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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寄想,他恐怕等不到明日了。
——
夕阳在山,倦鸟归林,落日的余晖给庙宇镀上一层金光。
云安寺门口,一道人影正在认认真真的打扫台阶,这是他每日的功课。忽而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他停下手中的扫帚,循声看去,只见来人已然下马,拱手道:“觉归小师父。”
原来这扫地的小和尚便是觉归,他空着的那只手习惯性的挠了挠头,惊讶道:“裴公子你怎么来了?”说完,不等裴寄回话,又自顾自的反应过来:“你是来见裴夫人的?”
裴寄点了点头:“还望小师父告知内子现在何处?”
觉归想了想:“这会儿还没用过晚饭,夫人大概是在供奉长明灯的佛殿。”
“多谢小师父。”裴寄知道佛殿的位置,道过谢便要去寻人。
觉归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便只能瞧见男子快步离开的背影。他重重叹了口气,又挠了挠头,看来吃不到裴夫人做的点心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两日裴夫人在寺里的日子,好生熟悉。
苏晚这时正如觉归所言,待在佛殿之中。
这云安寺明明是佛家清净之地,她昨夜却又做了噩梦。
不过,这也许不能称之为噩梦。
她在梦里仍是在云安寺,伴着青灯古佛,最终等到了一封镇远侯府的休书。不同的是,苏清没有转为正室,反倒是柳娉婷嫁入了镇远侯府。
再然后,她便日复一日的在山上抄写经书,研究素食点心。直至最后,苏清上山找她,好似还提及了裴寄……
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打断了苏晚回忆梦境的思绪。
她蓦然转身抬首,正对上男子温柔缱绻的目光,只闻一声“晚晚”。
这之后,两人都未开口。
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气息,逆着光,门口的身影还笼着未散尽的余晖。
许久,苏晚唇畔绽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温柔道:“你来啦。”
“嗯。”裴寄颔首,大步走到苏晚面前。
他又许多话想对她说,从殿试结束到如今,已经攒了许久许久,可一低头对上那双澄澈的杏眸,便又觉得好像又什么都不用说。
眼角的余光掠过供奉在上首的长明灯,裴寄伸手牵过苏晚垂在身侧的柔荑,方才一字一句郑重道:“晚晚,嫁给我可好?”
其实这句话在杏榜未出之时,已然问过。可不知为何,此时他脑子里只余下这一句想说的话。
“好啊。”
这一次,苏晚未曾犹豫,她笑靥盈盈,直直对上裴寄的目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愿意做他的妻。
——
日暮西沉,天色已晚,二人于寺内留宿一夜。次日一早,二人共一匹马,便下山去了。
刚进院子,苏晚便被扑过来的平儿抱了个满怀,韩北也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苏晚牵着平儿的手,又摸了摸韩北的头,领着两个孩子往里走。
甫一踏进正屋,入目便是满眼的红色。
苏晚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头去看跟在身后的裴寄,只见他眼角眉梢满是笑意,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轻松模样。
再看看旁边两个捂着嘴偷笑的小东西,苏晚哪能不明白,这些东西裴寄怕是早就安排好了。
王妈这会儿也从门口挤了进来,满脸喜色操着大嗓门道:“夫人,这可是我带着两个小东西连夜布置出来的喜堂,你看看可还满意。”
一抹绯红顿时就染上了苏晚的脸庞,她抿了抿唇,小声喊了一声“王妈”。
王妈见着她害羞,及时止住了话头,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两个小东西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王妈身边,只留裴寄紧挨在她的身侧,小声耳语:“若你昨日所言是真的,那你我二人便算是在双方长辈面前定下了终身。”
“晚晚,我等不及了。”
——
这一夜,室外的月辉细细撒了满地,室内红烛荧荧燃尽至天明。
在朦胧的烛光中,裴寄终是细细品尝到了那带着梅子酒香气的酥软和细腻,让人流连忘返。
翌日清晨,苏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身侧人还未起身,而自己正在他的怀中。
陡然忆起昨夜种种,莹白的耳垂霎时爬上了绯红。
她小心翼翼的想挪开身子,下一秒却被横亘过来的一只手整个搂了回去。
额头正抵着下巴,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沉沉的低笑声。
苏晚轻轻推了推,没有推开,便不再动作,只安安静静窝在他的胸前。
就在裴寄以为她又要睡着时,苏晚开了口。
“阿寄。”
“嗯?”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没有嫁给你。”
苏晚感受到身旁人的手臂加大了力道,将她抱的更紧了些。她接着说:“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梦,所以现在才是真实,对吗?”
