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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半路惊残梦,镜花水月缘尽空。

天愁人冤魂销去,月缺花残心冷情。

………………………………………………

又下起了雪,山中天气就是这般变化无常。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随着狂风席卷整个山顶,傍晚时,风雪才稍微缓了一些,一人一身宽袍白衣,打着一把青油纸伞,一手拎着一坛酒,慢慢走过雪白的路。他未曾受到风雪的半点影响,每天在太阳西沉时出去,天亮时又回来,走到山巅,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边喝酒边望着天上的那块月亮。

今日正好是农历八月十五,他刚刚到了山顶,便看见一个人,虽然穿着狐皮大衣,可依然冻到昏迷不醒,脸色潮红的卧在石头边上,他看着这个人手里似乎拿着一株白色的花,这花经常见,就在他第一次上来的时候就感应到一株灵草,生长在距离这石头不远的地方,这灵草五十年生根,五十年长叶,五十年打花苞,五十年开花,花期却只有一年长短,不想陪伴他一百来年的花,今日被人采摘了去,他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不生气,只又觉得这花大概注定是今日要被采走的,就算他计较又能挽回什么?

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好像他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顶独自住着,这一百年来,来到这山上或是求仙问道,或是祈求许愿的凡人,不计其数,虽然大多数都冻死在山顶,但是依然有许多不怕死的敢往山顶走。

可是眼前这一个,明显不是来求他的,而是来摘这山顶的灵草,按理说这灵草被摘下来后一定要密封在玉制的瓶子或罐子里,否则在一个时辰内就会枯萎败落,可是这人显然已经在这里呆了不止一个时辰,因为他拿在手上的灵草,没有半分枯萎的迹象。

他看那人也不像是什么地怪精灵,只是普普通通一个人,为何这灵草在他手中会不枯萎?他将目光在那人脸上身上看了一圈,最终看见他握着仙草的手心里,似乎还拿着一个东西。

他走到那人身边,蹲下身,掰开那冻僵的手指,只见一个鸡蛋大小的白玉在他手中,他看这东西似乎不是一个平常物件,便从那人手中取了出来,在手中掂量了掂量,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一件沾染着仙气的玉石,大概又是某个仙人下凡,无意间摸了一把,便与其他的玉石有了区别,他将那块玉又放回到冻僵人的手中,站起身来便走了。

回到自己的木屋中,一个女子将他的伞接了过去,挂了起来,又将他手中的酒壶也接了过去放在手边的柜子上,接着脱下已经沾了雪的衣袍,将早已准备好的衣服给他换上,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经常这样做。

换好了衣服,他就脱了鞋子,上了木榻,刚刚坐下,手中便凭空多出一壶酒,仰起头喝了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他斜睨一眼木门,道:“进来吧”。说着便拎着酒转了身,坐在了火炉边的座垫上。

木门应声而开,来人穿着个黑色大斗篷,帽子压的低低的,看不清来人的脸。来的人解下身上的斗篷,露出一张英俊又淡漠的脸来。

他气势汹汹的将斗篷往那女子身上一扔,鞋也不脱,直接走上木榻,居高临下的看着凌阳上神半晌,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凌阳上神也不介意来人的粗鲁,自顾自的慢慢斟上酒慢慢喝,连喝了几杯,终于斜睨一眼来人,说道:“不知神君今日来这里,有何指教?”

花容咬了咬牙,最终将脚上的鞋子脱掉,坐在凌阳上神对面的垫子上,拿起桌上的酒壶,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凌阳上神面露不悦,道:“你来若只是喝酒,就赶紧滚蛋!”

花容将喝完的酒瓶重重放在桌上,随后便掏出一块东西,朝凌阳上神扔了过去,凌阳上神手疾眼快的接住,东西很沉,似乎手感不错,挺润滑,摊开手掌一看,原来是方才在那将死之人手上看到的白玉。

“什么意思?”凌阳上神摩挲着手中的玉,眼神冷冷看着他问道:“你大费周章将这个东西送到我面前,是什么意思?”

