变成一个素衣少女，面容体型皆有很大改变，身上逸散出的气息也尽数收敛，一眼看去，活脱脱一渔家少女。

“咱们改变一下容貌，收敛气息，便可装扮成普通人进城，除非是跟高手面对面撞上，否则的话，没人能识破玄机！”天香满脸狡黠，笑嘻嘻说道。她面容虽有极大变化，可是一双明眸却依旧充满了魅惑之意，一笑一颦，极具风情。

“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幻术我不行，天香，你给帮把手！”

红绫见状点头，同时让天香出手，助自己一臂之力。

蛮荒天狐部众，精通迷魂幻术，天香这位圣主级大人物自然是此道佼佼者。她易容改貌，惟妙惟肖，真假难辨，乃是不折不扣的幻术高手。

在红绫请求帮助之后，此女便伸出玉手，妙指轻弹，三缕灵光激射而出，分朝红绫三女射去。灵光一闪，三女衣饰形貌立刻发生变化，片刻后，全都变成渔家少女的模样。

“狐媚子就是心眼多，光顾着把自己皮相变得那么好，别人就成这副怪模样！”

红绫似乎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很不满意，嘀咕几声，满脸不爽。

天香听了轻笑一声，如水双眸瞟向红绫‘要害’部位，调笑道：“我可是保留了你身为女人最大的优点所在，啧啧，你瞧你那小身段，多迷人啊！”

的确，在天香的幻术改变下，红绫美艳的脸庞变得十分普通，但是其傲人身材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更加夸张，让人看之心生遐想。

对此，红绫似乎也发觉到，嘿嘿一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四女都已改容换貌，剩下只有霍玄一人。天香正待出手相助，却不料，霍玄在此刻身上闪过一道异芒，如琉璃变幻，缤纷悦目，旋即，他的面容开始急速变化，身形也发生改变，片刻后，变成一面容黝黑、体型壮硕的少年。

其身上衣衫也变成了粗布衣，一身打扮，活脱脱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的渔家少年。

“圣子好幻术！”

天香见了，由衷赞叹。

霍玄微微一笑。他自身不精通幻术，但是金沙弥尘界内，有多目蜃兽这头护界战灵存在，这家伙可是精通幻术中的妖物王者，改变形貌，对它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我们走吧！”

在霍玄招呼下，众人离开渔船，登上渡口。临行之际，他们不忘带走船舱内的鱼篓，既然要装扮成渔民，就要真实贴切才行。

霍玄最后一个上岸，他不忘丢下一片金叶子，算是给船上那对渔家父子的补偿。

从渡口到城门，不过数里路。在人群中行走，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城门前。极目看去，霍玄脸色立刻一边，城门上方，原本飘荡的‘霍’字大旗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换成了‘田’姓旗号。

“八极门的田归……”

很显然，霍家城主之位已经被人取代，最有可能，便是昔日的对头，八极门田归。

家中已经遭遇变故，这从城门上飘荡的‘田’字大旗不难看出。霍玄此刻心中更是焦灼，抬脚便朝城门走去。红绫四女，紧紧相随，护在他左右。

一阵嘈杂人声在旁边响起。

“奇怪了，我这才离开漓江城没几天，怎么城主便换人呢？老赵，你知道是何情况？”

“李老板，你有所不知，就在前几天，咱们漓江城发生了一件大事，霍氏一族被当今秦皇定了‘叛逆’大罪，一夕之间，满门诛灭，听人说上面派了不少仙师大人物出手，如今整座霍府都变成了废墟，这霍氏一族，算是完了！”

……

两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窃窃私语，听在霍玄耳中，却恍若平地惊雷，令他脑袋‘嗡’一声巨震，整个人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

“霍家被灭了……被灭族了……”

这一噩耗，让他无法承受，口中喃喃，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身旁四女见状，全都流露担忧神色。天香圣主上前一步，面对面看向霍玄，其如水双眸，透出淡淡异彩，语气无比温柔地道：“圣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冷静…冷静下来。”

她的话好似充满了无穷魔力，字字响彻在霍玄心底，令他彷徨无措的心绪，慢慢恢复了平静。

“走！我们进去！”

咬了咬牙，霍玄大步朝城内走去。

昔日的城主府邸，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瓦砾。一男四女，五道身影远远站在街角位置，遥视远处的废墟，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

“圣子，去找人打听一下详情吧！”

良久，天香充满温柔之意的话语声，从旁边传了过来。霍玄沉默不语，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心里却在滴血。

