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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律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透了营帐,差点子让遍军营的人都听到。
祁律一向比较“文静”,不管是装的,还是太傅这个人设需要,一直没有这般大笑过,哪知道今日笑起来竟然如此爽朗。
天子说:“看罢。”
祁律连忙收住笑意,说:“天子,你误会了,律没有嫌弃天子,当真是因着如今变天儿,所以律才想给天子做猪蹄锅吃,天子不也喜欢食猪蹄么?”
天子狐疑的说:“当真?”
祁律立刻说:“当真,骗你是小狗儿。”
天子:“……”小狗招谁惹谁了?
祁律又说:“再者说了,天子这盛世美颜,完全不需要驻颜。”
天子的唇角这才露出一个笑容,说:“既然太傅如此诚恳,那寡人姑且相信太傅好了,不过……”
天子话锋一转,说:“太傅还未有回答,到底是寡人俊美,还是公孙子都俊美。”
祁律干笑一声,说:“天子,您做甚么总是和公孙子都比美呢?”
天子幽幽的说:“因着在太傅眼中,公孙子都比寡人俊美。”
“冤枉啊!”祁律油嘴滑舌的技能开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律眼中,天子便是最俊美的。”
哪知道天子奇怪的说:“西施?那又是谁?”
祁律:“……”险些忘了,西施还没出生呢。
两个人打打闹闹,就在这当口儿,虢公忌父的声音在营帐外面响起,说:“天子,中军已经整装,就等天子令下,可以启程了。”
天子一听,立刻收敛了顽笑的表情,瞬间从一个小奶狗,变成了大狼狗,朗声说:“知道了。”
天子说完这句,却没有下文儿了,虢公忌父还在外面儿等着,就等天子说启程,但是等了很久,天子一个声音也没出。
祁律奇怪的看向天子,天子一瞬间沉默了,好像一个哑巴,当然了,是个俊美的哑巴,微微蹙着眉心,和方才与祁律顽笑的模样一点子也不一样。
祁律忍不住说:“天子……启程了。”
天子喃喃的说:“启程……”
祁律一听,登时明白了,天子到底在苦恼甚么。
天子苦恼的正是启程,他们的目标是齐国的都城临淄,而这一趟前往临淄,天子除了援助齐国,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正是齐国无主,前公去世,因此天子想要扶持祁律上位,成为齐国的主人。
祁律一眼就看明白了,天子的情绪或许已经掩藏的很好,但终究逃不过祁律的眼睛,毕竟在这个天底下,祁律才是那个最了解天子的人。
祁律笑了笑,说:“天子,有心事儿?”
天子却说:“太傅明知故问。”
他说着顿了顿,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说:“太傅,寡人后悔了,不想让你去齐国,现在毁诺,还来得及么?”
祁律又笑了笑,说:“天子,为何如此孩子气呢?”
天子倒是大言不惭,抓住祁律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说:“寡人本就比太傅小,寡人便是要孩子气……祁律,寡人不想让你走。”
这或许是天子第一次叫祁律的名字,祁律听了,心窍一阵酥麻,那声音微微低沉,异常的好听磁性。
祁律会握住天子的手,说:“天子,你当真能放得下么?”
天子没有回答,祁律又说:“放得下这个天下么?如今的天子,已经不是当年即位之时的毛头小了,天子先后收服了卫国郑国宋国郜国凡国,如今连东面的夷人,还有北面的山戎人也被天子打败,天子还缺甚么?当然是如今的强国齐国……齐国之于天子,并非是一个东方强国,齐国乃是东方三大强国之一,一旦齐国归属于天子,成为天子的拥护者,东方的另外两大强国鲁国和莒国,也会顺应天子,屈服在天子的威严之下,这是最后一个节骨眼,天子想要放弃么?”
