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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崔志峰坐在旁边,听到那丁丁咚咚,马上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心下澄明,依旧装傻:“哇,这是谁的手机啊?”
张教练道:“蔡哥的。”
“这么多信息啊?”崔志峰有意试探张教练知道了多少。
假如张教练惊慌失措,崔志峰有办法与他周旋。却没料到,张教练关了机,笑笑道:“蔡哥的客户多嘛,一天少说十几二十个,不奇怪哟!”
张教练知道蔡文强失踪了,他心里明白,嘴上不说,表情更是淡定如常。
真是完美伪装。
崔志峰找不出破绽,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只得装傻,继续摘菜。
张教练没有跟崔志峰解释。在他看来,崔志峰只是局外人。
崔志峰把摘好的菜送进厨房,黄教练正在打鸡蛋,道:“辛苦啦!”
“不辛苦。”
“对了,崔总,这碗粥帮忙带一下,给小江吃。”
崔志峰端着粥走出厨房,朝张教练看了一眼。张教练背对着他,面朝着那手机,不知在琢磨什么。
崔志峰觉得,张教练肯定在琢磨蔡文强的事情。假如张教练追问起来,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张教练经常与赵副总接触,他把事情告发上去,江琛的工作能不能保住还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事情闹大,房东把房子收了那就麻烦了。
崔志峰想出面周旋,但他与张教练并不熟,平时不过点头之交,贸然出面怕是越描越黑。这事情,张教练问起,只能由江琛来应付。江琛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崔志峰担心这个张教练,以及张教练背后的赵副总,会不会成为压垮江琛的最后一根稻草。
崔志峰进房间,把粥放桌子上,坐在床边道:“小江,小江,嘿,起来吃粥啦!”
江琛病怏怏,摇摇头,说:“水……”
崔志峰把吸管送到他唇边。
江琛喝了一口,不要了。他没胃口吃东西,崔志峰洗了几颗葡萄,剥了送到江琛唇边。
酸酸甜甜,江琛慢慢吃了三颗,摇摇头,又不要了。
“小江,你一天没吃东西,身子扛不住啊。”崔志峰道,“再吃点葡萄?”
江琛还是摇摇头。
崔志峰摸摸江琛的额头,很烫,烧还没退。他给江琛掖好被子,轻声道:“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江琛安安静静,也不知是听没听到。
吃过晚饭,崔志峰主动洗碗,其实想着拖一下时间,好观察张教练有什么举动。他担心张教练拿着手机去质问江琛。
可张教练什么都没做,他吃过饭,吸完烟,居然躺沙发里闭目养神。看他样子,今天又打算在这儿过夜了。崔志峰慢腾腾地洗碗,听见黄教练问张教练:“小张,你今晚回去么?”
“不回。”张教练用脚趾头夹黄教练,“回去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如在这儿陪陪小江。”
“那你明天还上班么?”
“看情况吧。”张教练懒洋洋道,“年假快到期了,不用白不用嘛!”
黄教练进房间,把冷掉的粥端出来,煮热了,又端进去。
“小江,吃点粥吧,不吃没力气哟!”黄教练道,“小江?”
江琛脸色铁青,一动不动。
黄教练摸了摸江琛的额头,似乎更烫了。
他跟张教练商量,打算把江琛送医院。但他们俩没车,正发愁,崔志峰三下五除二洗干净盘子碗筷,走出厨房道:“啊,正好,我开了车来。”
车子开到医院,崔志峰要找停车位,让他们先下。张教练背起江琛直奔急诊科。等崔志峰停好车,找到他们时,江琛已经躺在病床上,挂着两个大吊瓶。
张教练坐在床边,道:“还有三瓶小的,打完大的再换小的。”
崔志峰问:“要住院吗?”
黄教练一脸担忧,道:“医生说要看今晚能不能退烧,如果退不了,要安排住几天院。”
张教练看看时间,不早了,道:“小黄,你先回去吧,明天你还要上班,这儿我陪着就好了。”
黄教练住得远,此时已经没有末班车了。
崔志峰道:“黄教练,我送你吧。”
黄教练犹豫道:“这……太麻烦你了。”
崔志峰勾上黄教练的肩膀,道:“没事儿,有车不用白不用!训练时候多多关照我一下,减一减次数呗!”
黄教练挑挑眉,道:“好说好说,下次跑步,你可以少跑两步。”
崔志峰:“啊,才两步!”
黄教练:“嘿嘿,崔总,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没给你加量算不错了!”
