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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比他被卷入什么阴谋中,要好得多——至少,她是不会害他的。
柳凝微微出神,顾曦见她这样,眉心忧色更重。
他不怕景溯来硬抢人,就怕她这样,瞧着一副理智而无情的模样,实则心中有意却不自知。
顾曦眉间折出一道皱痕,看来还是应该早些将她安定下来。
他本想在这燕京城中,仔仔细细挑一个好郎君,将柳凝托付给他,照顾她一生安稳喜乐。
但如今景溯来了,便打乱了他的计划,只好加快动作,为柳凝寻一个好的归宿。
家世过得去,人品须得贵重,最重要的是要真心喜爱敬重于她……顾曦思来想去,忽然有一个人选暂时浮现于他脑中。
“阿凝,景溯的事,你也无需多操心,自有为兄替你解决。”顾曦站起身,袖摆垂下,“你呢,就好好待在府里,深居简出,别被他发现,也莫要想着去见他……明白么?”
“……知道了。”
柳凝点头应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之后几日柳凝听了顾曦的话,没出过门,只安安分分地待在顾府里。
她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梦,均与景溯有关,梦谈不上好坏。
与其说是噩梦,她感觉更多的……是微妙。
她梦到一些过去的事,也梦到一些从未发生过的,某日午间小憩,还梦到了些羞耻而隐秘的事。
闷仄的午后,柳凝从梦里醒来,双颊生晕,身上起了一层细细薄汗,回想起梦中种种,只觉得心乱如麻,羞愤得抬不起头来。
她怎么可以做这种梦……
衣衫粘腻在身上,难受得很。
空荡荡的净室里,柳凝脱了衣裙沐浴。她泡在浴桶中,指尖从心口的蝶纹处划过,总觉得自己像是沾染上了什么魔怔。
沐浴完后,她换上一身浅杏色的裙衫,头发半干未干地垂在脑后,在桌案边坐下,取出纸砚,研开笔墨。
窗外是骤雨忽至,她和着雨声,提笔将金刚经抄录了一遍,末了,视线在那句“如梦幻泡影”上停了一停。
心下稍解。
所谓的梦都是假的,也说明不了什么,大概只是因为她欠他多了,总想着还,这才叫他钻了空子,屡屡入梦扰她。
雨停了,柳凝将笔搁到一边。
正打算多找几本佛经瞧两眼,忽然有婢女进了屋,手里捧着一只檀木盒:“小姐,大人从外头带了口信回来,说是让您去一趟六殿下府上,将这盒子交给他。”
赵承和已成年,虽未封王,但也不住在宫中,而是在燕京立了皇子府。
柳凝接过盒子,一时弄不清楚顾曦是什么用意,里头到底装了什么重要物件,竟得由她亲自送过去。
自打上回被赵承和握过手后,她就并不是很愿意再跟他多作接触。
不过柳凝想顾曦自有他的用意,说不定还有拥立赵承和为储君的想法,毕竟这六皇子除了母族为皇帝所忌惮,其他实力综合起来看,倒也不是不能够一够储君这个位子。
若是顾曦有这个意思,她倒也不能总避着赵承和。
柳凝乘了府中香车,很快就到了六皇子府宅门前。
她捧着木盒下了车,看见门另一边也停着一架车舆,锦盖华帐,马匹上置了玉鞍和银蹬,微微有些诧异。
“府中可是有其他客人来访?”柳凝进了府,问了领路的婢女。
“确实有贵客拜访主人。”婢女答,“听说是什么太子殿下……从南陈来的。”
柳凝脚步停下,觉得自己来得真是不巧。
她捧着檀木盒,鞋尖转了转,决定先出去,等避开了景溯,再将东西交给赵承和。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转身,便有两道人影从一侧的月门转出,并肩慢行,似乎言谈正欢。
是赵承和……还有景溯。
她还是碰到他了。
景溯一身宝蓝色轻袍,金蚕丝绣着龙首蛇身的纹样,他偏过头,看了柳凝一眼,脚步停顿了一下。
“阿凝。”
叫她阿凝的却不是景溯,而是他身边的赵承和。
赵承和见到她在这儿,似乎颇有些惊喜,快步赶来。景溯也跟上来,柳凝先看了他一眼,他面色平静,对于赵承和的那声“阿凝”,只是微微挑了眉,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
“阿凝,你怎么来了?”
