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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如贾政之流,到底是在朝堂待过的,有几分见识,心惊肉跳之余,又生出几分希冀:若太上皇和皇上心意相通,大可以二圣的的名义下旨,断断没有一字不错的圣旨来两份的道理,皇上这是对太上皇不满?

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潜王殿下和刘总管都是心如明镜的人,已然看见太上皇的人死在这儿了,却还是宣了旨

心乱如麻间,荣国府那份圣旨已然念完,却好一阵无人应声,贾政看一眼犹豫不定的贾母,和鹌鹑般埋着头的贾赦,将心一横,高声道:臣领

若到了这个份上还不知好歹,可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不想话音未落,就被一个阴柔的声音打断:且慢。

贾政反倒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开口的宣海。

刘总管侧头看一眼赵轶,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看着远处,一双漆眸深邃难测,仿佛酝酿风雪,对宣海的话没有丝毫反应于是笑一声,对宣海拱手,客气道:宣总管。

宣海出声阻拦,也在意料之中,否则若任由贾家接了这份一模一样的圣旨,岂不等于在太上皇脸上摔了一个响亮的大耳瓜子?宣海若在一旁什么都不做,回去定会被迁怒,说不定小命都难保。

宣海也拱手:刘总管。

刘总管异常客气:宣总管,咱家奉皇命而来,宣总管若有吩咐,不如等咱家宣读完圣旨再说?

宣海冷笑道:巧了,咱家也是奉了皇命而来,刘总管,凡事总该有个规矩,先来后到,长幼尊卑咱可不能不讲道理。

一声皇命放的极重,一句长幼尊卑,拖的极长。

见宣海不仅倚老卖老,还拿着太上皇的身份来压皇上,刘总管心生怒意,面上却不显,故作讶然道:我听说宣总管也是来宣旨的,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读完呢?

宣海面现无奈,道:这事可怪不得咱家

话音刚起,就被人不耐烦的打断,赵轶语气平静:给本王一个理由。

没头没脑的一句,偏宣海能领会其中的意思:打断圣旨,原是欺君之罪,若换了其他人,早就拉去杖毙了,也就看他是太上皇的人,才给他个解释的机会,但即便如此,若不能令人满意,依旧难逃罪责。

宣海既然敢开口,自然是有准备的,道:殿下,老奴也是一番好意。老奴原不过是来宣旨的,谁知这贾逸之忽然暴起行凶,无故击杀太上皇身边的侍从其穷凶极恶,简直骇人听闻!老奴正要进宫请皇上做主,不想皇上的圣旨就到了殿下,若不先处置了此事,回头皇上的圣旨都下了却要收回,岂不是令皇上颜面无光?

赵轶目光漠然扫过地上的血腥,可有可无的哦了一声。

见他再无二话,刘总管正要开口应对宣海,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宣公公此言差矣,方才大家都看的分明,这几个侍卫犯上作乱,意图刺杀上官,才被玩才被逸之清理门户,我等皆可作证,岂可称无故?至于这位公公,分明是他无故打逸之一杖在先,逸之还手在后,莫非公公以为,太上皇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身份便比朝廷三品大员还要贵重,可以任意殴打辱骂?

他话一出口,就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连周凯都忍不住扭头多看了几眼,轻轻一撞贾玩肩膀,低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位堂兄竟也有几分胆色,贾家也不全都是软蛋嘛!

方才说话的,正是宝玉。

贾玩被周凯一撞,伤口扯得火辣辣的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吭气。

宣海挑眉,满脸阴鸷正要发作,就听赵轶开口道:你是何人?

宝玉楞了一下才道:草民贾宝玉,乃

本王知道你。赵轶淡淡道:逸之说你诗写的不错。明日拿我的帖子去礼部,领一个监生的名额,今年秋闱下场一试。

贾母忙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方才的圣旨,已然赐了宝玉四品都骑尉的爵

虽科举出仕,成就远在一个小小的虚爵之上,但自己的孙儿她自己知道,宝玉哪里是做官的料?正经书一本看不进去,迎来送往更是深恶痛绝与其在官场磋磨,不如在家做个富贵闲人。