崔志峰送黄教练回到家,调头又把车开回医院。
此时夜已深了,急诊病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崔志峰把矿泉水和凤梨酥放桌上。张教练道:“谢谢,崔总,真是让你费心了。”
“不客气。”崔志峰看看时间,道,“小张,今晚就辛苦你了。”
“不会不会。”张教练跟他握手。
要不是明天有事儿,崔志峰真想留下来让张教练回去。
张教练就像一枚不动声色的定时爆.弹,不知什么时候会炸。
“放心吧,有什么事儿,我再联系你们。”张教练看了看吊瓶,摁铃。护士来换瓶。
张教练送崔志峰出病房,道:“其实小江……不去公司反而更好。”
公司里赵副总已经开始怀疑江琛了。江琛对上赵副总这只狼,恐怕下场就是如同待宰羔羊。
张教练回过神,笑笑道:“我的意思是……他在这儿可以好好休息了。”
崔志峰当然知道张教练话里有话。见张教练装傻,崔志峰也只好假装不知道。
清晨,护士来测体温,江琛还没退烧。
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张教练帮着办理各种手续。医院人多,去哪儿都得排队,等他忙完回病房,发现江琛的熟客小帅哥来了。
“张教练。”武羿道,“吃早餐没?我带了包子。”
“哎,小武,你来的正好!”张教练早餐还没吃,此时肚子咕咕直叫。他叼着包子,道,“你在这儿帮着看一下,我回去给他收拾几件衣服。医生一会儿来,票据在这。”
张教练带着钥匙匆匆走了。武羿在床边坐下,江琛此时睁开了眼。
他不说话,武羿也不主动说话。
江琛睡不着,身上好热,出了一身汗。武羿用纸巾给他擦擦额头,道:“江教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江琛失笑,哑声道:“崔总说的?”
“嗯。”
“哈。”江琛望着天花板。什么车什么船,全是安慰他的说辞。现在路都没了,前方只有火坑,他是跳还是不跳?
贺云翔……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另一个世界——
“哈嚏!”贺云翔揉揉鼻子,“刚刚我们说到……哈——哈——嚏!!!”
下属们望天的望天,低头的低头,坐前排的经理别过头,肩膀微微颤抖。
贺云翔心里恼火,今天不知撞了什么邪,被哪个王八蛋惦记了不成?
散会后,贺云翔路过窗口,听见雨“噼里啪啦”砸在窗玻璃上。他打开窗户,瓢泼的大雨马上扫了进来。
据说台风登陆,这三天会有大到暴雨。
贺云翔觉得机会来了。晚上,他回到家,把自己关主卧里,拿起两面粉红化妆镜,一面立着,一面举着,模仿当时的江琛往后脑勺“上药”。
八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八点半,江琛做好果昔喊他出来吃。贺云翔三两口吃完,又进去了。
“不好意思,今晚要赶一个项目。”贺云翔对他这么说。
九点半,贺云翔有些泄气了。他明明听见几声闷雷,却没事情发生。
奇怪了,哪里搞错了?
贺云翔望着两面粉红镜子冥思苦想。
十点,十一点……凌晨一点,贺云翔一次次尝试,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贺云翔心烦意燥,听着雨声雷声,一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雨势小了。
贺云翔在办公室,打开窗户望着雨,心里直发愁。秘书敲敲门:“贺总,陈总和王总来了。”
“好,我马上到。”贺云翔关好窗,拿起项目文件,路过落地镜,习惯成自然地想整理一下西装,但面对雾蒙蒙的镜面,贺云翔只得凭感觉整了整衣领。
走出办公室,秘书喊住他:“贺总!”
秘书指指自己的头发,道:“你的,翘起来了。”
“啊,好了吗?”
“另一边啦!”秘书拿镜子照着他,“你看。”
贺云翔假装看到了,装模作样往头发上摸,摸到翘起来的那撮儿,摁了摁,又对着镜子看了看:“嗯,好了。”
“还没好啊,更翘了!”秘书道,“贺总,你是不是有烦心事啊?每次遇上麻烦事儿,第二天你的头发肯定翘起来。”
“呵,哪有,睡觉压的。”贺云翔才不承认呢。
“用定型喷雾弄一弄呗!”秘书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小喷雾。
贺云翔记得位置,随手喷了一下,一抹一压,勉强弄好了。
陈总和王总千里迢迢飞过来,贺云翔自然得陪着。吃吃饭,喝喝酒,再聊聊天。贺云翔郁闷至极,心说这两个劳什子老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下雨的时候才来。
“陈总,王总,好久不见。”贺云翔跟他们握手。两个大老板是合伙人,跟贺云翔熟,非得要请他喝酒去。
拿别人手短,吃别人嘴软。得了人的好处,就要帮人办事儿。这个道理贺云翔还是懂的。
“陈总,王总,你们远道而来,应该我做东才是。”贺云翔道,“要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嘿,瞧你这话说的!”陈总哈哈大笑,朝王总道,“老王啊,今晚咱们就陪贺总,不醉不休!”
