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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这,怎么会!”黄悟的心中顿时如山崩地裂般,他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师尊之前赐予他琉璃盏和护体仙丹的场景,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不,不会的,师尊不会如此对我!定是你的检测方法有问题,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手段,定是你在欺骗我,定不是真的!!”
阿姝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叹了口气。她为人时精通五行阵法,便是称声阵法奇才也不为过,早已摸透了饿鬼族的身体脉络,并据此复现出能拥有饿鬼迷惑人心天赋能力的同等阵法。只可惜她当初并未及时察觉木远的异样,还将完善饿鬼阵法的方法给了他……如今她即便重回妖身拥有大能之体,却也只能堪堪察觉周遭饿鬼并保证自己不受饿鬼蛊惑影响,却也不能真正消灭它们……
阿姝想要了解的情况已知七八,见黄悟情绪越发失控,广袖挥,让他立刻昏睡了过去。
阿姝走到卫君离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木远仙君…对你好吗?”
卫君离想了想,点了点头:“他待我很好,将我从集市上救回来,给我疗伤,还供我吃穿。”
“那他…”阿姝的声音有些发哑,语气却依然是小心翼翼的温柔,“他有给你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卫君离又点了点头,但又立刻摇头:“有天他本来说让我吃枚什么护体的仙丹,但突然他自己砍了自己下,又把仙丹扔掉了,在那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木远他…果然并未让阿离沾上这东西。这与她方才检测的结果致。
阿姝长睫颤了颤,触及小少年的目光,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平时,都是谁在照顾你?”阿姝又问。
“被木远仙君救回后,是个叫蓝离的姐姐在照顾我。”卫君离眼睛眨不眨地看着她,回答得认真,“她会给我做东西吃,但她除了肉包子之外,其他菜做得都好难吃……”
【主子,这这这,这种凡间的东西,居然真的能做出如此可口的吃食吗?您该不会是偷偷在这包子里头,掺了什么灵米灵汁吧?”】少女当年活泼灵巧、无忧无虑的笑声划过脑畔,当年她们二人甚至可以称得上相依为命,而如今……
当年在桃源村短暂的快乐时光仿佛已是梦中虚影,无论是蓝离,还是和木远的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阿姝叹了口气,心中惆怅万般。若不是当前大难在即,她只恨不得抱着她的孩子痛哭几场再不分离刻。
只可惜…她这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她的阿离。
阿姝坐到塌边,伸出手抱住她的小小少年,想要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自称声“为娘”,却又觉得她这个什么都没有为自己的孩子做过的母亲根本没有半分称职,她…不配。
她含着泪,低下头吻了吻少年的额头,将指上的储物戒摘下放在他手心,低声说:“我…我还有件事要去做,这戒指里有吃的穿的用的,我走前也会布下结界,这里很安全,你…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卫君离用力用双手回抱着她:“您…您又要离开阿离了吗?这次,是不是也是阿离的梦?阿离不敢唤您声娘亲,怕如果这样唤您,您生气了,梦醒了,阿离就再也做不了这么快乐的梦了……”
阿姝眼眶中强忍的泪水再也忍受不住决堤而出,她用力抱着少年,口中低低地唤着:“阿离…阿离…,娘…不会再离开你!”
“娘,爹爹呢?”阿离终于遇到了让自己的安心的亲人,不由地更加依赖她,哭得更加厉害,“自从几年前爹爹去了东海,便再也没有回来。大家都说他死了,可阿离直相信,爹爹定不忍心丢下阿离,终有天,他是不是也会像娘亲样,回到阿离的身边?”
“他……”阿姝不由抚上鬓发间的血莲。卫赦将身修为给了她,又替她打开两界的通道,恐怕此刻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有可能……
阿姝用力闭了闭眼,随即睁开,最后抚摸了下孩子的头顶,声音温柔而坚定:“你爹他在远方直守护着你,现在,娘亲去办妥事,并将你爹起接回来跟阿离团聚好不好?”
“真的吗娘亲?!”两枚酒窝浮现,少年终于绽放出灿烂而向往的笑意,大声说,“好!阿离等着爹娘回来!”
