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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孔庙也不如原先那样热闹,连着秦淮河上的花舫都少出船了,锦衣卫还有到花船上头去拿人的,今儿这家的大人,明儿那家的大人,先还吃着酒碰着杯,一见着锦衣卫脚都软了。
打烂了东西,吓坏了姑娘,抓的人多了,河上就是停着花舫也无人去坐了,生意一淡连灯笼都少点,孔庙街上出摊的也少了,白日里还好些,夜里来回巡逻的尤其多,生斗小民惹不起躲得起,本来夜里生意就不好,干脆夜里收了摊子,少赚个十文八文的。
纪舜英熟门熟路带着明沅往豆花摊子上去,那摊主也正要收摊,见这时候还有客来,一人给盛了满满一碗,多给加了肉酱和葱花,本来这东西就放不住,隔了夜有味儿卖不出去,葱花泡在水里,这会儿切了撒上去,还是鲜灵灵的。
明沅在郑家确没吃什么东西,自早到晚,肚里还没进口热汤水,捏着小勺子一勺勺舀着吹气,纪舜英多加了五文钱,叫摊主多饶一勺子肉酱给她。
豆腐雪雪白,葱花绿的喜人,肉酱熬的味厚肉足,加了酱油花椒,吸溜一口满是鲜香,这个天儿吃的鼻尖沁出汗珠来,软豆花顺着舌头滑进嘴里,明沅不由叹了口气出来。
采菽采苓两个也都还没吃,小厨房灶上炖的汤水是给明潼送进去的,小篆倒是问了,叫厨房做些吃的给明沅送上来,是明沅给推了的。
郑夫人坐着,明沅还得应承她,免着麻烦,也不少这一口吃的,两个丫头都觉得还不如吃这街边一碗豆花,明沅吃了半碗,把碗递了出去,纪舜英就着碗把剩的也给吃了,看见明沅在车里头冲他笑。
若是平日带她下来走一圈也无事,今儿却却不同,吃了豆花还坐着车赶回家去,纪氏已经等的心焦,也不问纪舜英是怎么会去的,见了明沅就拉了她的手问:“怎么?”
既无人过来报信,事情必是顺利的,看着明沅脸色就知道平安,明沅笑一声:“三姐姐母子平安。”又把她出来的时候,郑家把各色事物都预备起来的事说了。
“三姐姐都安排好了,我不过白问一声,这会儿怕是帖子都发出去了。”这事儿明潼不曾假手他人,她原来当着郑夫人还软和些,委婉的把话说了,可郑夫人因着她落了那一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潼干脆自家吩咐了。
既是生孩子,这些事都要急赶着办起来,没得到落了地再去请人洗三的,她一手办了,郑夫人倒也挑剔过几句,明潼便一付为着她打算,不忍她劳心的模样,郑夫人倒没话好说,堵气不管,正中了明潼下怀,她不管更好,办起事来还更便宜些。
经得这三年,府里下人也知道跟着世子夫人,活计是不轻省的,可事儿办的圆的,办好了还有赏,明潼虽还没接过管家权去,却已是跟郑夫人平分秋色了。
外头吃喜宴的客人还未散去,纪氏听见女儿生了个儿子,先松一口气,又问明沅:“这一胎可顺当?”有喜姑姑几个看着,她还是放心的。
明沅笑一声:“顺当,产婆几个赏钱都发足了,孩子可沉手呢,那一声哭的可响了,三姐姐看过孩子就睡了。”这一胎算是明潼第二胎了,宫口开的快,她自家又受过第一回的苦头,原就是晚了的,发动了生起来到快。
纪氏吁出一口气来,早早就备好了礼,等着明儿过门去看女儿,又笑眯眯的拍了明沅:“你也累了,别往前头去了,后头歇着些,厨房里备好了桌子,叫抬到你屋里去。”
抬上来的都是大菜,明沅才吃了豆花倒不十分饿,略挑了两筷子,见送上来的还有道珍珠鱼丸,
把这个挑吃了,余下的分给了底下几个丫头,九红柳芽儿两个忙了一日,到夜间才回来,拿汤淘了饭泡着吃了。
“可拿了不少赏钱罢,我看程家给的红包倒厚,你们这些个陪在姑娘身边的,一抓就是一把。”采苓调笑了两句,九红果然摸了一把出来。
红包俱都扔到桌上,由着留着守屋子的小丫头也分得些去,翦秋忍冬两个没到前头去,还看着不敢拿,叫九红推了一把:“赶紧着,大伙儿都沾沾喜气,等咱们姑娘到了时候,你们也都多拿些。”
明沅听了就笑,采菽却为着明沅一叹,办喜事看的也不光是女家,还得看男家怎么办,三姑娘的喜事风光,四姑娘的喜事虽碰上这些事,各色总也是齐备了的,黄氏那头可不是什么善茬,面子风光了,里子圆不回来可怎办,难道要叫姑娘受这样的委屈。
红包不能空,喜钱不能见底,这些个要是黄氏不办,这头又不能补上,可不难看,采菽见着明沅还在笑,也不说这丧气话,替她拆了头发,把一套首饰摘下来放进匣子里,这些个贵重的平日里并不戴,还锁到柜里去。
九红给明沅换下衣裳,看着天儿不早,怕是明儿还要跟了纪氏往郑家去的,扶她上床去,偏沣哥儿过来了,进来就板了一张脸,几个丫头见着不对都退了出去,明沅上手一捏他的脸:“这是怎么?”