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就讨论过,天子要江山,祁太傅要美人儿,而如今真的到了面临决断之时,一向果决的天子,竟然犹豫了。
正是因为在乎,因此才会犹豫。
祁律仿佛看透了天子,淡淡的说:“天子,律是天子的师傅,不是天子的拖累,律也想要保护天子,天子的江山,就由律来保驾。”
天子听到这里,心窍一阵激荡,仿佛煮开的沸水,不停的沸腾着。
听到祁太傅这番话,姬林突然有所领悟,祁律是他最在意的人,然而祁律并非是他的软肋,祁律也不想成为天子的软肋。
姬林捂着祁律的手良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营帐外面,虢公忌父一直静静的等着,他也不催促,也不说话。
虢公忌父虽然天生少根筋似的,又是个老好人,平日里笑呵呵,但虢公忌父生而便是公族,从小见惯了尔虞我诈,早就知道世态炎凉,此去齐国,或许就是离别之时,因此虢公忌父没有出声,只是这般静静的等着,这或许就是他能做的。
姬林的眸光起初摇摆不定,但渐渐地,在听到祁律的话之后,慢慢的坚定起来,坚毅的仿佛一块磐石,坚定果决,沉声说:“太傅,你又教给寡人一课,寡人……受教了。”
祁律突然笑了一声,探身在天子的耳边,轻声说:“天子,有没有人告诉天子,你这副模样儿,当真令律心动。”
天子一愣,祁太傅这是在撩自己?
就在天子下定决心,准备启程之时,大司马武曼突然从远处跑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天子营帐外面的虢公忌父。武曼行色匆匆,额头上都是汗水。
虢公忌父看到武曼,奇怪的说:“大司马,为何行色匆匆?”
“师傅!”
武曼乃是天子的师弟,也就是虢公忌父的徒弟,武曼见到虢公忌父,立刻着急的说:“今儿个可能走不了了。”
虢公忌父奇怪的说:“为何?”
武曼说:“齐国来人了,派了使者过来,已经快到大营门口了!”
虢公忌父一听,皱了皱眉,刚要朗声说话,哗啦一声,营帐帘子被打了起来,天子与祁太傅从里面儿走出来。
天子一身黑袍,衬托着王者之气,他挺拔而立,面容坚毅,这样的表情,是虢公忌父以前根本不曾见过的坚毅,天子……终是长大了。
天子淡淡的说:“寡人听见了。”
齐国使者突然到访,中军今日便不能启程了。
天子眯了眯眼睛,说:“不知道齐国使者这时候过来,要做甚么。”
祁律微微一笑,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天子回头看了一眼祁律,唇角一挑,说:“是了,太傅说的正是……大司马。”
武曼立刻拱手说:“卑将在!”
天子便说:“去传话,就说……寡人在中军幕府,特意迎接齐国使者。”
“敬诺!”
天子和祁律很快就入了幕府坐镇,没一会子,齐国使者便到了。
祁律不认识齐国的来人,这使者看起来并不年轻,一身介胄,看得出来是个武将。
说实在的,齐国这个时代的武将少之又少,没甚么太多作为的,但是等到了齐桓公即位之时,举火烧天,广招人才,那人才真是大把大把的捞,光是齐桓公五杰,那就要说上三天三夜。
那使者走进来,躬身跪拜,似乎十足恭敬,朗声说:“齐国使者连进,拜见天子,见过祁太傅。”
祁律一听,恍然大悟,原是连进!
这连进是何许人也?据说是连姓的鼻祖,连姓从他开始发展。
而连进此人,乃是如今齐国赫赫有名的将军,他的功绩叱咤一时,算是出尽了风头,不过相对比齐桓公时期的五杰,连进便是不足一提了。
祁律之所以知道连进此人,是因着连进这个人,对齐国的历史推进有很大的帮助。
说起来,连进这个人虽然不是公族,但在齐国混的风生水起,如何风生水起?齐国的先公,也就是刚刚去世不久的齐侯禄甫,正经给连进的堂妹指婚,指婚的对象便是如今的太子诸儿。
因着堂妹年纪还小,所以至今没有嫁给诸儿,但如此一来,连进和太子诸儿的关系便十足的密切。
在历史上,后来太子诸儿顺利即位,连进成了大舅哥,连进也是膨胀了,身为齐侯的诸儿因为忌惮连进,所以想了一个办法,把连进调配出齐国的都城,也就是临淄城。
连进起初不同意,但是诸儿能说会道,诸儿告诉连进,这是权宜之策,把连进外调,等到一年,瓜熟蒂落之时,就会把连进召回临淄,绝对不会食言。
因着连进是诸儿的大舅哥,连进也没想到诸儿会坑自己,所以便同意了与诸儿的约定,带兵离开了临淄城。
如此说来,祁律觉得,连进也不是甚么太聪明的人。
连进离开了临淄城,可想而知,后果显而易见,一年之约已满,瓜熟蒂落,但是身为齐侯的诸儿迟迟不下诏召回连进,连进等的不耐烦,好几次上书,请求诸儿把自己叫回去。
诸儿反悔了,公然毁诺,其实打一开始,诸儿就是想要把连进踢出局,如今时机已经到了,诸儿又是个狠毒之人,才不会念甚么旧情,于是这般,连进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因着诸儿摆了连进一道,那时候的连进不可一世,锋芒毕露,自觉受辱,十足的不甘心,又听到从临淄传来的消息,自己的堂妹嫁给诸儿,根本没有受宠,受尽了白眼。
大家都知道,诸儿和他的妹妹文姜不清不楚,还因着这事儿杀掉了文姜的丈夫,也就是鲁国的国君,连进的妹妹又如何可能受宠呢?