“嗯。”苏晚只听见裴寄又应了一声,却没看见他那双凤眸里蕴着的遗憾和庆幸。
良久,她才又听见裴寄温柔的声音。
“晚晚,其实我也做了一个梦。”
“那个的梦里没有你,所以我醒了。”
“幸好,这一次我找到了你。”
68. [最新] 相知  这日,苏晚只觉得裴寄一反常……
这日,苏晚只觉得裴寄一反常态,格外黏人。
她描眉时,他要上手;她去铺子,他要跟着;她看账册,他便看她。
两人就这么寸步不离的过了一日。
苏晚虽然知道裴寄已经从科举舞弊案里脱身,可料想他也不该闲到这种地步。
于是第二日,在裴寄又打算跟着她出门时,苏晚便开口问了。
却见裴寄轻笑着开口:“有谢先生出手,案子怕是快水落石出了。”
苏晚惊讶:“谢先生不是去查你……长公主一事吗?怎么会牵涉其中。”
“白鹤书院是谢氏的心血,先生不会看着其毁于一旦。”
“你是说这次的科举舞弊案,是从白鹤书院处漏的题?”
裴寄颔首。
苏晚叹气:“书院多年基业,在读书人心中地位超然,那些人又何苦因为一己之私坏了书院的名声?”
裴寄:“人心贪欲难测。”
然而今日他还是未能像昨日一般,和苏晚寸步不离。
科举舞弊案结果出来了。
圣上宣旨,召未牵涉其中的举子即刻入宫,另开一场殿试。
苏晚目送着裴寄和宣旨的官差离开,不知为何,这一次的心情,竟是出奇的平静。
——
金銮殿前,一众举子会合,身上着装各异,皆是来不及更换便过来了。人数较之上次,少了小半。
裴寄略扫了一圈,意料之中,没有看见裴安的身影。
然而在旁的举子眼里,裴安不在,裴寄却在,这无疑是令人惊讶的一件事。
好在不管心底再怎么惊讶,经过了上次之后,在场无一人敢交头接耳。皆是眼观鼻鼻观心,静等传召。
殿试的流程和上次一般无二,只是少了主考官杜规平的身影。
裴寄了然,看来这老家伙等不到赌气辞官归乡,反而被自己亲儿子坑的不轻 。
再则,此次参考人数骤减,殿试时间缩短,能与裴寄一争高下的人,仍旧没有。
不出所料,他又被点了状元。
就在裴寄同一众举子谢过皇恩,打算依次告退时。他却被留了下来。
奉吉在前面引路,裴寄跟着。
这是去御书房的路,上辈子裴寄走过太多太多次了。
待进了御书房,裴寄才发现里面不止是赵元瑜一人,谢不允也在。
不需思索,裴寄便知晓了此次召他前来的用意。
早在云安寺当日,苏晚便将对他身世的猜测告诉了他。
裴寄适时行礼拜见圣上,在赵元瑜吩咐他起身时,随即起身立在一旁缄口不言。
赵元瑜也不开口说话,方才在殿试之时他不好过多关注,这时却是忍不住将眼神停留在眼前之人身上细细打量。
这一看,只觉得裴寄的眉眼确实是同顾慎极为相像。
而只那一双凤眸,却像极了长姐。
殿内静的落针可闻,过了许久赵元瑜方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你单名一个寄字,字安之,这可是裴勋所取?”
裴寄垂首应道:“名讳乃故人所赐,安之则是老侯爷所取。”
一旁的谢不允看着他这个便宜徒弟,又想想自己查到的结果,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见过那丫头了?”
见裴寄点头,他又追问:“那想必她已经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于你,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裴寄偏首看向谢不允,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圣上同先生二人在此见我,想必已经有了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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