沣哥儿鼓了嘴儿:“我说我跟表哥一道去接姐姐,他分明答应了,转头再找他人就不见了。”纪舜英叫缠不过,点头应了他,却自己先走了。
明沅听见了就笑:“今儿喜宴吃的可好?可去喜房了?”沣哥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能往喜房里去,他点了头:“那院子可小的多了,男家好些个亲戚。”说着眨巴了眼儿:“我看四姐夫房里,像是个丫头的。”
明沅一怔,这才明白过来沣哥儿说的丫头是甚,少爷房里怎么会没丫头侍候,单挑出来说,便是通房了,程家原是应过不过门不抬妾的,可这丫头,同少爷有了首尾难道还能赶出去不成。
明沅怔怔坐了,想着明湘叹一口气出来,她回门那一天,可不就是明潼的洗三礼,也不知道纪氏要怎么把这两件事儿茬开来办。
程少爷屋子里头的丫头,连沣哥儿都瞧见了,她身边的丫头婆子怎么瞧不出来,明湘坐在床上是不盖盖头的,她是盯着裙子看,那丫头却来来回回许多次,把这位新夫人打量了好些回。
往后得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也不知道脾气如何,只看长相,却很有些单薄,程家为着守信,确是不曾给儿子塞通房,可原来就侍候着的,时候长了总有些事,程少爷对明湘也不是情根深种,到这番进屋子吃交杯酒,这才看清楚样貌。
明湘不是明艳那一流的长相,穿红尤其显不出她的好来,却也是有姿色的佳人,看着也是安静温柔的,程少爷对这个妻子很是满意,再退一万步来说,如今结亲,头一样就是不受牵连,兵部吏部抓了多少人进去,程老爷还叹一回,得亏这两门亲,都是安分人家。
他往外头去宴客了,丫头留在房里端茶倒水拿点心,一屋子知道关窍的,都看她一眼,见明湘弯眉小口,生的秀气,再看这丫头倒是明媚许多,还换个眼色,也不知道这位新娘子投不投新郎倌的眼。
明湘到这时候反到安静下来了,她自然知道在家的日子比出嫁不知好上多少,眼见得那位妯娌在新房里左右逢源,再看看通房丫头也知机伶俐,却半点也不害怕了。
等宾客往前头去吃酒,丫头倒了蜜茶她吃,俱都扫那丫头一眼,有机灵的同她搭起话来:“这位姐姐不知叫甚名儿?”
那丫头笑得一声:“我叫白芍。”往明湘那头睇过一眼去,见她只坐着不同,倒咬一咬唇儿:“我是太太那儿调过来的。”
明湘听的分明,却不以为意,程夫人她见的不多,却知道她性子同纪氏相差仿佛,若要给人定是明着给,这番说辞倒不必太信。
白芍见着明湘一动不动,便不再说,跟着明湘的丫头倒气的咬了牙,只在喜房里不能说晦气话,一直坐到前头客人散了,程少爷才进来。
天色也不算晚,两个喝合卺酒,吃了莲子枣子,丫头们便退了出去,由着他们俩个呆在房中,程少爷少言,明湘又是个安静的性子,两个对坐半晌无话,还是他先开的口:“咱们,咱们歇了罢。”
金冠儿缠在头发上,明湘对着镜子拆了头发,衣裳却羞的不敢解开,程少爷是经过人事的,伸手握住她,往床上侧坐了,他倒是想说两句话的,可偏偏不知说什么好。
屋里只余下一对儿大红烛,明湘垂了头,他伸手试探着去拉衣带子,明湘身子一抖,到底忍住了,帐子一放下来,闭着眼儿成了事。
第二日给程夫人敬茶时,程夫人给了一对儿金嵌珠子的手镯跟一块玉佩,妯娌之间算是见过了,只这会儿才通姓名,她给了明湘一对金簪,明湘也各有还礼,一屋子人,除了撑开手指没说上十句话的丈夫,就只有思慧跟她最熟。
思慧挽了她的胳膊,说个不住,又邀她到自家屋里去玩,明湘东西不不曾理得,院子里头的丫头也还不曾给她磕头,看思慧一眼,明湘捏捏她的手:“等明儿,明儿我一准来找你。”
等她回屋,丫头们已经抬了大幅的山水绣屏出来,明芃送给她的,画就是明芃自个儿画的,到外头请了绣娘,绣得一幅水墨山水画,细窄窄一只孤舟,里头一个穿了蓑衣的渔人。
新婚原不该把这个拿出来,明湘却很喜欢,好容易能用上了,赶紧吩咐人取出来,谁知道程少爷见了,竟多看明湘一眼:“这画儿倒是不俗。”
明湘只笑一笑,等她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把书架子占去一半儿,程少爷翻得一二册,笑了:“你这喜好倒跟三弟差不离,他也爱这一笔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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