“这块玉上有师父的碎魂”

拿着玉的手猛地一颤,他震惊的看着花容,又看向白玉,运起法力细细探知这块玉,半晌才停了下来,说道:“神君若是想消遣何不找别人,找我这样一个无趣的人,只会让你更觉得无趣!”他将那块玉扔回给他,又变出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饮下。

”我并没骗你,屠瑶回归确实少了一片魂魄,一开始还能勉强醒着,慢慢的便睡不醒了,我后来查了一遍,才找到这个东西,给你送了过来,你竟然都不愿意细细检查一下。“

“那你就将那碎魂拿出来吧,我瞧不出来这个东西能藏什么……”

“你!”花容噌的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上神无意再寻找,那么小神也不便打扰!”

自从他被花容带离凌霄宝殿,他便没有回自己的府邸,直接飞下天宫,化身成锦渊,去了添香楼。

添香楼的杨妈妈一开始就将那块玉交给凌阳上神,说是陆绵绵交给她的,说是如果她能来便来了,如果不能来,便再也来不了了。当时的凌阳上神欣喜若狂,以为这是她留的最后一条路,不想探查半天也没有半丝魂魄痕迹,一场欢喜落空,过后便是长时间的空寂。

杨妈妈见锦渊来了,却不见陆绵绵,再加上锦渊这次来动不动就独自发呆,好像失了魂,便知道陆绵绵肯定出了事,后来杨妈妈将添香楼交给吴承照,他也跟着杨妈妈从住到了孤独园。

杨妈妈死后,他在天玺国最高的大山上劈开一块荒地,搭建了小一座小木屋,过着凡人的生活。

虽然枯燥,可是他将陆绵绵那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平移到这里,用着她用过的东西,每晚都带着酒在山顶看月亮,这样过着似乎也不错,可是现在花容拿着这块他早已遗失的玉来找他,他心中又是伤感,又是烦躁。

“里面的碎魂早已被拿走,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师祖,这是怎么回事!而不是跑到我这里,张牙舞爪的让我找回你师父……”他说着又仰头喝尽一杯酒,连饮三杯后,才慢慢擦去唇边的酒水,道:“没了就是没了,她什么都没留下,好像真的不曾来过……”

花容先是垂下眼眸看了看手中的白玉,才抬起头慢慢问道:”他疼不疼?“

“不晓得……”凌阳上神道:“化成一滩血水,说不疼,呵,怎么可能不疼?”

“你最后有再见到他吗?”

“你是说你师父还是你师弟?”

花容满色惨白,眼中尽是痛楚之色:“浮陀神君,炎寂……”

“他在世时,你们斗的你死我活,他走了又哭得要死,你……”

“谁哭了!”花容厉声反驳道:“我只是,只是少了个对头,而已……”

“是呀,一个对头”凌阳上神又喝完一瓶,接着一挥袖子,一排酒瓶便出现在木榻上,他随手拎起一个,仰头便喝,一口干尽,才说道:“好酒……”

“你没有见到他对不对,你最后也没有见到我师父对不对?”花容也拿起一瓶酒,在手中晃荡着,并没有喝,道:“我也是傻,你来的那么迟,自然不会见到他们了……”

“见到见不到,最后的结果会改变吗?”凌阳上神似乎有些醉意,眼神迷离的看着花容说道:”没有,什么都不会改变,从一开始这就是尡仑圣君,为了向秀致做的局,我们都是这场局中的受害人,现在这局结束了,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我们两人,被留在了这里……,说甘心不甘心,说愿意不愿意,还有什么区别,还有谁会在意?“

“什么局?什么不会改变?如果当时稍微忍耐最后一次,就那一次,之后便就没有尡仑圣君的事,都是你,哪怕你带着她回天庭,不将她留在那里,现在的结果也不会是这样!”

“哈哈哈,这都是天意,你懂吗?都是天意!”凌阳上神强笑道:“她们两人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如此,我不能违背,我一个活了几万年的神仙,在最近几百年才知道什么叫做天意,天意就是不顺着你的意,天意就是摧毁你,摧毁你的信念,你的情绪,你的心和整个人!天意,不恰好就是这样的吗?