修真界蓬莱阁。
阁主方信闭目盘坐于座观星仪之上,双手掐诀,神魂观测着茫茫星海。然这座观星仪的星海之上,却密密麻麻地悬挂着颗颗不详的红色星点,时不时有几颗星点陨落化为流星而逝,但更多的,是呈可怖之势不停新增的更多的红色星点。
在这些茫茫的红色星点之中,有颗硕大红月,不断吸收着星点传递过来的浓浓鬼气。
突然,颗红星上异样的气息引起他的注意,方信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露出其中猩红的瞳孔,他伸手指向最中心的红月,随着鬼气涌现,传讯道:“有妖族闯进修真界,且竟能不受鬼气影响。”
没过多久,红月闪烁起更加刺眼的光,道似男似女的声音阴森地响起:“找到他,杀了他。”
方信低下头,道了声:“是!”
第67章 完结章
“轰——”
一声又一声震天的巨响打破妖界数千年的宁静,浩瀚辽远的漫天星辰被一道道诡异红光割碎,守护妖界千年的玄龟结界在苍穹下散发着一道比一道微弱的白光。数百只如山般庞大巍峨的白孔雀在妖族上空飞舞盘旋,当偶有红光割破结界要向下窜去时,便有凛然白光自白孔雀翎羽射出,将其狠狠击散。
苍穹之下,数百支妖族聚集在祭司殿外,弱小的种族如山兔喜鹊等族相互蜷缩在中央瑟瑟发抖着,外围则多是如山猪银狐犀牛等好歹具有一战之力的成年妖族。此时,他们纷纷化身为原型仰天长啸,大敌当前的气息让他们焦躁万分。
随着越来越多的红光侵袭结界,钻进结界的漏网之鱼越来越多,白孔雀们尖利长鸣着,声音逐渐沙哑。终于,一只白孔雀声嘶力竭中被红光击中,无力地垂下双翅,清亮的双眸被癫狂的红色代替,疯了似的向地面垂直坠去,随着一声碰撞的巨响,再无声息。
一只,两只,三只……
越来越多的白孔雀坠落,祭司殿的妖群里渐渐传出啜泣的声音。
“孔,孔然哥哥!”妖群里,小汤圆死死地揪住少年的羽衣,她年纪还太小,委实不懂当前在经历着什么,但她不知为何,却确定地知道,如果她此时松手,她一定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白衣少年蹲下手,素来活泼灵动的黑眸充满悲伤,只是俯下身亲吻一下女童的额头,一滴泪水沿着面颊滑落,滴到女童的脸上,他的声音很沙哑,带着自嘲的笑意:“真可惜,还以为,总能等到成为你爹的那一天呢。”
真的太可惜了……
他回头望进祭司殿内,只见那永远坚若磐石、如大山一般保护着大家的玄龟,一动不动地匍匐在祭坛之上,他的龟壳连接妖界结界,上面已然出现一道道的裂痕,而玄龟的身下,金色血液早不知何时淌满祭坛。
如今,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仅是第一波的攻击,便是连迟丑大祭司也撑不住了……
妖族,真的要亡了吗?
空中,同伴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叫声让他心如刀割,他深吸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身便要上天,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叫唤:“臭小子,等等。”
他连忙回头,却见祭坛上老龟的身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小胖童子。
孔然,连同他身后的所有妖族,深深地半跪于地,唤了一声:“大祭司……”
迟丑的样子很不好,不断有新的伤口在他身上出现,将他身上的衣物染湿,他的皮肤不再是健康的红润,隐隐透露出不详的青白:“带我…去结界外。”
“大祭司!”妖族的众人都忍不住流下了泪,就连懵懂的小汤圆都被迟丑如今的模样吓到了,迈着短腿跑了过来,倚在他的身边,不知所措地替他捂着伤口,“不要流血,会痛…”
“哭什么!本尊还没死!妖族,也不会亡!”迟丑突然厉声喝了一声,祭司殿的哭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来。
如今外头鬼王降世,带领着被同化的修真界众人攻势如潮,而他们这里呢,圣子涅槃还未完成,圣女不知下落生死未卜,能战的白孔雀一族已伤亡惨重,剩下的都是些毫无战力的弱小妖族…他们…真的还有希望吗?