出门时,雨又渐渐大起来,偶尔亮起几道闪电,闷雷滚滚。
贺云翔带他们去海鲜酒楼。这酒楼的老板娘都认识他了,当即上了三瓶茅台,一大盘子花生米。
老板娘记下菜单,笑吟吟道:“请各位老板稍等,马上上菜。”
“等等。”贺云翔道,“再来一盘酸萝卜。”
“有泡椒吗?……哦,有啊,太好了,上一盘子!”
贺云翔心想,这店里的泡椒出奇的辣,还点一盘子!他是多爱吃辣椒啊!
王总朝贺云翔亲切道:“我记得,贺总是最爱吃泡椒了!”
陈总道:“就是就是,上次聚会,贺总一个人吃光了一盘子呢!”
贺云翔跟着他们哈哈笑,心里把这个世界的贺云翔骂了个狗血淋头。那王八羔子,跟他有仇么?
陈总和王总酒量一般,几口菜,几杯酒,人就飘忽了。贺总翔跟他们干了几杯,感觉也有点儿晕。
陈总道:“我说小贺啊……嗝!泡椒还有半盘子,怎么不吃了?”
贺云翔嗓子冒烟,打死也不肯吃了:“这儿的泡椒不够辣,不过瘾呀!”
王总吃了一口泡椒,嘶嘶直嗦气,贺云翔连忙给他倒酒,王总晕乎乎喝了,说:“真是太辣了!贺总,你真是厉害,这都能吃半盘子,还说不够辣!真该给你录个视频发直播去!”
吃吃喝喝,到了晚上十点多,两位醉醺醺的老板被各自的秘书认领了。
贺云翔也晕乎了,但还没醉,脑子居然还清醒,也许是泡椒太辣太刺激了。贺云翔跟计程车司机说地址时感觉嘴唇和舌头都失去了知觉,以至于大着舌头说了两次司机才勉强听明白。
江琛在房间里打电话,说说笑笑,听见开门声,走出房间看了一眼,打过招呼,又进房间继续聊电话了。
贺云翔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有些烦躁地爬起来,又拿起那两面粉红化妆镜。
外面隐约响起闷雷,贺云翔立起一面镜子,手拿着一面,再次模仿江琛照后脑勺的伤口。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眼看马上要凌晨了,还是没有动静。
好不容易才等来又雷又雨的台风天,难道要白白浪费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贺云翔支着额,喃喃道,“江琛……当时你除了给伤口上药,还干过什么事情吗?”
贺云翔实在想不起来,头晕脑胀,手一滑,镜子掉地,碎成了好几瓣。
贺云翔睁眼一看,心凉了半截。
那唯一能照出他的镜子,碎得七零八落,两块碎片比较大,剩下的要么指甲盖大小,要么成了小渣渣。
“贺总!怎么了?什么东西碎了?”江琛敲门。
“没什么,碎了镜子而已。”
贺云翔抖着手,捡起那两块比较大的碎片。
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为什么他尝试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留在这个世界,依旧要代替那个贺云翔?
过着另一个贺云翔的日子,替对方应酬喝酒,替对方签合约,替对方操心各种项目!
这还是自己的人生吗?!
这种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贺云翔捏着碎片,泪水滴落下来。
镜子碎了,他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江琛……江琛……呜……”贺云翔哽咽着。感觉手里一阵刺痛,打开手掌,才发现刚才捏的太用力,玻璃划出了好深的伤口。
耳边又响起闷雷声,亮起一道闪电。
再试一次吧,再试一次吧!!!
贺云翔擦去镜面的血迹,把那玻璃碎片往后脑勺照去。
没有动静。
对了,忘记放前面的镜子了。贺云翔随手拿起另一块,立起时,他看到日光灯反射了一下,刺眼的光照到那块碎片,然后折射到另一块碎片,镜像层层叠叠,光线同时折射。一阵晃眼,贺云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四周漆黑一片。
停电了?!!!
贺云翔的心狂跳起来,他马上奔出去,他要找到电闸,打开看一看是不是回去了。
有个人,动作比他更快。
贺云翔冲到大厅时,那人已经摁下电闸,柔和的灯亮起来。
那人正拿着洗衣粉走进来,纳闷道:“怎么搞的,开个洗衣机居然跳闸了?”
贺云翔一阵头晕,扶着墙,喊了一声:“江琛?”
张教练:“呃????????????”
贺云翔:“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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