凌阳上神说着又猛灌几口酒,花容看着他,眼睛微红,说道:“这两百年来,我不想见你一眼,也不愿意回想过去的事,可是我知道,天意只是一个说词,你做不到了说是天意如此,你错过了说是天意如此,你辜负了便说是天意如此,就连炎寂被化成血水,重塑尡仑圣君都说成是天意,可是你知不知道,仙帝对尡仑圣君这件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是为什么?不是因为尡仑圣君地位超然,也不因为他是远古圣明,而是因为这件事只有极小的几率才能实现,就连尡仑神君本人都没想过会成功,毕竟这件事情太过渺茫,可是为什么到你这里就成了必成的事了?“

花容说到这里,便忍下喉中哽咽,继续道:“是你亲手将她推了过去,是你!是你将她心中最后一丝期望都埋掉,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辜负她,向秀致怎么可能会再回来,炎寂也不会是尡仑圣君肉身的化引!!!说起来好像他们都在,可是你去找找看,他们在哪里?他们的魂魄在哪里?现在我连祭拜,都不知道去哪里,祭拜谁,祭拜什么?哪怕他死了,埋在地里,我都有一个可以安心的地方,如果他们转世,我都可以去轮回中找他,可是现在,有什么?你告诉我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花容越说越心痛,越说越是悲愤,他捏紧右手,撑着额头,闭眼道:“都是你,她都那样求你了,你还是要走……你真的……”

花容说着一把掀飞榻桌,桌上酒瓶稀里哗啦倒了一地,本来在榻上的酒瓶,也被带倒,酒水撒了一片,他伸手将凌阳上神领口狠狠一抓,咬牙说道:“我有时候想起她求而不得的模样,真的恨不得一剑杀了你,想起来无辜被化的炎寂,更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凭什么,凭什么你还活着,你若是在那场天劫里死掉,或许他们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凌阳上神,似乎是醉了,被花容揪着也不反抗,就随着他的手,摆来摆去,听到花容说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眼中的空洞越放越大,花容吼够了,也撒够了气,将他往地上一摔,稀里哗啦又碰倒了一大片酒瓶,屋里瞬间酒香四溢,凌阳上神随手拿了一瓶酒,往口中猛灌,才喝几口就被呛,咳嗽的气都缓不上来,花容站在一旁泪流满面,怒道:“你害了他们,就你这样子的废物害了他们,你就在这些酒里,泡着吧!”

花容说完,便踉跄的走出去,连斗篷都忘了拿。

好半晌,凌阳上神才哽咽出声,又听他灌了两口酒后,笑了起来,哭哭笑笑了半天,驾了云回到天界。

此时的天界依然是一派宏伟气象,离开的这两百年里,他只觉得金光瑞气太耀眼,滚滚紫气很窒息,刚到南天门便被守门的天兵拦了下来,他凝眸瞧了瞧,这两位守门的天兵都有些脸生,倒是另一个认识凌阳上神,随即便让出道路,给他通过,他也无所谓,当初挂了职,招呼也没打一个,就下了凡间,想来这些年里,来来去去的人,早已忘了还有凌阳上神的存在。

只是,从前的金乌宫不能再回去,因为仙帝已经新赐一座仙府给他,他隐约记得名字是什么,却忘了在哪里,回过头找守门的天兵问路时,却听到一个兵对另一个说道:“这位就是连历两次天劫的而不是,还成功晋升中介上神的那位凌阳上神,古往今来怕只有这么一位,就算你没见过他本人,大名还没听过吗?”

“凌阳上神就是如雷贯耳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真真是落魄了许多,你瞧他现在浑身酒气冲天,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现在这样其实还算好的……”

凌阳上神脸色一僵,神色黯然,准备离去,却又那人继续说:“他没被仙帝关起来都不错了,若不是那位尡仑圣君格外开恩,就这拒领天职,私自下凡,不尊帝令这几条罪名,也够他受的!”

“哇,难怪那位要选择尡仑圣君而不选他了,也没见有什么大本事,最多也就是舍身祭了一回灵元宝境,也就没有其他什么可说的了!”

“嘘!妄议上神也是要受罚的,咱们可小声点,别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怕什么,今日尡仑圣君给那位开喜宴,说是那位终于恢复了神体,现在大小神仙都在那边,谁还来这里?”

“啊?难道凌阳上神也要去?说起来他也算是可怜,明明是人家夫妻俩重生的历练,不想他自己卷了进去,现在搞成这样,啧,也是飞来横祸呀!”

