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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副官焦急,“小姐,少帅是真的处理急事去了,您再多等一天,他明天就回来了。”

阴黎沉默地打开食盒,开始吃早饭。

刘副官还在道歉,“小姐,事情出现得突然,少帅也是没办法,其实收到回复后,他从前天开始就专门在等您。这两年季良筹的余党跳得厉害,少帅真不是故意晾着您的,他昨天多半午饭都没吃就去处理了。”

他往前坐了坐,“小姐,少帅一直惦记着您。这里边肯定有误会,您别生气,少帅真的明天就回来了。”

“您都不知道,少帅受了多少伤。为了尽早把您接回来,每次打仗都冲在前面,出来七年就回过一次督帅府。为了组建飞行军,还亲自领队学习战机驾驶。战机还在试验阶段的时候,甚至以身试险去做首飞,当时少帅直接断——”

阴黎搅着碗里的粥,垂下的眼睛看不清情绪,“我有问你吗?”

“额…没有……”自作主张企图帮自家少帅说好话的刘副官呐呐地止住口。

她端起碗喝粥,刘副官谨言慎行地端坐在她对面,唯恐多说错一个字把她惹到。

“刘副官吃早饭了吗?”

“……谢谢小姐,我吃过了。”

她点头,继续喝粥,却喝得很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她平淡地开口,“这些年你一直跟着你家少帅?”

“是的。小姐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之前是督帅府的护卫队队长。”

“哦,是不记得了。”

副官:……

阴黎:“祝季同呢?我上次过来的时候,你们的兵还在喊她祝副官。”

刘副官又恢复了点活力,非常乐意将中间几年的空白帮她填补上,“祝副官三年前加入了飞行军,现在已经是飞行军的一名中队长了。当时为了组建飞行军,我们穷得饭都吃不起了,少帅就带着我们去开荒种地,他上山打过猎,下田插过秧,什么脏活累活都跑在前头。”

阴黎顿了顿,放下只喝了两口的粥碗,“你们少帅这些年变化这么大吗?”

他挠了挠脑壳,“变化?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当时我们真的挺难的。不过就算少帅再怎么变,他对小姐的心都是一成不变!”

这个说法……她抬头看他一眼,“刘副官,把你放在目前的岗位真是屈才了。”

他憨笑两声,“哪里哪里。”

“你不当红娘真是可惜了。”

副官:……

既然见不到人,阴黎索性回房间补觉。她很累,在火车上基本没得到休息,昨晚更是生生熬到了一两点,但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容承湳下田插秧的样子,裤腿上全是泥巴,可能嘴皮上都被溅到了泥点子,那双浓密的剑眉也被泥水给糊了住……

想象的画面里,那些毫不做作的动作总是配着一张不可一世的脸,一点也不和谐,却又让她莫名心酸,不敢应对,她记忆里的那个人真的会这样吗?

她不想听那些话,却又忍不住猜测,“断——”?断什么、什么断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把容承湳骂了千万遍。

说什么做那些事都是为了要把她接回来,大骗子!要真是这样,那他那么多的大事都做了,怎么连来个火车站接她这种小事都不肯做?动笔给她写两封信很难吗?

阴黎拿枕头蒙住自己,在床上踹了两脚。

她十一点再下楼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有了动静,刘副官正指挥着人搬东西,看来是佣人到位了。

看到她下来,对方立马停下手上的事情,走到茶几跟前拿起搁在茶几上的鲜花,极为殷勤道,“小姐,少帅吩咐给您挑的。”

阴黎看着那束洋桔梗尤加利叶,没有伸手接,抿着嘴,“刘副官尽职得过头了。”

刘副官:……

他赶紧举起一只手,“小姐,我发誓,这花真是少帅让我挑的!您别不信啊……”

“是吗?业务这么熟练,这些年他给多少女孩子送过花?”

“就您一个啊!”

阴黎看着那只他放下去的手,寻常一问,“怎么不发誓了?”

刘副官:……

少帅,您还是赶紧回来吧……我这血量,hold不住……

吃过午饭后,刘副官问她下午有没有什么打算,她随口提了一句能不能去看看他们的飞行军训练,没想到对方一口就答应了。

阴黎挑眉,“这不涉及机密?你不用请示一下?”

