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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
南阳侯夫人哭着就往宁国公府上来了。
皇帝这一回也太打脸了。
燕瘦环肥,这么多的美人儿站在南阳侯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给磕头,谁能忍得了啊?
南阳侯夫人本就因丈夫的无情心生伤感,那心灵上的创伤尚未完结,就叫这一个惊天霹雳给击倒了。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南阳侯府里的姬妾,竟然是皇帝给赐下的。
太夫人听着南阳侯夫人的哭声,就头疼得揉了揉眉心。
能令一向骄傲的南阳侯夫人都哭出来,可见皇帝这回是多么的造孽。
只是人家皇帝其实真的蛮体贴的。
夺走了南阳侯一个死去的妾室给了他家阿香的弟弟当媳妇儿,那皇帝陛下就亲手赔了十几个活生生的美人儿给自己宠爱的臣子。
这也是不负如来不负卿了不是?
想必皇帝此刻还美滋滋的。
“既然是陛下赐的,你也只能收着。”若没有诚王妃那样彪悍的作风,敢把诚王踩在脚底下同归于尽的能耐,那就只能憋屈地将这美人儿们给迎入府中。只是叫太夫人说,南阳侯夫人也不必这样痛心哭泣。
毕竟美人是赐了,可是儿子要不要去睡,那是另一个问题。
古往今来,难道这些美人儿都一定要做姬妾的么?皇帝也没有明确说这美人是做姬妾还是做奴婢。太夫人看着伏在自己面前的儿媳,就和声说道,“男人若是想要美人,不必陛下赐,他自己就能得到。若他如今没有这个心,那十几个美人也不过是摆设罢了。你不若大方些,叫人瞧着贤良些,好生将那几个姬妾都安顿好就是。”
她这是肺腑之言。
既能有极好的名声,又会叫外人没法儿看南阳侯夫人的笑话。
不然这京中想看南阳侯夫人出丑的世家女眷,只怕也不少。
南阳侯夫人在外表现得越痛苦,不过是叫人瞧着个乐子,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南阳侯夫人就默默流泪。
她不能明白,为什么婆婆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明明曾经对南阳侯妾室不假辞色的,是婆婆。
“弟妹先别伤心。”宁国公夫人如今都恶心死南阳侯了,霍宁香的猜测问出口,回头阿妧就心里难受地跟母亲说了。
想到当年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宁国公夫人当天晚上都没吃饭,恶心得要命。如今她只觉得看南阳侯一眼都不行了。若说什么叫人面兽心,南阳侯就有点儿这个意思了。明明生得英俊磊落,可是这小叔子披着人皮他不干人事儿。阮氏若曾经当真经历过这些……
宁国公夫人就捂着嘴皱了皱眉。
阮氏若是这样痛苦还能努力活下去,那就当真是一番慈母的心了。
对阮氏来说,死了才是解脱。
可她却知道,若是自己死了,两个女儿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因此她才会挣扎着不肯去死,直到自己到最后熬不下去。
“要我说,二弟做得也太错了些。”宁国公夫人按理,本不该说这样的话,毕竟她做嫂子的若说这种话,总是会令人不悦。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就对含泪侧目看来的南阳侯夫人轻声说道,“谦侯将二弟质问得哑口无言,二弟曾经做了什么,他的心里有数。既然曾经夺了别人的妻子,那如今人家想要娶回来,也并无不妥。陛下如今,虽然有对南阳侯府多少不悦的意思,可是弟妹……如今二弟遭受的一切羞辱和嘲笑,难道不是当年二弟做错事之后,留下的恶果?”
她觉得这都是南阳侯的报应。
无论是阿萝姐妹对南阳侯的憎恨,还有阮氏回归霍家令南阳侯府蒙羞,还是皇帝的这所谓“一碗水端平”。
都是报应。
若当年他没有曾经伤害阮氏至深,也不会有如今的结果。
“嫂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风凉话?”南阳侯夫人就不敢置信地看着言辞刻薄的宁国公夫人。
“谁才是一家人?难道因谦侯在陛下面前得宠,讨太子的喜欢,因此嫂子就忘了谁才是林家的人?”
南阳侯夫人抹了一把眼泪,霍然站起,在宁国公夫人诧异的目光里冷笑说道,“只是嫂子也不要太得意了。阿萝那丫头入了谦侯府又怎样?她如今的名声还好听了不成?不认生父,不敬嫡母!难道她……”她只觉得阿萝姐妹如今想来,令人厌恶得无以复加。早年,她怎么没有看出来,这姐妹俩是这样的丫头?