“哎你听说了吗?当初尡仑圣君把两位神女专门分开造化,一个是神魂所化,有姻缘在身却喜欢不上任何一个人,另一个是精魄所化,可以喜欢别人却没有姻缘,然后为了确保那位有姻缘线的不出月宫,就专门将那位神女的命定之人养在月宫里当徒弟,说起来,尡仑圣君真是个心思利害之极的人,步步都算到了,可惜还是没算到横空出了一个凌阳上神……”

过了这么些年,凌阳上神早已将这些关键之处想明白了,可是骤然听有人确切的说出来,还是不免心痛。只是痛也痛了许久,即便再怎么都习惯了,呆呆站在原地,脑中空白一片,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那两个守门的士兵齐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将他找个理由追回来吧,不然他若真的去了尡仑圣君的喜宴,看到那位与曾经的无致神女长得一模一样,该有多伤心?”

“那可不行,你千万别多管闲事,这些是不是你我两个小小天兵能……”

凌阳上神只听到他们口中连名字都不能直呼的女神,跟曾经的月族神女长得一模一样时,便清晰的感觉那沉寂许久的心,终于跳了下,他腾云而起,直往仙气最盛的宫殿飞去。

曾经的月宫已然在尡仑圣君回归后废弃了,就连灵元宝境也被尡仑圣君收了起来,放在身边随时监管,这样的大能确实有值得令人尊敬神往的地方。他心中慌乱,不知道怎么去看,能不能看到,就算看到能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

他飞致喜宴所在的尡仑圣君仙府,果然气派万千,明晃晃的碧玉琉璃做瓦,白灿灿的宝玉装成殿身,数位天兵穿戴金甲,执戟悬鞭,持刀仗剑的分列仙府门口,他随手捏了个净身诀,换了身衣服,也收拾的干净了些,这才从门口进入。

进到府内更是金碧辉煌,一幢气势恢宏的毗罗殿远远立在那处,他慢慢往里走,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可心中慌乱至极,他走上了一道长桥,桥上盘旋着两只祥瑞的凤凰,站在桥上往下看,毗罗殿右侧似乎是一座花园,偶见灵鹿和仙鹤隐入,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宫殿,忽然间没了方才想见她一面的想法。

是呀,就算见了能怎样?

虽然脑中这样想着,人却已走到了花园边上,一只灵猴忽然出现在他脚边,吱吱叫了两声,看了他一眼,对着他呲牙一叫,便又回身钻进了花园。

不知为何,他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催他离开,可是脚却不听使唤,继续往里走,走着走着,就听见前方有个女子轻笑了一声,十分娇俏。见里面有人,他便转身准备往回走,只是里面的人却早已知道有人进了花园,便听道那个女子轻声说道:“敢问是哪位,还请进来与我们一同坐坐!”

凌阳上神听见这个声音,浑身一震,好像自己的神魂都被这个声音震出了体外,他深吸了两口气,硬生生的张嘴说道:“抱歉,打扰了!还请赎罪!”

他刚说完就要走,就见一个女子从花园小道中走出来,凌阳上神骤然见到曾经最熟悉的容貌,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只是他强忍着,向那女子躬身行了一礼,那女子也向他行礼,说道:“这位神君好生面熟,是否在哪里见过……”

话说着,小路中又走出一人来,那人便是两百年前见过的尡仑圣君。

尡仑圣君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自然觉得他熟悉,这位便是东阳神君,现在是凌阳上神,与陆致和向秀有关系的那一位……”

凌阳上神见向秀致盈盈转身,双目泽润若含春水,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都是温柔美丽,她对尡仑圣君满眼的满心的情谊毫无保留的都表现在脸上,不曾带上一丝从前的清冷模样,曾经这张脸是高傲的、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现在却是这般温暖,这不是陆致,不是她……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喉间却咽下一股又一股咸涩的水,他正了正身,努力压制自己的声音,向尡仑圣君恭谨一礼,道:“凌阳见过尡仑圣君!”说完这几句话,好像已经用完他此生所有力气,笼在袖子里的手不断颤抖。

向秀致又向他走近几步,十分恭谨的向他做了礼,柔声说道:”谢谢神君昔日的情谊,也谢谢神君往日的照顾,今日来了,便在这里多住几日,好让我与他报答你的恩德……“她说着又是盈盈一礼,随即又侧首看向尡仑圣君,尡仑圣君今日也是温润致极,恐怕对着向秀致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神女,任何人都被化作了绕指柔。