副官笑得有点憨,“少帅说了,一切都顺着您。”

她触动了下,转开头撇了撇嘴,心里小人又把容承湳一顿猛捶。

副官陪着她逛了一下午,确实让她感觉到了最高级别的礼遇。她仰头看着比她高出近一倍的空中铁鸟,心下震撼,同时透过这一架架战机,也真的看到了臭混蛋这几年的艰辛。

停机坪外不远处有一座纪念馆,里面陈列着一些废弃试验品。阴黎看到了首飞失败的那架战机残骸,旁边还贴了它完好如初时的照片。

照片上容承湳有一个侧面,他颔着下巴正在系飞行帽的安全带,强大的气场是身上厚重的飞行服也盖不住的夺目。

是不是一个搞不好,这张照片就成了他最后的纪念……阴黎摸了摸照片上的他,“断了什么?”

“啊?”跟在身后的刘副官还云里雾里,“什么断了什么?”

她放下手,视线从照片转到那架直接去了三分之一的战机残骸,“你家少帅首飞失败断了什么?肋骨吗?”

“哦,断了半根眉毛。”

阴黎:……

副官见她脸色变黑,连忙补充道,“是这样的,其实当时情况是十分的惊险。战机坠落后飞行帽的保护面罩碎裂,一块铁板直接擦着少帅的眉骨过去,再多一寸半个脑袋就没有了。少帅额角上现在都还有一块疤……还好只是削断了半截眉毛……”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都有点委屈了。

阴黎再次转头看向那张照片,皱眉定定看了两眼,“我能带走它吗?”

“照片?哦,应该还洗得有多的,我去给您要一张。”

回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阴黎吃过饭后在露台上坐了会儿,露台外面并没有阔气的带跑马场的后花园,而是一条种满法国梧桐的单行道。

容承湳的照片被她拿在手里,她侧头看了看旁边的露台,想起小时候她因为金项圈的事情生气了,他拉不下脸又想哄她就直接从隔壁露台跳了过来……

督帅府的别墅,两个露台中间隔着近三米,但这儿却挨得极近,近得她只要站上去一迈腿就能跨过去。

她从露台进到容承湳的房间,不想开灯,抖开他的被子后就缩了进去。

她蜷在床上,手里捧着他的照片,眼泪一点不争气就下来了,“容承湳你就是个臭混蛋……”

或许是被窝里有让人安心的味道,也或许是她哭了一场脑袋里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上午她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现在却脸上泪痕都还没有干就睡了过去。

哭得太厉害,睡到半夜她被渴醒,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才起身下楼去找水喝。

和督帅府一模一样的房间格局,她连主灯都不用开,就只靠着几盏壁灯都能直接摸到厨房把水接好。

喝下半杯水,她端着水杯往回走,刚走到楼梯口,身后的别墅大门却突然响起推门的声音。

她心狂跳着回头,外面的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微弱的淅沥雨声这才钻进她耳朵,原来外面在下雨。

门缝开得越大,门外那个黑色人影的轮廓就越完整,阴黎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几步。

他一定也是看到自己,不然推门的动作不会有所卡顿。她握紧杯子站定等他向自己走来。

他的身影融在黑暗里,散射的微弱壁灯的光撒了几许在他身上,阴黎莫名就感觉到了一种孤独,就好像在上帝视角看到了他往常一个人一次次地推开这扇门,她的视线跟随他进进出出,看他深夜回来,天未明又出去。

等他走近后,阴黎看到了他的变化,那种变化她几年前在祝季同身上也曾看到过,内敛、成熟,变得深沉,情绪不再外露。

她在观察他的同时,容承湳也在观察她。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又长高了。那双眼睛还跟小时候一样黑亮,灯光这么暗,依旧漂亮得抓人眼球。旋即他又皱眉,为什么脸蛋儿还是只有那么点大,那边养个孩子搞什么鬼,有没有让吃饱饭!

阴黎只看到他眉头狠狠一压,眉心间的褶皱从无到有,一下就深得能夹死苍蝇,配上那断掉半截的眉毛,整张脸又凶又戾。

她抿住嘴,绷紧一张小脸,他一来就凶她,她凭什么要摆好脸色给他看。

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一个在等一声“哥哥”,一个在等一句这么多年不理不问的解释,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气氛并不友好。

容承湳见她不叫“哥哥”又一直不说话,心里就莫名地烦躁。他想起容雄说的小孩子好奇心强,不断接受新事物,很快就会把旧人旧事给抛到脑后。

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被抛到脑后的旧人旧事了,毕竟她都三年没给他写过信了,搞得他每年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都送不出去。

一向傲睨自若的少帅大人突然就不自信了起来。

阴黎见他眉头松开了些,但并没有缓和下神情,反而直盯着自己,眼里全是指控和不赞成。

她简直没被气出一口老血,心里小人在咆哮,你还敢指控我,你还敢不赞成,你个臭混蛋你凭什么!

