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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悲伤, 不是装出来的。
她生来便有福气, 不过一个面容平常的妇人, 若非母族是南诏皇族, 也不可能嫁入美人成群的大魏后宫。一次与帝王的鱼水之欢, 肚子争气, 一朝旦下男胎。自认运气无双, 平生再无别的病,就是红眼病,嫉妒这个, 嫉妒那个,整日挑风唆醋,谁知熬鹰的叫鹰啄瞎了双眼, 害人不成, 竟然害了自己的儿子。
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也不过此刻。
面前的男人直裰青青, 袍摆分外的长, 白凤仰着头, 不敢发出声音来。他瞧起来威严, 冷漠,两眼不屑。像盯着一只蝼蚁一般盯着她, 看了许久,自己率先出了房门。
于是白凤叫两个土匪拖着, 也拖出了西屋。就在西屋的檐廊下, 季明德低声吩咐:“也不要弄死她,放到义德堂去让她养蝙蝠,待皇上去的那一天,再送她去陪伴皇上。”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小皇帝李少陵的死期,也不远了。
白凤哭又哭不出来,曾经贵为太后时总觉得屁股痒,坐不住,整日的挑三唆四,如今倒好,从云端之上跌落,居然沦落到去个药店做苦力,这下她那红眼病大约彻底可以治好了。
再进西厢,宝如已经睡着了。她脸圆到连褶子都没有,歪着时还有深深的双下巴,又胖又好玩,夫妻大约就是如此吧,便她胖了,身形走样了,也许不那么美了,可依偎在她身边,于余生,唯有满满的庆幸和欢喜。
季明德握上她的手,夫妻相偎着,闭上了眼睛。
*
十月怀胎,孩子长的最快的,是在后三个月。
打过完元宵节,宝如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便不怎么出门了,外面的事,也一概没有过问过。
她最得力的丫头苦豆儿在年后就回秦州探亲云了。
二月初二李悠容和方衡成的亲,成亲三日,回过门,俩人便起程赴蜀地了。
转眼便入了三月,三月初八的夜里,老太妃去了。
季明德三兄弟如今都在府,老太妃去时,皆陪伴在她身边,三个孙子齐齐全全,唯一遗憾的,便是没有亲眼看着宝如腹中的孩子,自己的曾孙出世。
临去时握着季明德的手,老太妃一双瘸眼扫过少源和少廷,柔声道:“善待他们。”
小皇帝一病不起,十二岁的孩子,没有后嗣,荣亲王府三兄弟德行兼备,朝中大臣,得从他们中挑一个出来做皇帝。
老太妃早看出来了,少廷没有野心,是个踏实肯干的。但少源和季明德都有野心,凭血统来论,少源是嫡长,血统最正,可季明德心狠手辣,路子野,俩虎相争,也许最终能赢的那个,还是季明德。
所以她才会有此一求,希望俩兄弟将来相争,就算少源败了,也能得到季明德的善待。
季明德道:“我会的。”
等来等去,李代瑁迟迟不至。
只等来个灵郎,报说,王爷去了平凉观,大约半个月之内,都不会回长安。
儿子至死不肯原谅自己,不肯来送自己走,为的是什么,老太妃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当初朱氏怀孕,他因为黄河发大水而出了外差,她逼朱氏跳东海池,便是一孽。再为了一个虚无缥渺的梦,几番下手害宝如,又是一孽。李代瑁是个非白即黑的人,心中对她起了厌恶,就绝不会再原谅她。
老太妃再看一眼三个孙子,始终没有等到儿子回来看她最后一眼,就咽了气。
季明德亲自替老太妃捂上了那还在等儿子,始终不愿意闭上的双眼,起身出门,望着盛禧堂殿外跪着的仆人们,道:“太妃崩了,起丧吧。”
出了盛禧堂,几步上了上东阁的缓坡,长安城灯火零星,一轮明月当空,海棠馆唯有后罩房的窗子里亮着盏灯,那是杨氏,还在彻夜给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衲衣服,做尿垫。
人性,似乎很难拿好恶去界定它。
老太妃曾几番下手害宝如,季明德对这个祖母,也怀着几分厌憎。
可若非她在元宵节的时候提醒,并告诉他自已所做的那个噩梦,季明德就不会对李少瑜带来的那两千羁縻武士起防备,若是那样,他会在元宵节死在牡丹坊。
盛禧堂中丧钟长鸣,季明德带着一身早春桃花的淡淡清香,进了海棠馆。
从三月初八这一天开始,季明德就在等小季棠的到来。结果等到四月初八时,宝如的肚子还迟迟不见音讯。
杨氏把自己亲手衲成的小衣服烫了又煮,煮了又晒,一件件儿全都搓的软绵绵的,只待王府的大孙子出生。
季明德这些日子负责陪伴小皇帝的起居,下朝回来,见叠了整整齐齐几大摞子,皆是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白棉布,间或有件带点颜色的,也是那等唯有男孩子们穿着才会好看的颜色,不禁有些恼怒,对着老娘便有些抱怨:“分明说过多少回了,棠棠是个丫头,叫你衲些带颜色的衣服,你瞧瞧你这些衣服,小丫头穿了,怎么会好看?”