连进一家三番两次被诸儿羞辱,终于暴怒,于是身为诸儿党派的连进,找到了公孙无知。
齐侯禄甫还活着的时候,不喜欢自己的三个儿子,偏爱公孙无知,连进觉得,公孙无知有能力上位,便找到了公孙无知,力保公孙无知,联合了几个大夫,开始造反。
趁着诸儿去狩猎,造反的军队冲进营地,直接一刀宰了诸儿。
因此祁律才说,连进这个人,是推动历史之人,他更替了一任齐国的暴君。
不过后来好景不长,公孙无知也不是主持大局的主儿,上位后没有作为,再加上公孙无知是公孙,简单来说,就是公侯的孙子,又不是公侯的儿子,血脉不是很纯正,因此卿大夫们多方反对。
最后公孙无知也在狩猎的途中,被大夫雍禀一剑刺杀,连进随同护卫,也死在雍禀剑下。
祁律看到连进,便想到了这件事儿,不得不说,有了连进和雍禀,才会有后世的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
祁律眯了眯眼睛,连进正在拜见,一抬头,便看到祁太傅一直盯着自己,那眼神……很是古怪。
天子也发现了,天子一侧头,便看到了祁律“直勾勾”的眼神,无错,直勾勾,天子登时打翻了心里的五味,心里想着,这连进一把年纪了,满脸大胡子,威严是威严,但如何能与寡人相比?
其实天子多虑了,连进自然不能和天子相比,祁律看他,也是因着想到了历史的发展。
如今的连进,还是诸儿身边的左膀右臂,因此这一趟,诸儿派连进来当使者,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儿。
姬林笑了笑,没有让连进立刻起身,侧耳倾听,随即说:“连将军,好大的架子,你们齐国的使者出使,自来都派这么多兵马么?”
原着方才天子侧耳倾听,是在听外面的兵马声,跫音连成一片,那可不是中军的声音,而是齐国军队的声音。
连进一脸镇定,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说:“天子有所不知,我齐国并无不恭敬之意,只是……如今兵荒马乱,山戎人狡诈,谁知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因此卑将也是迫不得已,这才派兵马跟随,天子英明,还请不要怪罪卑将。”
天子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冷,这才慢悠悠的说:“看看连将军说的,寡人哪个字儿,是怪罪连将军的意思?”
说罢,又说:“起罢。”
连进这才站起来,走进幕府的班位坐下来。
天子坐在最上首,幽幽的说:“连将军,齐国派遣你来做使者,这……寡人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连将军。”
连进拱手说:“天子但问,卑将自然知无不言!”
天子点点头,很是亲和的说:“请问连将军,如今齐侯过世,你们齐国没有君主,是谁下的诏板,封的使者。据寡人所致,只有一国之君,才有这个资格罢?”
连进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铁青铁青,即使盖满了大胡子,也能看得出来,天子这个问题问的连进不是那么愉快。
祁律连忙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咳嗽的动作,其实是掩藏自己的笑意,没成想天子也学会了笑面虎这一套,越来越有自己的风范了。
连进尴尬的说:“这……我齐国虽然还未有正式的国君,但太子诸儿,名正言顺,血统纯正,乃是国君的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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