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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晏点头,这时,头一拨赶去雁池的宫人络绎返回,褚晏拦下一名内侍,询问:“前面怎么回事?”

那内侍一看是他,忙先行了个礼,继而劝道:“大将军,您且绕道走罢,前边出人命了!”

褚怿看过来。

内侍绘声绘色:“是个小宫女,刚从湖里面打捞上来,脸都肿得跟发胀的面团一样了,也不知道怎么掉进去的!总归晦气得很,二位身份尊贵,能避且避,千万别去触那霉头!”

褚晏目光往雁池方向投去,慢声:“哪儿的宫女?”

内侍答:“尸体肿得厉害,不大好认,但眉眼瞅着很像……”

蓦然噤声。

褚晏看回他:“很像什么?”

内侍眼往四周扫一下,上前半步,小声道:“很像恭穆帝姬身边的巧佩姑娘……”

褚晏眉一挑。

内侍续道:“其实这巧佩姑娘失踪一天了,恭穆帝姬午间还在阁里发脾气,吩咐下人里里外外地寻,没成想人会进那雁池里去……小的还听说,昨夜里尚宫局也丢了个小宫女,至今还下落不明,也不知是和巧佩姑娘一样遭了意外,还是……”

还是跟巧佩之死相关。

内侍点到为止,内里深意不言而喻,大辽使臣还在行宫避暑,国朝一言一行皆在其眼中,这要真是场意外还罢,要是一桩蓄意谋杀的命案,八成是要为人笑柄,给那帮辽人背地里编排揶揄了。

褚晏领会,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诶。”

内侍应声,转头时,蓦地和一双烁亮威仪的大眼相视,一震之后,慌忙低头行礼。

古树下,容央坐在车窗后,神色冷肃,内侍悬着颗心,半晌不闻召唤,心知无事,垂低头匆匆去了。

褚晏负手而立,推算道:“这个点浮上来,那八成是昨夜里落的水了。”

褚怿抬头看一眼天色,不予置否。

褚晏感慨:“但愿不是个真霉头。”

耳畔有达达马蹄声迫近,是百顺从夜幕尽头策马而来,褚晏对身边人道:“走了。”

夜风渐起,墙垣周遭的宫灯一盏盏暗放银光,褚怿把容央抱上马,握缰绕道而行。

容央眼望着雁池的方向,随着褚怿调转马头敛回视线,展眼看去时,有一行人自夜色里疾步赶来。

贤懿步履急乱,穿行于两排绵亘的宫灯之中,止步时,脸被银辉映得惨白。

缀锦阁内,雪青把一盆热水呈上。

褚怿把人屏退,上前拧干巾帕,低头给容央热敷扭伤的脚踝。

帐幔低垂,拖曳在织金地茵上随夜风飘拂,容央坐在帐中,静静地道:“今天早上,你为什么要骗我?”

褚怿按压巾帕的动作微顿,不言。

容央转头看他。

“巧佩是你派人杀的吧?”

烛灯在盏里发出“噗”一声响,褚怿偏着头,淡声道:“是。”

容央眸心里烛火猛颤,静默片刻,道:“我昨晚,是被人迷晕的。”

褚怿依旧垂着眼:“是。”

容央下颌绷着:“贤懿……设计害我?”

褚怿:“嗯。”

容央眼圈骤然泛红,眸中寒芒聚拢,褚怿放开巾帕,起身对外道:“雪青。”

雪青闻言入内,敛眉在床帐前跪下。

褚怿道:“禀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央:有一大包的气,不知道该怎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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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彻查

华灯如昼, 茶香氤氲的明德殿内,官家正坐在上首,听底下两溜交椅上的大臣就和谈一事抒发己见。

“这耶律齐毕竟只是辽王派来迎亲的使臣, 虽然贵为王爷,但对一国外交并无决策之权, 那日在长春殿上所下的赌注, 多半是做不得数的。如果我等当真把合约作废,不给予大辽像样的补偿,就算他耶律齐迫于压力点得下头,辽王那边也势必不会答应。”

耶律齐在长春殿里提出以球赛定乾坤时,开的最低条件是——大辽输则心服口服娶恭穆帝姬。

换而言之, 对于耶律齐而言, 所能承受的最大损失是保证有一位嫡帝姬和亲大辽。

至于后来答应褚怿的挑战——败则一切条件由大鄞来开, 不过是顾及脸面, 骑虎难下, 如果大鄞真的顺水推舟,把恭穆和亲一诺都撤回, 甚至三言两语把辽使打发回去, 那结果可想而知。

朝中刚垮掉两位相公, 边关又是一方守将被缉捕回京,亟待审判,大鄞内政繁乱,这种时候, 边境绝对不能再有烽火。

官家沉吟道:“耶律齐现在是什么态度?”