迟丑咳嗽了数声,掩唇的手上沾满血渍:“妖族…还有一丝希望,哪怕这希望十分渺茫,却已是无数人用生命挣来的,你们在这里只知哭泣一无是处,可对得起在外头替你们浴血奋战的孔雀族人?”眼看众人的面上终于不再只有绝望,略微恢复了冷静,他沉声说,“接下来,你们所有人都替我守在祭司殿外,哪怕牺牲性命,也要守护白凤尊主涅槃,你们,可愿去做!”
“吾等,愿意!”
“臭小子,我们准备走。”迟丑深吸一口气,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看着小汤圆,摸了摸她的脑袋,“哥哥有点事要去做,小汤圆,你能不能帮哥哥守着你那臭鸟舅舅啊?”
“好…”眼看小丫头哭得睁不开眼睛,却还是狠狠点头,迟丑用力瘪了瘪嘴不让自己跟着哭出来,使劲亲了小丫头好几口,终究踏上孔然的妖身飞了出去。
结界外,数千数万的修真者们僵然而立,如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手捧琉璃盏,源源不绝的灵力自他们身上被抽取,滋润着琉璃盏内大盛的红光,每隔一刻,便有红光自琉璃盏内飞出,攻向前方的结界。
人群的最前方,一道修长身影孑然而立,原本流淌着温柔怜悯的黑亮双眸,已被灰朦的阴翳占据大半,眸中尚存的清明便如同妖界的结界一般摇摇欲坠愈来愈弱,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变得染血一般的红。他的面色也越来越痛苦,甚至带着狰狞的可怕,一滴泪自眼角滑落,他最后的一丝理智是悲伤:“阿姝,对不起,我只能…坚持到这里了……”
“木远!”
一道如山的庞大妖影突然冲出结界,站在上面的,赫然是一矮小胖童。一刹那,无数红光向他的方向攻去,迟丑咬了咬牙,伸手一招,本命龟壳化作屋盖,暂时抵挡住攻势。
“呕…”他顿时又呕出一大口金血。
他刚要说话,却听到一句带着痛苦喘息的话语传到耳中:“来不及了…”
他骇然抬头,只见木远疯狂地颤抖了起来,他突然伸出手指成爪死命地向自己的心脏抠去,口中疯狂道:“这里!这里!啊——!”
木远骤然喷出一口鲜血,突然脸色扭曲不顾一切地伸手插进胸口,堪堪将自己的心脏挖出半分!
一刹那,漫天红光消糜不见,身后的修真者也不再动作,就连琉璃盏都失去了光芒。
摇摇欲坠的结界内,强弩之末的白孔雀族种族得到了一丝喘息,纷纷无力地落回地面,祭司殿外,弱小种族的尸体遍地可见,却终究没让红光踏入殿内半分。幸存者们,悲戚地对着族人的尸体哀鸣。
“大祭司!这,这是怎么回事?!”孔然惊声叫道,“他为何突然看见你就自裁?这,这,我们是安全了吗?”
迟丑对着木远的尸体一礼,最终也站立不住,跌倒在孔然背上,低声说:“他是最痛苦的,也是最明智的,在鬼王完全占据他身体的一瞬间,杀了自己,也杀了鬼王。”
在鬼王降世的初始,便心甘情愿以自身为媒介和诱饵,费尽心机和他周旋,任凭自己走向深渊,又竭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和执念,在和鬼王合体的一瞬间,趁着鬼王拥有实体,杀了自己。
孔然身心震颤地听着,突然一股本能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他不由叫了一声:“大祭司小心!”同时下意识拢起双翅将迟丑护住。
“砰——”
漫天血雾在迟丑周身炸开,白凤凰的血将迟丑本就血迹斑斑的衣裳直接染成血色。
千万年来,迟丑第一次愣在了原地。
刚刚还载着他,要和他说话的刚刚成年的小孔雀,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似男似女似老似少的诡异笑声在木远的尸体上响起,下一刻,这具尸体疯狂抽搐起来,连带着身后僵立着的修真界众人,都开始混乱起来,手上的琉璃盏,又一个接着一个,亮了起来。
迟丑目眦欲裂,牙根都被咬出了血,眼睁睁看着“木远”又站了起来。
突然,他目光碰触到一处时,不可察觉地一变,他立刻抛出龟壳本体,化作妖界结界,又将妖族重新罩住保护起来。
他看着“木远”猩红的双眸,沉声问:“为什么?他明明带着你一同死了!”
