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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使官将手递向莱芙,神情有几分虚弱地说:刚刚用了太多了精力,甚是疲乏。

莱芙立马担当支架,将女使官扶了起来。

已尽午夜时分,火云雀的叫声渐渐衰弱。似乎火云雀对于废宫的屏蔽作用也被减小了不少,本来格外焦热的宫殿中,终于滴下了几滴清凉的雨水,一减夏日的噪热。

众人在经历一番修整之后,便开始闯第二道关卡。能闯过第一关的队伍极少,因而越是往里面走,地上的尸骸便越来越少。不知该庆幸与否。

第二道关卡是对于意志的考验,白日里你们已经经历过了。 希尔顿摊开羊皮卷,指着右下角一处字写得极为潦草极为粗糙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你们提前在一些时候进来。你们需要适应。若是没有经过外层的试炼便来闯了第二关,一定会迷失其中的。

莱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请问第二关有什么不同吗?

更大的诱惑。希尔顿正色道。

更大的诱惑?如果诱惑对她而言是烤鸡、可乐、奶茶,那么莱芙觉得更大的诱惑,也许就是更大的鸡,更大杯的可乐和奶茶。她颇有自信地觉得自己能顶着住这些诱惑。莱芙将目光落向了周围的人,发现大家也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们也知道,这封羊皮卷的作者,就是在送出羊皮卷之后,又心甘情愿地回到了废宫里赴死。希尔顿指着羊皮卷上的字,他连国王的巨大赏赐,连唾手可得的名声与荣耀都不要了,却又回到火云雀的老巢中,便是舍不得火云雀给他的美梦那该是多大的诱惑。

是啊,那人都已经走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呢?一个骑士问,我真想知道火云雀给人的梦里会有什么?

你最想要的东西。 希尔顿说,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不一样的。

但是梦里的东西始终都是虚无缥缈抓不着的,就算是你再怎么渴望的东西。另一个骑士说,沉浸于虚幻的梦境中而放弃了真实的东西,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说的是啊。

此刻骑士与侍从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白日里看到的那些充满了破绽的东西:诱惑虽然有,但是顶多只能带来一时的冲击,仔细一看总能看破的,也真的不至于为了那些东西连命都不要。

不要大意,孩子们。 希尔顿说,你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精神的疲惫与柔软的疼痛会让你更加软弱更容易受到诱惑。或许你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但是火云雀比你更加清楚。

莱芙突然想到了,女使官说过的不能用钱买到的,无法靠武力夺取的,甚至很努力都未必能拿到的东西。

吱嘎一声,希尔顿一手拿着羊皮卷,一手推开了曾经的国王寝殿高大的殿门。殿门上多年以来积累的灰尘滑落下来,十分呛鼻,引起了众人的咳嗽。

两人一组。希尔顿说。

众人还是按照进宫门时的顺序,进入殿中,莱芙与女使官排在最后。

废宫最内层,乃是当初国王的居所,也是最后一关的所在地。这个昔日王宫中最为华丽的居所,此刻石制结构依旧维持着它的轮廓,只是内部那些原本绚烂华美的帷幔,以及贵重木材所做的装饰,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当棕发骑士与白袍的女使官进入殿门之后,殿门随即便关闭了。在她们之前进来的人,都消失在她们眼前,此刻殿中仅剩下她们两人。

咳,咳莱芙掩嘴咳嗽了几声,脚踩到地上的几颗被灰尘掩盖的硬物,捡起来一看,发现竟是金块与宝石。她抬起头看向殿内那八根高高的大理石柱子,上面雕镂着花纹,依稀可见彼年盛景,但是花纹上缺了几块。棕发骑士将手中的金块与宝石与柱上的小缺口对照了一下,发觉这些宝石很可能就是从柱子上脱落下来的。