家，没有了。家人和亲友，一夜之间，全部逝去。这对他而言，难以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眼神木然，他转身走向旁边一家酒楼。这酒楼的老板姓邓，胖胖的，整天乐呵呵，一脸富贵相。小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来这家酒楼胡闹滋事，害得邓掌柜欲哭无泪，三番五次登门找自己老爹哭诉。当时，他还觉得这胖子心胸小，动不动就上门告状，此刻见到这人，竟然从对方眼神中看出几分阴郁寡欢之色。

“大叔，这是我们今早刚从江里打上来的鲜鱼，全部给你，换两壶酒如何？”

天香上前，将鱼篓递给了邓掌柜，满脸笑容说道。

邓掌柜瞅了一眼，便点头答应。接过对方递来的两壶酒，天香眼珠子一转，佯装惊奇又问：“大叔，向你打听一件事，这街头的霍家……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天香嘴很甜，一口一个‘大叔’，让人听了十分受用，加上他们的打扮，立刻让邓掌柜失去戒心，摇了摇头，叹道：“唉，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听说是霍家大少爷霍玄，人在皇城那边犯了大事，株连家族，一夜之间，来了无数黑衣人，将整个霍府赶尽杀绝，那个场景，真叫一个‘惨’，血流成河，尸骨遍地，霍家上下鸡犬不留……街坊相邻这么多年，霍家的人一向和善，谁料会遭此横祸，真让人难受啊！”

这些话落在霍玄耳中，让他原本就不平静的心绪，如火山般爆发出来。一股强大气机弥漫散出，瞬间便要波及整个酒楼。却在此刻，只见伴在旁边的蓝岚，小手伸出，轻轻按在霍玄肩膀上，旋即，其体内逸散出的气机，硬生生被压制住。

“表弟，节哀顺变，千万别泄露行藏！”

红绫低沉的话语声，在心底响起。

霍玄强忍心中悲痛，走上前去，沙哑着嗓门，问道：“大叔，这霍家……难道就没逃出一人？”

邓掌柜连连嘘叹，道：“我跟霍家这么多年邻居，对他们府上的情况最清楚不过，整个霍家连同家仆奴婢共有八十三人，那夜过后，小老儿我壮着胆召集了十几个街坊，从废墟内将尸骸收集，数了一下，一共八十二人，按照我的估计，应该逃走了一人，只是不知道是谁？”

话到此处，他满脸愤恨，继续道：“霍家这些年对咱们街坊邻居十分照顾，原本，小老儿打算凑些银钱置办棺木，让他们下葬安息，谁料上面来了一位大人，这家伙就是带队灭了霍家满门的人，名字叫……对了，叫关少白，原本是八极门弟子，跟霍家大少爷是死对头，这家伙真不是东西，竟然下令严禁我等替霍家死去的人下葬，违者当以同党论，杀无赦！”

关少白！又是关少白！

霍玄听了，心中悔恨交加。他恨自己不听杜大哥的劝，早应该出手将这卑鄙小人诛杀，结果，一时心软，便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这还不算完，姓关的小子太过歹毒，灭了霍家之后，还在城内搜捕，所有昔日跟霍家大少爷关系密切之人，皆被他抓了起来，就地正法……可怜啊，听说那百花楼四大花魁，早已从良嫁人，却受到株连，当场就地正法……听说其中一个还是绸缎庄的老板娘，已经身怀六甲，只是痛骂了姓关的小子几句，便被当街破腹取胎，惨绝人寰，造孽，造孽啊！”

说到此处，邓掌柜老泪纵横，无比感伤。

“是，是牡丹么……”

霍玄听了，眼前一黑，身子摇晃欲倒。两只小手立刻伸了过来，将他搀扶住。

“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

心里悲愤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如此噩耗，身心上的打击，对于霍玄来说无法接受，他情愿自己被千刀万剐，也不愿连累这些无辜的人。

“他，他们的尸首呢？”胸口起伏，像是拼尽了全力，霍玄方才问出这一句。

“城外乱葬岗。”

邓掌柜指了指城西方向，愤然道：“曝尸荒野，任由野狗吞食，这便是那姓关的小子做出的恶事，这家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霍玄极力控制自己即将爆发的心绪，一挥手，柜台上出现一个包裹，里面尽是金银珠宝。

“好人有好报！老人家，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收好吧！”

说出此话，他甩开二女搀扶，转过身，蹒跚着脚步离去。

…………

傍晚，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

城西二十里，乱葬岗。这里到处都是荒凉的坟头，入眼看去，阴气森森，破败的棺木四处散落，白骨随处可见，在黑暗中泛出幽幽磷光。

一处坳地。七八头瘦骨嶙峋的野狗，正在大快朵颐，吞食尸体。在这里，血流成河，一具具尸骸横七竖八散落，有老人，有妇孺，个个惨遭横死，灰败色的脸上，挂满了惊恐和哀伤。

嗖嗖……

数道蓝光从黑暗中射出，那几头野狗瞬间被击中，惨叫声都没发出，便化成灰烬消失无踪。这时，从黑暗深处缓缓出现五道身影，接着月光看去，当先一人是名年轻男子，其脸上充满了无尽悲伤，慢慢走来，却不正是霍玄。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