“桀桀……”诡异的似哭似笑的惨笑声再次响起,复活的鬼王随手把玩着木远方才掏出的心脏,又缓慢将心脏塞回了胸口,“他以为他隐瞒得天衣无缝,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打算?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他,哪怕是和我合体了,就凭他也杀不死我。不过我实在太喜欢他的身体,便让他挖一次又如何呢?呵呵呵…”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随即语气又带着点怨恨,“只是可惜了他的灵魂,那可是上好的补品,竟就这么散了!”
短短一天,一个又一个生命的逝去已经让迟丑的心痛到麻木,只是如今,面对着鬼王的攻势,他终于也感觉到自己走到了尽头。
红光去而复返,甚至比原来的多上数倍,他的龟壳千疮百孔,无数生灵的哀嚎近在耳畔,眼看鬼王的攻势到了面前,迟丑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哄——”
“你在装什么死,还不赶紧退到后头,碍手碍脚的老东西。”一声不屑的轻哼在耳边响起,迟丑惊讶地睁开眼,便见熊熊烈火在周身燃烧,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丝被灼烧地痛苦,相反,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没有在继续遭受到攻击,反而有一丝被治愈的温暖。
迟丑抬起眼,惊喜地叫了出声:“臭鸟!你这个老东西,可算是出来了!”
迟烨不理会他,眯着一双金瞳,一脚将他踹回妖族,抬手间,便有熊熊火焰自鬼王和修真界众人脚下燃起。
一时间,修真界众人纷纷惨叫出声,无论他们如何翻滚,招水,竟都熄灭不了身上的火焰,就连琉璃盏中的光芒都微弱了起来。
“凤凰真火…”鬼王毫不在意地看着身上被灼焦的皮肤,又笑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的确是我饿鬼族的克星。只可惜……”
他闭上双眼,口中发出尖利的叫声,下一刻,竟有无边黑气自天边而来,覆盖在他和修真界众傀儡的身上,黑气散去,所有人竟毫发无损。
鬼王大笑着:“如今我鬼界已经与你修真界合二为一,有我鬼界鬼气源源不绝,便是你凤凰真火,又奈我何?”
迟烨神情冰冷,下一刻,他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遮天蔽日之庞大的雪白凤凰,与鬼王和天空中的红光缠斗起来。
金红色的凤凰真火缠绕其身,将接近他的红光灼烧得一干二净,奈何红光源源不绝,饶是白凤尊主再临,终也渐渐力不能逮。
不屑的扭曲笑意出现在鬼王的嘴角:“便是白凤,也不过如此。”
眼看白凤身上真火渐弱,鬼王双手成爪,全力招来无边鬼气,向白凤身上攻去。
却在这时,一道他怎么也意想不到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不要用他的脸做出如此丑陋的神情,你不配。”
天地间似乎寂静了一秒,下一刻,所有琉璃盏破碎湮灭,天空中红光瞬间熄灭,缠绕着白凤的鬼气归于虚无。
鬼王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白色骨刀,转过身去,对上一双冰霜一般的眸子。
他扯开嘴角:“原来是这样。”下一瞬,轰然倒地,身躯化作一滩泥沙,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把白色小刀,落在地面。
阿姝蹲下身,默默捡起小刀,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到地上,氤氲着深色的痕迹。
她抹抹眼泪,对着化回人形的迟烨点了点头。
“你这丫头,躲得这么靠后,幸亏我眼神好,不然我差点没看到你!”迟丑拎着已经裂出一道道伤痕的龟壳走过来,刚站稳又吐了一口血,满目复杂地看着满地疮痍,沉声道,“我当初只隐约察觉到臭鸟是白凤转世胎身提前涅槃,遵照他的意思送你去了冥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不是说白凤克制鬼王吗?为什么臭鸟对上他竟没有什么优势,你却从冥界赶到这里如此简单地一刀了结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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