她一心为宝玉着想,谁想却听宝玉朗声道:殿下明鉴,草民愿意放弃爵位,参加秋闱。

贾母忙道:宝玉

宝玉恳切道:宝玉知道老祖宗疼我,只是宝玉不肖,虽是男儿身,却整日流连后宅,上不知赡养父母家人,下不能护佑平民百姓,遇难时更是手足无措,只知一位托庇于人祖母放心,孙儿已然悔悟,往日种种荒唐,再也不会了。

贾母低头抹泪,无声哽咽。

宝玉对赵轶拜下去:求殿下成全。

赵轶微微颔首,自有人将帖子送了过去。

赵轶道:继续。竟是将宣海当做透明人。

见刘总管打开另一份圣旨就要宣读,宣海忙道:不可。

赵轶侧头看向宣海,眼中的冰冷不耐令宣海如临深渊,心脏狂跳中刚要开口解释,就见赵轶平静开口:宣公公,本王许久不见皇祖父,甚是想念,烦你将这块玉佩呈给皇祖父,替我略表孝心。

从腰上扯下玉佩,扬手抛向宣海。

宣海心中惊疑不定,却也只能伸出双手去接,然而落在手里的,却是一块块碎片。

宣海愕然,忽然如梦初醒,惊得胆裂魂飞,难以置信的看向赵轶,一面仓皇后退,一面失声尖叫:不是我!我是太上皇的人,你不能

打断他的,是尖锐急促的铿然一声,有寒光一闪,刺痛人的眼。

宣海伸手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里汨汨而下,瞬间就将他胸口染红一大片,他口中依旧喃喃有声:不能杀我

赵轶将长剑随手一扔,冷冷道:本王送给皇祖父的东西也敢砸,不杀你杀谁?

这老狗倒也乖觉,一见玉碎就知道自己死期到了,想是在宫里,这种事见得多了,亦或是做得多了。

宣海犹自不肯咽气: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你你会后悔的

赵轶淡淡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条狗。咬人的狗,不杀留着过年吗?

不再理他,扭头漠然吩咐:继续。

刘总管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连声应是:虽和赵轶站在同一阵营,直觉却告诉他,若是再敢拖下去,说不定也和宣海一个下场。

重压之下,连宣读圣旨的语速都快了几分。

冷汗涔涔的,又何止他一个。

同是杀人,分明贾玩武功更高,下手更狠,场面更加残暴,然而却是赵轶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轻描淡写的陷害杀人,更让人觉得可怖。

圣旨终于读完,刘总管将圣旨递到贾玩手上,伸手搀扶,笑容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贾大人快起来

贾玩借力起身,一声多谢还没出口,嗓子一甜,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软软的向后倒去。

周凯一把抱住,叫一声太医,向院子飞奔而去。

刘总管冷不防被喷了一身血,却也顾不得了,连声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太医呢?太医!发什么楞呢?快点跟上啊!

心焦不已:就贾大人那身功夫,怎么会连区区几十杖都挨不住?前几次挨板子,不是跟玩似的吗?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蓉凑到跟前,咬牙道:那姓宣的太

想到刘总管也是太监,忙改口:公公恶毒的很,那几个禁卫刺杀不成,便找了个小太监行刑,用化骨绵掌打了打了叔叔足足二十一掌!

刘总管骇然:化骨绵掌?

虽然他从没听过,但只看名字,也知道这门武功何等阴毒。

急急吩咐道:去个人,到太医院再多叫几个太医过来,让他们都麻利点儿,耽误了贾大人的伤,谁都吃罪不起!

说完也顾不得正陆续起身的贾母等人,向周凯等人急急追去,走了几步,却见赵轶还直挺挺的站在原处,眼睛直勾勾看着周凯他们离开的方向,脚底下却像是钉了钉子,一动不动,忙唤道:王爷?王爷?

德福轻扯赵轶的衣袖:主子!

赵轶回神,目光扫过早已没了声息的宣海,落在几个受伤的禁卫身上,声音冷硬:刺杀上官,形同谋逆,身为禁卫,此举更是居心叵测。将他们先押了,另着人缉拿其家人亲族,待本王回宫禀明父皇后,即刻满门抄斩,以儆效尤也不必等什么秋后,今儿日子就不错。

话音刚落,已有人噗通一声跪下,高呼道:殿下开恩,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求殿下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殿下,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求殿下饶我妻儿性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殿下殿下!

