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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暴雨,申城市区十多个大型商业圈附近路段出现严重拥堵,公共交通近乎瘫痪。交警人手不够,只能借调各区域职能部门人员共同维护秩序,协助管理治安,疏导拥挤交通。
由博延蹚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在原先宽阔整洁的马路上艰难前行。午后的暴雨持续到傍晚稍有停歇,躲在商场裹足不前的人们遂一股脑往家赶。不料大雨停了二十分钟,便以更迅猛的势头重返人间。拥堵最严重时,车辆和人堵起两公里长龙,行人和车辆都困在路口,行进困难。
与江岸口片区相邻的九二广场区域发生好几起交通事故,道路状况愈发不容乐观,大规模摩擦近在眼前。在这种情况下,区分局抽调江岸口部分人员协助九二广场派出所共同处理交通事故,预防新事故发生。由博延和老徐于是暂停分析外籍人员谋杀案,加入广场维稳大部队。
九二广场六号出口一百米左右的世纪大道站是四条轨交线的换乘站,同时又是三条主干道交汇的大路口,平时依靠交通信号灯也算井然有序,但一遇到大雨,信号灯能起的作用骤然减半,而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其作用近乎为零。
一些没带伞的小青年从九二广场冲出,见缝插针地钻进人行道,挟卷风雨向地铁站奔去,逼迫私家车辆停下让路,私家车主被堵太久,各个都失去好脾气,又怕出事情,干脆连手刹也拉起来,除了骂人和按喇叭什么也不做了。外环内禁止鸣笛的条令形同虚设,大路口无数车辆和雨声及唾骂汇聚成为城市最不堪入耳的交响曲。
分析了下局势,由博延堵在六号口劝阻行人,荧光马甲在雨中还算扎眼,小青年们被警察劝回商场继续等待雨停,车辆得以以龟速往前移动。
眼看六号口附近拥堵状况稍稍得以缓解,由博延还没来得及喘气,突然接到监控台发来的警报。东方路下立交由于积水严重,车辆刹车不及,发生连环追尾,技术人员从监控画面分析得出,头车车内有大量血迹溢出,乘客情况不妙,另外隧道中部严重积水,部分车辆被淹,难以判断车内人员状况。目前隧道入口已被封锁,需附近人员支援。
由博延离下立交比较近,自然首当其冲。他把路障布置好,阻挡来往车辆,接着翻过栅栏,穿过隧道绿化带,跳进了入口。
下立交隧道总长不过两百米,是东方路直行道路,规划建设时已充分考虑过积水问题,但这场大雨还是给设计规划的排水项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站在高处眯眼观察了片刻,由博延发现已经有几名同样身穿荧光马甲的同事去处理连环追尾,于是挽起袖管,往隧道深处跋涉。积水最严重处,车辆大半部分已被淹没,好在司机和乘客都已爬上路沿石,躲在安全地带。
由博延举着手电筒来回巡视了几圈,除了中间几部车辆车窗紧闭,双闪大开,倒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事情。于是由博延一边向监控台回复初步检查结果,穿进车流,挨个敲车窗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确认中心积水区域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情况后,由博延刚要向控制台回复最终结果,一辆刚检查过的红色雪铁龙的车门突然打开,车主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警官,警官!”
由博延抹了把头发上滴落下的水珠,定睛一看,只看到车主的脸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一方面是由于气温突降,而另一方面……
由博延的视线往下移,车主的手里有一截包裹在塑料袋中的灰色不规则圆柱形长物。
心脏突地猛跳。
“警官,这,这……这是刚才飘到我车里的,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呀?”三十多岁戴着金链子的胖子,一点儿金链大汉的威武都没有,眼睛里全是血丝,说着说着差点没哭起来。
拜越来越走向猎奇的剧集所赐,人们对人体结构也不再陌生,尽管沾满泥污,但从形状和两端的特征,实在太容易联想出那是一截什么东西。
没有立刻接过车主提交的人类腿骨,由博延先给司机和车辆拍完照发回监控中心,才把腿骨塞进随身携带的证物袋并放好,拍了拍倒霉司机的肩膀,安慰他说:“待会儿你去派出所报道,做个笔录,就没事了。”
暴雨形成积水后不久,监控中心便陆续接到了四十多起像由博延这样执勤时收到疑似人类骨骸的报告,均是各大严重积水路段的漂浮物,来历不明,由市民捡拾并交给最近的执勤人员。
由博延安抚好交腿骨的车主,正欲去往入口处辅助处理追尾事故,耳机里刑警队频道传来控制中心指令。
“各单位注意,松溪建筑工地出现大量尸骨残骸,请各单位组织协调人力,支援松溪现场。”
同一时间。
世纪公园附近腾鹰旗下的私家医院。
这家医院使用面积不多,三栋小洋楼加起来总共只有十八套对外病房,鲜少有空落的时候。
d楼是腾鹰内部高管专用疗养处,进出需要权限,通常很少有医护人员进入该楼。但最近几天戒备尤其森严,就连几名脑外科专家进入其中也会被黑衣保镖再三盘问并核对身份。
有好事的小护士在d楼正对的c楼偷偷观察,发现偶尔会看到两个衣着普通、举止随便的人物随意进出,甚至在明令禁止吸烟的露台抽烟喝酒,保镖不仅不拦阻,反而恭敬有加。此番对比过于明显,又因其中一名男性青年样貌过于俊美,护士内部流传起高管带私生子检验dna、高管豢养小白脸等谣言。
事实与谣言往往相差甚远。
除了处理紧要事务,陈和荃一般都会端正坐在昏迷不醒的病人的病床前,无时无刻不用表情诠释着什么叫生无可恋。有时他也会强打精神,在楼另一侧的露台上和两个小年轻抽雪茄,软磨硬泡问他们时间还剩多久,密码串用完以后有没有办法再续时间。
陈和荃凭借父荫一路顺风顺水坐到腾鹰亚洲首席执行官的地位,终于品尝到自作孽不可活的苦涩。
他仿佛看到同父异母的亲弟弟陈艺煌高高在上对他不屑一顾的模样,陈艺煌比他小五岁,他们这一辈里,陈艺煌是最受宠爱的那个。陈和荃不止一次听到父亲和叔伯们谈论要让艺煌加入董事局。
为什么?
凭什么?
他不过嘴巴甜一点,在长辈面前会卖乖一点,如果不是父亲派过去的几个经理人在各行各业帮他打点,他导致的亏损早就波及到集团了。
反观自己,从小认真学习,欧美日本几所顶尖院校都把他列入优秀毕业生名单,为什么父辈们从来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呢?难道长辈们已年老昏聩,不看实际成果而重感情喜好了吗?
这几年在他的经营管理下,集团亚太区业绩直线上升,数度力排强敌,与多国政府达成重要合作协议。
为什么父辈们不看这些呢?
为什么他要受几个小毛孩子的钳制?
这些抱怨陈和荃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连自己的妻子也不例外。他会在遭受挫折时反刍软弱和抱怨,但一旦重振旗鼓,这些将会化为他内心最根本的动力,驱使他运用各种手段排除异己,继续前行。
陈和荃坐在暴雨声不绝于耳的窗边想了又想,最终他发现只有自己的妹夫符合钟寄云的种种怀疑,他刚把这名字发给那个目光如炬的女记者,又一份报告摆在他面前。
由于暴雨冲刷,腾鹰天地二期现场发现不明身份的骨骸,工人已报警,助理撰写报告的同时,警方正在调派人力封锁现场。
天要亡我!
陈和荃忍不住悲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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