她非常想把手上剩的半杯水泼他脸上去,但偏偏还舍不得,舍不得他吗?呸,舍不得自己幸幸苦苦接的水!

她一口干掉凉白开,走到茶几边将杯子“咚”地一声搁在桌面上,然后直接略过他,看也没看一眼,几步上楼回到房间“嘭”地一声关上门。

还站在楼梯口的容承湳眼神黯淡下来,挺直如松的脊背都垮了好几厘米。

他走到茶几前拿起阴黎的杯子去厨房接了杯水,也是大口喝下,好安抚因为着急往回赶没空吃晚饭而有些泛酸的胃。

摘下帽子和被雨淋湿的斗篷,容承湳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如何重新巩固岌岌可危的“家长”地位。

他翻来覆去地思考,皱着眉摸了摸额角的疤,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觉得自己不太有竞争力了。

思考过后,少帅大人不止没自信甚至已经到了丧气的地步,以至于上楼后,他在阴黎的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却也只是站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敢干。

唉,他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矫情畏缩过。只感叹一物降一物,小时候年纪太小降不住,长大了一个照面就见分晓。

他满脑子都是“我养的孩子不认我了”,就揣着这么种淡而悠长的忧伤,他摘了手套回了自己房间。

事情却有转机,打开灯后,那团明显被谁睡过的被子让容承湳那双残缺的剑眉条件反射就上扬了起来,断掉一截的眉毛看起来有些滑稽。

再等他走过去在枕头边看到了那么一张超帅侧影的照片时,他跳得略快的心脏一下就炸开了噼里啪啦的烟花。

阴黎蒙在被子里,突然听见了敲门声,她拿枕头将耳朵堵住,不听也不去开门,然后还没两下呢,敲门声就没有了。

她狠踹了被子,心里闷酸,却咬牙憋住不让心里的难受刺激到泪腺。

她刚揩了把眼睛,露台就传来了动静,接着是落地窗的玻璃滑门被滑开的声音,她气极,后悔没有将滑门反锁住。

床边突然凹陷,她一把掀开被子朝坐在她床边的人愤怒道,“我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凭什么还这么随便地进出我的房间!”

“你没穿衣服……?”黑暗里传来一声不太确定的疑问。

阴黎眼睛都气红了,“所以穿了衣服就可以随便进了吗?!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她吼完下一秒,容承湳就按亮了房间的灯,她不适应地抬手遮挡,然后就听:“你也进了我的房间,而且……你还睡了我的床。”

“……”阴黎放下手,从床上爬起来,站着居高临下地朝他发火,“是,我是睡了你的床,那么你现在过来是要睡回来对吧?可以,没问题,随便你睡。别墅那么大,哪间房不是睡,这里我让给你!”

她抱起被子扔在他脸上,要不是拼命忍住,她一定会借着高度优势在他脸上踹几脚!

她跳下床,光着脚往门外走,没走两步却被拽住。她使劲抖手却被越拽越紧。

容承湳用另外只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皱眉,“这么生气?”

“谁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你管我!!!”

她忽然被他抱住,低沉的声音响在她头顶,“长大了,心思越来越难猜了,也不要我管了,明明小时候还嚷着吵着要给我当媳妇,现在真的长大了是不是就……反悔了?”

“谁反悔了!”阴黎拼命挣开他,“谁反悔了?谁不理人?谁一见到我就皱眉头?”

越说越气,她踢他,“你不理我,我给你送信送吃的送助攻,弃家不顾豁出命地去找你,好不容易到战场了,你竟然不理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还敢说我反悔了!你凭什么!!”

阴黎说着拉起他的手囫囵就是一口,容承湳嘶了一声,掐着她的脸颊道,“松口。”

她被迫抬头狠狠地瞪他,眼中带泪都冲刷不掉的倔强小眼神,但容承湳看着看着就大笑起来,心满意足的爽快。

她皱眉,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嘴里的劲儿却不自觉地松了。

他一把抱起她,像小时候一样托着她的屁股,一边转着圈一边大喝道,“我的汐汐回来咯——”

※※※※※※※※※※※※※※※※※※※※

啊……所有一切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句,终于写到这了

心头的高光时刻,虽然节奏上掌握得不够好,不过还算没写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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