柳凝本应将盒子交给赵承和后便离开,少言慎行才是理智的做法。
不过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握着檀木盒的手紧了紧,斟酌片刻开口:“六殿下,还请不要这样叫我……若是被旁人误会了你我关系,那便不好了。”
赵承和唇边笑容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但他语气却温和,连声致歉:“是我太过惊喜,一时失了分寸,还望柳小姐莫要责怪。”
他说完,见柳凝往景溯那边看去,以为她不知景溯身份,便替她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位,是南陈的太子殿下,此行作为使臣,出使到咱们北梁这儿来。”赵承和说,“阿……柳小姐,听说你自幼在南陈长大,不知可有见过这位殿下?”
何止见过。
柳凝看着景溯,他也看着她,两人目光撞到一起,最后柳凝先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没见过。
赵承和想她也应该是没见过的,他微微一笑,又指着柳凝,介绍给景溯。
“这位柳小姐,是顾将军的妹妹……顾将军的名声,太子殿下可有听说过?”
景溯含笑点头:“北梁战□□声,早在南陈便听说过,先前顾将军代表北梁出使,孤还有幸与他推杯交盏过几次。不过么……”
他话锋一转,柳凝抬起头。
“既然是顾大将军的妹妹,怎么是姓柳呢?”
景溯轻轻地眯起眼,话是闲聊散漫的语气,眼睛却盯在柳凝身上,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也没什么稀奇的理由,只是小时候便与兄长失散,长在南陈,被一柳姓的人家收养,又取名柳凝。”柳凝说,“一时再改其他名字,听起来也怪怪的,兄长便说倒不如干脆将这名字用下去,既方便,也算是时刻念及着柳家抚养的恩义。”
景溯颔首:“看来顾将军,对柳小姐这位妹妹,很是宠爱。”
这话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柳凝却总觉得这话里有话,语气更是平静里暗藏汹涌,叫她遍体生寒。
她只好笑着应了两声。
景溯倒也没再借着刁难她,只是笑着对赵承和说:“柳小姐匆匆而来,想来是找赵兄有要事,孤不便叨扰,下回再到府上与赵兄论经对弈,如何?”
赵承和自是和气地应了声“好”。
景溯走了。
柳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想起刚刚他管她叫“柳小姐”。
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最开始初识时,他唤她“夫人”;之后纠缠得深了,便就叫她“阿凝”;后来惹恼了他,生气时,便连名带姓地喊她“柳凝”。
柳小姐。
感觉……怪怪的。
柳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神情漫不经心,直到听见耳边传来一句“柳小姐”,侧过头来。
是赵承和唤的。
他也瞧着景溯离去的方向,问:“柳小姐,觉得南陈太子如何?”
柳凝一愣,慢吞吞道:“我一女子,怎能妄议此事。”
“女子自也有女子评判的法子。”赵承和笑道,“这南陈太子入梁不过数日,坊间却传了不少传说,连说书排戏的都将他现编了进去,夸他神姿玉容,我北梁不少女儿家,也对这太子生了倾慕之心……柳小姐,你是怎么想的呢?”
有说书的将景溯编了进去?
柳凝隐隐有些兴趣,倒是想听听是个怎么样的说法。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该回答赵承和的问话才是。
柳凝说:“今日才见了这位太子一面,倒也很难生出什么想法。”
“南陈太子这般姿容,柳小姐不心动?”
“姿容等等,不过皮相罢了,任其是美是丑,百年后也不过是一躯白骨。”柳凝说,“我心不心动,又怎么会只拘泥于区区容貌。”
“柳小姐这番话,倒是颇谙佛法之理。”赵承和似乎颇为认可,顿了顿,又问,“也不知……什么样的郎君,才能叫小姐动一动心。”
不仅仅是探她喜好,其实赵承和也确有些好奇。
这女子,他总是摸不透她在想什么,一张脸生得眉目如画,总是带笑,看着虽赏心悦目,却又总像是少了些鲜活气儿。
她遇事总是不慌不忙、波澜无惊的。
像她这样的人,这世间可否有男子,能入得了她心里,乱她心池,潋滟生波。
赵承和觉得,是人皆有癖好,女子择郎君亦是如此:有人爱千金,有人喜俊容;有人恋慕高岭白雪,有人偏好红尘浪客;还有那清风高节的文人、风流倜傥的雅士、气吞山河的将军、万民朝拜的帝王……
总该有一样,是她所喜欢的。
只要摸清了她的偏好,赵承和自信能装得八九不离十,让她一点点掉进瓮里。
“柳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喜欢什么样的?
柳凝想了许久,最后缓缓开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她轻轻说,“知我懂我,一片真心,便可。”
第87章 七夕
知她懂她, 一片真心。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可真要实现,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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