杨氏懒得跟儿子犟,哼着气儿道:“我问过八个御医,十几个孩子,皆说宝如腹中是个男胎,就你一门心思认为她要生个女儿,怎的,你能未卜先知?”
宝如正在屋子里跟张氏两个聊天儿,兑黑糖生意的帐目。
听着俩人在外拌嘴的声儿,张氏插了一句:“要叫明德听见我说的话,他就该生气了。瞧你这肚子尖尖的,身形又利落,肯定是个男孩儿。向来人常女儿缠腰,我怀媛姐儿那时候,就是个缠腰的形儿。”
媛姐儿还啥都不懂呢,跪在妆台前玩宝如的铜镜,听见娘亲说起自己,转过身来便是频频的点头。
宝如侧身瞧了瞧隔厅里的季明德,一脸青霾,简直有种顺我者但昌,逆我者亡的气急败坏。名字都有了,是个女名,万一生个儿子出来,他会怎么样,会不会气疯?
她低声道:“不瞒嫂子说,我也想着是个儿子才好,气死他。”
一句嫌弃的话未说完,小腹一下下的抽动,宝如哎哟一声,忽而觉得身下一热,羊水先破,这是要生了。
季明德回身,见杨氏还在门上愣着,吼道:“快去把产婆叫来,愣在那里作甚?”
杨氏也是慌了,一路窜着去叫产婆了。
扶宝如躺在床上,几个原本在西厢歇着吃茶的产婆已经涌了进来,剪刀热水,铜盆白帕,一样样的往里递着,季明德是个男子,这个碰一下,那个磕一下,连磕带碰的,就给挤到了外面,正房的门咣当一关,宝如咬着牙齿一声哼,产婆连迭声儿叫着少奶奶慢慢来,这就开始生孩子了。
外面两列十几个御医,呼啦啦挤进院子里,有几个还在背医书,两个擅外科的,摊开药箱,开始一遍遍核对自己药箱中的各类医用器具。
整座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有条不紊,除了季明德。他就像在梦游一般,从宝如发动的那刻起,便没了神,晃悠悠的四处乱荡着。
秋瞳带着几个小丫头站在廊下待命,慌乱中忽而回头,便见季明德脸色如浆过的纸一般生白,额头上看得分明,珠大的冷汗就那么挂着。
有个小丫头手忙脚乱撞了他一下,一滴亮晶晶的汗,就那么顺着他的额头滚了下来。
于季明德来说,宝如生产,是他两辈子的噩梦。
那小丫头还想说什么,便见他忽而转身便要去推房门。苦豆儿过罢年就回秦州了,如今大丫头唯有个秋瞳,她在季明德面前不敢大声,小声儿劝道:“爷,妇产之地,按理男人是不能入的,杨妈妈格外交待过,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您进去。”
屋子里宝如啊的一声,季明德一拳头便砸了上去:“不生了,宝如,咱们不生了,这孩子咱们不能生了。”
杨氏一把拉开门,指着儿子的脑袋道:“你是不是叫疯狗咬了,嘴里胡说乱喝的啥?”
季明德满头冷汗,两眼呆滞。他只是忽而回忆起了上辈子宝如生产时的情形,那惨烈的情形,她生产时的样子,他一直不敢想起,可此刻,听着宝如的呼声,他不得不回忆,不得不面对,因为它们一股脑儿,冲上了他的脑海,就那么涌了进来。
杨氏一指点上季明德的脑袋,骂骂咧咧:“离这房子远一点儿,须知小儿要投胎,可是要看着外面的,你这般凶神恶煞,孩子如何敢来?
快去,到院外走一走,或者到西厢躲一躲,孩子就来了。”
上辈子,头一天给宝如接生的是乡下的土产婆,等了整整一日,等不到她生出来,因为他提拳头吓了一回,冷不丁儿的跑了。
第二个是他踏平一座村子的门板,提着砍刀捉回来的。
颤颤兢兢的一个小媳妇而已,除了给自己接生,从未给别人接过生。用乡下妇人的话说,她们生孩子的时候,婆婆只会递一把剪刀和一盆水,再给一笸香灰,乡里忌讳,身边不能有别人。
那小媳妇儿熬了一天,宫口开了,孩子不入盆,她怕季明德要杀她,次日凌晨借个撒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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