就在莱芙抬头观察着殿中陈设的时候,听到女使官喊了一声:骑士小姐,看这里。

棕发走了几步,接着朝着女使官所指的位置望去,只见地上两具相拥的尸骨,手里的金块与宝石一下在就掉在了地上,说:这一对,或许就是十几年前的探险者吧,都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关,却

骑士小姐害怕了吗?放心吧,我可不会让我们变成这样。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女使官低着头,靠在棕发骑士的肩窝,带着笑意,就躲在我的身后吧。

莱芙琢磨着这话耳熟,反应过来女使官是在拿她今早说的话来打趣。于是别开脸去,只自顾自看着能否找到什么线索。她预感到眼前景象会很快发生变化,也许会有奇怪的东西突然从周围冒出来,于是一边努力地保持内心平静,不让火云雀有诱惑自己的可能;一边则努力记住周围的景物,好在异相出现时及时发现。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女使官依旧没有动静。莱芙觉得事有异常,转过头去。却见白袍的女使官直愣愣地站着,金色眼眸盯向一个空中的某个地方。那如琥珀般澄净温润的眼中,竟然倒映着一个人影而这个人影显然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的那个人影居然还在不停动弹。

不是说没有渴望吗。果然,还是有的吧莱芙自语,慢慢地走近了女使官,掂起脚,想要看清她眼珠子里的人是谁,火云雀构造的梦境这么厉害吗,居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娜提雅维达大人渴望的东西。这应该是一个很美很甜蜜的梦吧

但是莱芙还没有看清楚女使官眼中的人是谁,耳边就突然响起了滋嘎的汽车刹车声。

她转过身去,眼前的废弃寝宫突然消失不见了,变成了一条沥青马路。马路边上有来来往往的人,一辆白色的车辆停到了她面前。莱芙惊讶地发现,那辆车好高,她需要撑高了脑袋才能看到车窗的位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孩童的手。

前车窗开了,一个微胖的大汉从车窗里挤出了他那颗有些大的脑袋。平头,国字脸,眉毛特别粗,这个中年男人乍一看有点吓人,但是他笑了起来,左边脸颊立马冒出了一颗酒窝。男人伸出一条汗津津的胳膊,笑着叫她:肝肝!

已经十几年了吧,这张脸她只能在照片里看到。莱芙恍惚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

所幸身后的情景还是没有变化,女使官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成虾米状,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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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想要的是作者收藏【渴望的星星眼】。

论加更标准,摸良心说出真正的答案:只要我日得动万总是能找到理由把万发出来的(划掉)。

第27章

废宫的最深处 , 纳缇伍兹国曾经的国王居所。高大的柱子支撑起的天花板已经在大火中被毁去大半,漏下大片的星光。星光冷冷地照在无数个同样的寝宫中。只能与身边人并肩作战的骑士与侍从们看不到周围其他人。而已经完全浸入幻境的人,则连他们的队友都看不到了。

棕发骑士低着头, 望向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女使官。

她在地上翻滚着,似乎在躲避着鞭打。但那种躲避是十分绝望的, 似乎没有一处可以躲避, 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女使官喉中发出受伤幼兽痛苦的呜呜声,看起来可怜极了。那件永远都维持着光鲜体面的白色衣袍上, 已经沾满了尘土。那张总是一边装着弱小、一边偷擒一抹坏笑的脸上,此刻却是纯粹的痛苦与恐惧。

不该这样的。

莱芙从没有想过女使官居然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好似牡蛎被撬开坚硬的壳,留下的粉嫩的肉,仅仅是最细的风刮过一粒最细的沙,都是钻心地疼痛。

肝肝, 你在看什么?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继续呼唤着她。

莱芙愣了愣,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早就忘记了。若是算上了两个世界的所有时间,已经近三十年了吧。但是不知为何, 男人的声音却已经是那么地清晰。清晰得好像她只要回过身,就会撞到那个带着汗水和厨房油烟气味的怀抱里。还有那总是很扎人的胡子茬 ,手臂上毛茸茸的汗毛, 下巴上那道被家里的猫抓破的口子她真的以为她已经忘记了的, 在白心心面前, 在所有人面前,甚至在自己面前,她明明已经忘记了的。