“够了!”太夫人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顿时大怒。
她用力拍案,怒声道,“你糊涂了?!你嫂子难道这些年对你不是挖心掏肺?!怎么,老二干了这样的事儿,还成了我们的不是?早年我见你还有几分刚强,怎么如今你反倒这样糊涂?!”
她失望地看着次子媳,见南阳侯夫人美貌的脸上露出几分震惊,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忍耐着对她说道,“这件事跟阿萝阿妧,没有半分关系。当年旧事,若谦侯说的都是真的,那阮氏母女才是受害者。一个女人,委身自己不爱的男人,你也是女人,你拍拍自己的心窝子问问自己的心!你能不能忍耐?!”
叫太夫人说,若当真当年是这样的真相,她反倒要佩服阮氏。
这样坚韧的女子,看似羸弱,可是却努力地护着自己的女儿。
比南阳侯夫人强多了。
“谁会不喜欢侯爷?”南阳侯夫人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格外温煦疼爱,早年因觉得对自己有愧的婆婆,竟然会大声呵斥自己。
她的眼泪顿时就滚了出来。
“不过是那两个丫头……”
“你当他是人见人爱,殊不知就有人不吃他那一套。都以为是你们府里乐阳那样的贱人不成?”太夫人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
从当年阿妧入府,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多年才被感动转圜就知道了。
她对南阳侯夫人温煦,不过是想着儿子对不住儿媳。
可是若儿媳自己不晓事,她也不会客气。
当年林三太太难道还少挨骂了不成?
“别把你男人的错,都推到别人的头上去。这两年两个丫头对你还不够恭敬?你也就知道捏软柿子!阿萝对你如何?阿妧难道对你还不用心?阿姣阿馨这几年在京中,难道阿妧不是为她们奔走走动?阿唐在南边儿,阿萝难道没有护着他过?得了人家的好处,你反过来指责人家,不过是因她们从未伤害过你,欺软怕硬罢了。有能耐,你指着你家那个男人骂去,千错万错,罪魁祸首就是他!”
“老太太!”南阳侯夫人就哀叫了一声。
“那么两个小姑娘,就算是一块儿石头,那这么多年也该焐热了。你从前对阿妧不假辞色,阿妧从未记在心上,可是你觉得阿妧好欺负?”
这些话,太夫人其实憋了很多年。
不过是曾经她可怜南阳侯夫人寂寞,有丈夫跟没有丈夫没什么区别,因此努力忍耐。
然而再忍耐,也忍不住了。
南阳侯夫人跑到宁国公府指责完这个,指责那个的,谁能忍得了?
“我也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儿,你哭到我的面前也没用。”太夫人见次子媳已经泪流满面,努力呼吸,方才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冷冷地说道,“陛下赐的人,你要怨恨,就怨恨两个。一个是你男人,一个是陛下,少攀扯别人!有能耐,你就弄死那几个妖精。没能耐,你就叫那几个妖精踩着过日子。”
用力地转着手中的佛珠平复心中怒意,太夫人就眯着眼睛继续说道,“我也不管你往后怎么过。爱怎么过怎么过。你儿女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怎么过日子?”
其实这才是婆婆这职业的一向画风。
可是南阳侯夫人却已经听住了。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看不清眼前那已经变得苍老的老太太。
她的婆婆,有这么刻薄么?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千疮百孔了。
一时之间,这天上地下,仿佛再也没有一个人,是自己的依仗。
“回去吧。你们侯爷如今,想必很需要有人安慰。”
皇帝这看似不偏不倚,其实是偏帮了谦侯。
南阳侯府上空绿油油的,这是多少活生生的美人儿都无法治愈的创伤啊。
太夫人如今,当真是再也没有心情说什么了。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她已经庇护南阳侯夫人这么多年,可是儿媳为什么还没有长进?
将一切都迁怒在两个孩子的身上,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南阳侯夫人转身就哭着走了。
见她走了,太夫人迟疑了一下,就对宁国公夫人轻声说道,“若谦侯说的是真的,阿妧只怕在心里不好受。你是她的母亲,最近多想着她些。不要叫她回娘家太频繁,虽无人在意,只是我想着阿妧回林家来总是不好受。她小小的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挫折?”