凌阳上神不停地咽着那莫名其妙的苦涩的水,回礼道;“神女无需放在心上,小神还是先行告退……“

话一说完,转身便跑,仿佛多停留一秒,他都要摊在地上。

浑浑噩噩跑到仙府外,又跑了一段路才想起来自己是能驾云的,登上云斗,竟浑浑噩噩来到了曾经的月宫。

此时的月宫早已成了废殿,那紧闭大门一推便开,他的眼泪一下就掉落下来,之前喉咙中一直不停咽下的水此刻终于没有了,只是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他这才知道,原来眼泪真的会往肚子里流。

月宫昏冷阴暗,又只有他一人,冷冷清清的走在月宫外间的院子里,抬头望着空中不断变化的霓虹,回想起曾经来这里的事情,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远,有些来这里的原因都已经想不起来,可是来这里的感受却记得清清楚楚。

推开正殿的门,蓝色的光斜斜照了进来,他一边抖一边往进走,此刻的虚弱与此刻的寂静互相映衬,没有丝毫声息。

曾经灯火这里虽然不是灯火辉煌,也不至于如此的黑,他手指尖升起一点闪烁的火光,照着往前走,可为什么一座废殿还是会让人寸步难行?每每抬脚走一步,都像是要有刀割在心间,痛的他呼吸不上来。

好容易走到大殿正中央,忽然那高高悬着的月亮,亮了起来,他猛地一惊,随即屏住呼吸,看见正座右下首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脑中仿佛有一根弦断了,“铮”一声响,不仅脑中白了一片,就连眼睛都似乎看不清了,等他疾跑到台阶下,往上看时,才看清楚那座位上并没有人。

他慢慢坐下来,似乎虚脱了一般,躺在台阶上重重喘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用问都知道,在这里的是谁。

“你呢?“凌阳上神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不该来这里……”

“为什么?”

花容轻笑道:“你没有资格!”

凌阳上神道:“你说得对,所以,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想吗?”比起上一次的愤怒,这里的花容却平静许多,只是这平静之下,暗藏着的依然是刻骨的恨意。

“胆小鬼,呵……”

花容不理他的挑衅,道:“你想激我出手?你留在这世上,时时刻刻悔不当初,可要比我杀了你更好。”

领养神君抬手擦了一把脸,说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

“三千界”

“怎么?你也打算幻化一个师父出来,跟你在一起?”花容嘲讽道:“那里已经没有了,三千界里的空间全部被收回,你还想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我没资格进来,三千界也没了,我该去哪里?”

“这也是我一直苦恼的,除了这里我确实想不出该去哪里,哪里是有他的地方……”

“你说的是炎寂?”

“自然说的是他……”

“你倒是坦荡……”凌阳上神说道。

“人都没了,坦荡不坦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了,你肯定也后悔吧……就像我一样……”凌阳上神话还没说完,便被花容打断道:”我不后悔,师父她做所有的决定,我都在场,那时我并不知道炎寂也会被牵连,忽略了他是尡仑圣君的头发所化,我若是知道圣君他要一个与自己身体有关系的东西,才能再塑神体,我说什么都会先要通知你的,所以我只是恨,恨你,恨师父,恨圣君!!!“

花容越说越怒,之前的冷静终于压制不住,握着墨阳剑便向凌阳上神划去。凌阳上神见剑光忽致,心中竟有了一切即将要解脱了的感觉,他也不还手,甚至还闭了眼,微微抬起头,等着那剑落下。

只是花容本来就没打算要他的命,见他不还手,剑花一挽收了手。

等待半天也不见解脱的凌阳上神,嘴边出现一丝苦笑,慢慢低下头道:“你不杀我,我便要走了,你若是心中有气随时来找了,我去三千界了……”他回身将这里环视一遍,说道:“没有可祭拜的便不要拜了,我已经决定弃了仙途,去三千界。你留在这里守着空荡荡一座殿,还不如骗骗自己,他还活着……”

他说完便往出走,好像这个决定让他终于轻松不少,腾气云飞到三千界,便听身后花容说道:“我法力还不能重塑一个人,还需要上神你帮忙……”

凌阳上神道:“从此这里没有什么上神,只有一个名叫华歆的废仙……”

“那么这世间也没有玉衡神君,只有一个名叫浮陀的废仙……”

华歆道:“我东边,你哪边?”

“西边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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