礼部尚书余敬英道:“自然是希望陛下给他留点颜面, 不把事情做得太绝。臣今日同他去珍禽园散心,几次听他夸起恭穆帝姬之贤淑温柔,烂漫可爱, 言外之意应该十分明了了。”

众人闻言一哂。

前两日还在长春殿里把恭穆帝姬一贬再贬,如今眼瞧着连恭穆都要还回来,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抬高吹捧,这小王爷人不见得多大,脸皮倒是够厚了。

吴缙道:“褚驸马在赛场大捷,令耶律齐铩羽而归,已算为陛下争回颜面,为大局考虑,这和亲一事,还是就照常进行吧。”

其他几位大臣闻言,相继点头附和,官家摩挲着桌案上的茶盅,欲言又止。

照这种局势,慧妍是必然不可能再保的,可是那天在八仙馆内……

吕皇后所求一声声在耳畔响起,官家长叹一声,对余敬英道:“原定的嫁妆规格如何?”

余敬英照实回答。

官家道:“在此之上,再翻一倍,另外,尽量把婚礼弄得盛大些。”

众人微微一怔。

嫁妆再翻一倍固然能体现大鄞的民殷国富,但那不也是给大辽占便宜了吗?

何况原定的数额就不算小的,这翻一倍下来,可是国朝史无前例之奢侈了……

余敬英神色复杂,朝对面的吴缙示意,吴缙领会,便欲进言,官家道:“今夜先如此,其余事项,明日再议,散了罢。”

一众官员退下后,大殿空空荡荡,官家靠在椅背上阖目沉吟,越想越心烦意乱,揭开茶盖大喝了两口。

刚放下,崔全海从外入内,面色肃然。

这表情一看就教人发憷,官家郁声道:“死人了?”

整这副模样!

崔全海眼皮抽跳,在御前行了礼,恭敬禀道:“恭穆帝姬跟前的宫女巧佩,刚从雁池里面打捞上来,人已经没了。”

官家愕然。

崔全海道:“禁卫已验过尸,估算是昨夜里失足掉进去的,另外,尚宫局昨夜丢了个在花园值守的小宫女,眼下还在寻。”

官家凤眸生寒,一错不错把人盯着。

崔全海颔低头。

官家冷然:“这二人有关联?”

崔全海道:“有人怀疑,是这二人生了罅隙,尚宫局的宫女把巧佩推堕湖中,因怕事情败露,便畏罪潜逃,目前禁军正在搜捕。”

官家疑信参半。

崔全海犹豫少顷,又道:“也有人怀疑,是巧佩昨夜受了责罚,夜中在外散心时,郁郁惚惚,失足落下去的。”

官家疑窦更深:“受责罚?谁责罚她?”

崔全海轻笑:“巧佩是恭穆帝姬跟前的老人,能责罚她的,自然是帝姬本人了。”

官家眉峰敛起,崔全海道:“昨天深夜,恭穆帝姬前往缀锦阁,因去得不凑巧,把阁里折腾得鸡飞狗跳,走时形色仓皇。后来,有内侍目睹帝姬在雁池边打了巧佩一大耳光,巧佩随后跪下嚷嚷着什么不是奴婢的错,故有人认为,巧佩是被责罚后心中郁郁,在雁池便不慎失足溺亡的。”

官家的疑团却集中在另一处,眸心渐冷:“昨天深夜……她去莺莺的缀锦阁干什么?”

还折腾得鸡飞狗跳?

崔全海垂眸道:“据宫人的口供,昨天夜里,恭穆帝姬因失眠想去找嘉仪帝姬叙话,被宫女以帝姬就寝为由阻拦,恭穆帝姬想是心焦如焚,不顾阻拦执意闯入,结果没想到进屋时,正巧碰上嘉仪帝姬和驸马在帐中……”

崔全海适时一顿,放低声音:“恭穆帝姬毕竟是还没有出阁的姑娘,又曾经心仪于驸马,面对这样的场面,自然不能泰然自处,当场就羞愤难当,仓皇而去了。”

官家脸色铁青,转过头看着桌上的茶盅,突然“嘭”一声把茶盅拂下地去。

崔全海忙跪下:“官家!”

官家愤然道:“她不知道如今嘉仪和褚怿已经做了夫妻,大半夜的,定然是睡在一处的吗?!”

官家越想越气:“还找人叙话,执意闯入……她这究竟是什么行径!还懂不懂礼数,知不知廉耻了?!”

崔全海噤着声不敢应。

官家胸口起伏,板着脸道:“莺莺呢?莺莺可有什么反应?”

崔全海道:“殿下没有外传此事,只是今日一早,就跟驸马外出,前往小松山里的寺庙礼佛去了。”

官家痛心道:“她这是在尽量避让着她……”

什么失眠,什么叙话,八成是看不过嘉仪嫁了她心仪的郎君,又不用前去和亲,所以心生怨怼,屡次刁难!

上回是在长春殿外滋事,这回是在缀锦阁大闹,难道非要把嘉仪逼得退无可退,她心里那口恶气方能咽下吗?!

官家又恨又悲,自知于慧妍有愧,然事态发展至今,竟不知是该心疼这位自小就不得他关怀的小女,还是心疼对她一避再避,三番两次礼让的嘉仪。

本来决议让她替嘉仪去大辽和亲,官家一度是心存愧怍的,故而哪怕她大闹御前,哪怕她先后两次对嘉仪不敬,他也没有对她有过任何实质性的惩治,只想着毕竟处事不公,而今就纵容一些,权当弥补亏欠,谁知……

竟是越纵容越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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