阿妧一向是娇养长大,只怕人生之中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南阳侯这一件事。她哪里受过这样的伤害?太夫人就叹了一口气。
“你多去靖王府去看看阿妧。”
“您放心,儿媳知道。”
见宁国公夫人恭恭敬敬地应了,太夫人这才叹了一声。
“也……也去看看阿萝。总是咱们林家对不起她。”
宁国公夫人抬眼诧异地看了太夫人一眼。
“是。”
太夫人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很多。
“这两个孩子日子过得苦。你别看你娇养阿妧,从小儿把她捧在手心儿,可是这心里头,她心里是有伤口的。”太夫人就垂目慢慢地说道,“从她对你弟妹和大丫头二丫头的态度就知道,小心翼翼,觉得对不住她们。不过是因觉得自己这个做庶女的,是你二弟厌弃了嫡母之后的结果。她心里难过着呢,只是她不说,我也不好跟她说点儿什么。大丫头二丫头都是有良心的孩子,也就算了,可是你看看你弟妹……”
宁国公夫人这次拒绝再为南阳侯夫人说好话。
“如今叫她们知道真相,那她们姐妹,阿萝这么多年对南阳侯府年节必然想着贺礼,阿妧对大丫头姐妹挖心掏肺,这简直就跟笑话一样。她们若心里有气,你不要跟她们计较。可怜见的。”
太夫人就拍着自己的手腕说道,“只是她们太懂事了些,我想着,只怕她们心里头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会跟咱们生分,只会对你二弟心生怨恨。这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心,可是咱们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宁国公夫人就静静地听着。
许久,她垂下了自己的眼睛。
“若这两个孩子,老太太,日后对二弟……”
“应该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太夫人就缓缓地说道,“咱们都不要管。”
阿萝姐妹日后与南阳侯反目,也是应该的。
见她是这样的态度,宁国公夫人就微微点头。
她又劝太夫人不要太过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才收拾了一圈,带了许多滋补的补品往靖王府中去了。
此刻靖王府,诚王妃恰好也在。
她虽然是长辈,可是却并不自居高位,见阿妧拒了自己的一次帖子说是病了,就急忙过来看望。
又是姻亲,又是长辈的,诚王妃看阿妧的目光就格外慈爱。
阿妧也的确是一脸病容。
她从谦侯府里回了家,就病了。
一贯没心没肺,从未有过挫折,因此当遭遇了这样的大事,阿妧病得也很快。
她巴掌大的脸越发消瘦苍白,只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还勉强露出几分神采。
见她病得这样厉害,心事重重的,一旁阿萝正紧张地给阿妧掖被子,靖王手里托着药碗,轻声哄阿妧吃补药,诚王妃就一愣。
她也是看阿妧长大的,只觉得阿妧仿佛……
一夜之间,就变得多了几分压抑的成长。
想到最近南阳侯府闹出的事儿,诚王妃就心里有数儿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含笑看着阿妧柔声说道,“前儿我下帖子,你说你病了,我就担心坏了。”
见阿妧弯起眼睛对自己轻轻笑起来,她就越发地和气地说道,“府里头,阿瑾也担心你得很。如今我回去跟他说了,他必然是要烦恼的。你们打小儿就是最好的朋友,他心里是将你当做挚友的。”说完,她伸手给阿妧擦了擦嘴。
阿妧急忙道谢,撑起了半边儿单薄的身子,靠在靖王坚硬的肩膀上。
“靠着姐姐吧。”靖王一个大男人硬邦邦的,有什么趣儿,阿萝急忙在一旁说道。
这也要争?
靖王气得半死,将阿妧往自己的怀里摁了摁。
见这两个又掐起来了,阿妧就无奈地笑了。
她心里其实早就不气了。
因南阳侯看的坏事儿气病了自己,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叫南阳侯看笑话罢了。
她往后努力和她姐姐过得更好,叫南阳侯气死才算完。
只是她想得明白,然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这一下子病了,要好起来却慢得很。
靖王和阿萝把她当玻璃人儿,守了她好几天了。
当然,也在靖王妃的床前掐了好几天了。
有什么好掐的呢?
和谐王府你我他啊!
被靖王用力地揣进怀里,阿妧急忙抱住男人有力的腰来作为安抚,一抬眼,却见自家姐姐露出一个黯然的表情。
她急忙鬼鬼祟祟地躲在靖王的怀里,对不远处一双眼都落在自己身上的美人儿撅了撅自己的小嘴巴,飞吻之。
阿萝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艳光四射的笑容。
靖王霍然垂头。
阿妧抬头,无辜且茫然真诚地看他。
目睹这一切的诚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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