也有人一脸死灰,任由赵轶带来的侍卫将他们五花大绑,拖了下去。

若换了先前,他们心里还有些许底气,以为有太上皇在,便是失手,大不了舍条命罢了,总不会累及家小,可如今赵轶连宣海都说杀就杀了,他们家那几口人命算得了什么?以太上皇的心性,岂会为了那区区几条无辜者的性命出头?

到了此时此刻,方才知道后悔。

******

贾大人五脏六腑受伤极重,偏又逞强和人动手,更是雪上加霜若是常人,只怕此刻已然殒命多时,贾大人内功深厚,或有一线生机

老夫已经用针灸逼出了贾大人体内淤血,只是他内腑之中,有一股阴蚀之气,如跗骨之蛆,若是不能及时除去,后果不堪设想这方子,还得好生斟酌

方子什么的再商量,先熬参汤,贾大人体质特殊,参汤可以熬的浓稠些

背上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别动,外伤暂无大碍,若是不小心震动内腑就不好了

参汤早就熬好了,可是灌不进去啊!

把嘴撬开

又吐血了!太医!太医!

药也吐了这可怎么办啊?

赵轶站在床头,周围的人慌乱成一团,床上少年脸色苍白的毫无人色,连垂落的长发都仿佛失去了生机。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滚!

周围的人不敢再说什么,小心翼翼鱼贯而出,刘总管见赵轶神色不对,忙推着杵在那儿不动的周凯向外走,周凯眼圈发红,一把拂开他: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守着阿玩!

刘总管低声道:万岁爷那边还等着信儿呢,世子您

话没说完,就被周凯打断: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刘总管好脾气哄道:好,我去,我去!只是这化骨绵掌,太医从未听说,更无从下手,世子爷呆在这儿也无用,不若去禁军中打听打听,或许有人知道化解的法子?

周凯停住,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欲言又止,抿了抿唇,转身大步去了。

终于清静。

赵轶默默在床沿坐下,指尖拂开少年脸颊上的几缕长发,端起药碗,含了一大口,闭上眼,向着少年柔软苍白的唇瓣,缓缓俯身。

下一瞬,双唇被柔软温暖的触感包裹,独属于那人的、涤荡身心般的清新气息萦绕不去。

赵轶猛地睁开眼睛。

少年正含笑看着他,一双清亮如水的黑眸,像是倒映着夜晚的繁星,两只修长如玉的手,交叠着按在他的唇上,掌心柔软温暖。

赵轶脸色铁青。

贾玩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能同时表现出这么多的情绪,惊喜、暴怒、害怕、感动、谴责、羞恼、狠厉还有,委屈。

贾玩忽然心虚的厉害,讪讪缩手。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吓你的

对不起啊,我也想演的更像一点,但是两辈子的初吻,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就没了不是?

咕嘟,赵轶含着的参汤被他自己咽了下去,又腥又苦又涩。

我才说了一个字,贾玩还在回缩的手腕被猛地攥住按到头顶,赵轶整个人压上来,表情凶狠的像要吃人。

手被死死按住,腿被裹在被子里,压在那人身下,外面还有一堆的人,不敢闹出大动静贾玩挣扎不开,又惊又怒:赵轶!

嘶!贾玩痛呼一声,怒道:赵轶!

赵轶死死咬着他的脖子,没有真的撕下他一块肉来,却也完全没有放口的意思,就那样死咬着,咬牙切齿,恨不得吞到肚子里去。

疼!疼疼疼疼!

妈的疼死了,你小子属狗啊!就知道咬人!这都第几次了!下口一次比一次狠!小爷我要是得了狂犬病算谁的?

许久,赵轶终于松口,缓缓直起上身,冷笑:原来你也知道疼?

贾玩将手抽出来,摸摸脖子根,上面深深的两排牙印,下口真狠血倒没怎么流。

你刷牙没有?

没说敢出口。

手腕又被擒住,赵轶咬牙,冷冷道:为什么不等我?

明明知道他一定会来,明明只要拖延就好,明明知道就算接了旨,他也会保他平安,为什么要出头硬顶,为什么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为什么要白白挨那二十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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