喃喃自语，充满了自责，撕心裂肺。他目光看去，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昔日是那么充满生机，此刻，全都灰败不堪，没有半点生机。

师嫂，承华，二师兄，李叔叔……一个个至亲之人，此刻就这般悲惨的躺在自己面前，浑身血迹斑驳，相信在临死之前，他们都受到无尽折磨，死后，仍不得安宁，遭到野狗践踏。

霍玄默默走去，在尸骸之间，一一徘徊，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心如刀绞般疼痛。

“牡丹……”

他看见那个性直爽朗的女子，孤零零一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双眼睛睁得滚圆，眼角迸出鲜血，还有尚未流干的泪水，就这般，仰望着无尽天穹，似乎是在跟老天爷诉说，自己的不幸。

她的双手，紧紧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胎儿，腹部被破开一个血口，临死之前，还摆出想将胎儿塞入腹中的姿势。此情此景，惨绝人寰，让人看之潸然落泪。

“啊……”

这一刻，霍玄终于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大叫，泪水泉涌而下。无穷无尽的悲愤转化成狂暴力量冲天而起，顿时，半空天地灵气剧烈波动，一朵朵莲花状蓝色冰焰突兀显现，漫天飞舞，狂暴肆虐。

身后四女，此刻见了都是脸色大变。红绫娇躯晃动，便欲上前，却被天香伸手拦住。

“抑郁伤身，还是让他发泄出来吧！”

就在此间灵气剧烈波动之际，远在二十里外的漓江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忽地，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瞬间隐没在无尽苍穹，消失不见。

“天香，他来了，做好准备！”

就在霍玄尽情宣泄心中悲愤之际，伴在他身旁的四女各有动作。红绫挥手将面前数百具尸骸尽皆收起。蓝岚则是闭上双目，用她的心眼神通察探四周。天香祭出天狐族圣器图腾灵柱，准备随时遁走，雨馨则是伴在她左右，全力辅助。

“霍玄表弟，强敌已至，咱们快走！”

红绫上前拉住霍玄，双脚一跺，二人便飞身落在图腾灵柱之上。这时，在天香雨馨二女联手催动下，图腾灵柱表面符文隐现，金光环绕，透出磅礴如海的气机。

与此同时，一个冷漠的男子声音在半空响起。

“果然是你这叛逆，受死吧！”

话语间，一只大手如擎天巨峰，蕴含无上威能，压顶而来。

红绫和蓝岚见状互视一眼，旋即，二女同时出手，眉心皆闪过一道异芒，火焰印记随之浮现，所不同的是色泽各异，红绫眉心浮现的是赤焰印记，而蓝岚却是跟霍玄一样，显现出冰焰印记。

二女娇喝一声，旋即，冰火之翼从她们后背显现，赤蓝两道霞光冲天而起，在半空化成两根巨大凤翎，萦绕冰火烈焰，直击而去。

轰——

一声惊天巨响。那只擎天大手在两根凤翎攻击下，竟然崩溃消散。狂暴气劲肆虐下，那两根凤翎化成流光，钻入二女体内消失不见。

“火凰圣主，冰凤圣女，外加上一个天狐贱婢，哼，看来为了保护这叛逆，你们这些蛮夷还真费了不少心思！”

半空中，冷漠的男子声音再度响起，空间激荡，一名黑衣男子突兀出现，其双目如电，冷漠高傲，死死盯向下方。

“墨皇秦陨！”

二女低喝一声，脸上尽是凝重之意。

“既然你们胆敢进犯中土，那好，本皇今日便送你们一起下黄泉！”

黑衣男子说出此话，右臂缓缓抬起，猛然一拳，便朝下方轰去。诡异一幕发生，其探出的右臂，此刻竟然不断延伸拉长，好似无穷无尽，右臂表面腾起麒麟虚影，嘶吼咆哮，挟带无坚不摧之力轰击而来。

“麒麟臂！”

“天香，快！”

二女见状大惊，娇喝连连。就在这诡异长臂直捣而来之际，图腾灵柱表面金光一闪，轰鸣声中，瞬间消失黑暗中，无踪无影。

“想逃？没那么容易！”

一拳落空，黑衣男子面沉似水，收起诡异长臂，翻手取出一枚古朴令牌，轻轻一晃，顿时，他的身影也诡异般消失不见，下一刻，已然遁入虚空之中，追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