棕发骑士将手抬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

肝肝, 快点上车。

即使已经捂住了耳朵,但那声音还是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耳边。好像这些话语并不是来自外界, 而是直接从她的心里发出来的一样。

看到女使官痛苦的模样。莱芙曾经还疑惑过。火云雀的梦境既然那么难以走出,甚至让人放弃性命也要留在那个梦里,怎么会是一个噩梦呢?如果是一个噩梦,那么又怎么会有人愿意留在那个梦里不出来?

她现在才知道,往往最大的渴望中都藏着巨大的绝望。也只有最大的绝望里,才能产生最大的渴望。

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事,以为自己早就遗忘的事,那些毫无意义的梦,不管是向哪个方向用力都达不到的梦,不管是怎么拒绝也改变不了的现实。那么就忘记了吧,不要再继续在乎了吧应该做出这样的选择,却做不到,这就是人的脆弱之处。

她不能被这样的幻境所诱惑。莱芙看看痛苦的女使官,又看看地上那两具抱在一起死亡的尸骸。要是她也被诱惑了,她就要和女使官一起死在这里了。

肝肝,你再不上车。警察叔叔就要给爸爸开罚单了,爸爸给你买小饼干的钱就要没有掉了。

莱芙正欲踏前一步,女使官的身影却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人潮拥挤的校门。此刻正在放学时候,家长们和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将校门口挤着水泄不通。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的红领巾和校牌。眼前的情景是这么的真实,真实得好像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废宫,雀影,痛苦的女使官才是一个梦,而她现在看到的才是现实一样。

爸爸!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小姑娘很快就蹦了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了奖状,接着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个白净面皮的女人转过头来,一脸温柔的笑意,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到莱芙手中。

男人看着两张奖状,说:第三十六届运动会,一年纪女子组,三项全能第一名。铅球,破了校记录肝肝真是和爸爸小时候一样厉害。

男人接着问:今天小肝肝要去哪里呢?

今天可是小肝肝的生日,说好了要去游乐场。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学着她的口气说,爸爸忘记了吗?

白肝肝抱着小熊说:要姐姐!

她侧过脸,对着后座的车窗。她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小小的脸,小小的四肢和五官。这是她七岁生日的那天。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却依旧清晰地记得这个日子,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是姐姐已经是高中生了,都住校了。妈妈说,不会回来了呀。

莱芙看到车窗中的女孩瘪起了嘴,圆溜溜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水。她很久没有见到姐姐,现在实在是太想念了。

妈妈是在和肝肝开玩笑的。男人似乎察觉了女儿的失望,立马接腔说,肝肝的生日,姐姐当然已经请了假。而且还要给肝肝准备了小礼物呢。

莱芙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但是无论是动作还是说的话都不停使唤 。她几乎要把牙齿压碎,眼睛瞪得出血,但也不过是将那一日发生的细节一处处地演绎一遍而已。或许是因为莱芙挣扎得太厉害了,她觉得自己渐渐地从小女孩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孤零零地飘荡在空中,看着一切如齿轮般地演进着。

白心心的学校位于郊区,因而车子在转过了几道弯之后,路上的车辆和行人便渐渐地少了起来。

就在莱芙努力地告诉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记忆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充满蛊惑力的声音:您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既然上天给了您第二次机会,或许您可以做些什么让之后发生的事情更好吧?那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像是掐着嗓子说出来的。

你这个骗子。莱芙心里这么说着,目光落向了车前方,这条路她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她知道一切不幸的开始就在三个路口之后。

透过车窗,白肝肝看到了路边的一个棉花糖摊子:爸爸,爸爸,粉红色的棉花糖。肝肝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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