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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一阵刺痛的痒,秋澄光几乎是被痛醒的。

整个脑子都是《失恋阵线联盟》,打开床头台灯的时候,太阳穴还在轰鸣着:“听说你也曾经爱上过她,曾经也爱——”

——闭嘴!闭嘴!

她狠狠地拍了下脑袋,很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想走到镜子前。然而,手忙又脚乱,拄起拐杖没走两步,膝盖便往床边的桌子上一撞,一个踉跄不稳,她摔倒在了地上。

从今年五月份开始,皮肤过敏便时不时地将她从深沉的睡梦中痒醒,有时候甚至不给她一丝入睡的机会,一旦她爬上床,关下灯,脖子处便开始隐隐发痒。

那种痒,是要将人的皮肤给剜起来的痛痒。

一开始,秋澄光以为是被套枕套不干净,于是换了套新的。结果连续好几天,“痒”变成了梦魇,常常半夜光临,挥之不去。

脖子上常常会痒起一块一块的风团,秋澄光痒得不行、痒得崩溃的时候,会伸手去挠一挠,结果越挠越痒,越挠肌肤越是火辣辣地疼。

好几次,她的皮肤变得触目惊心。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肿,一大片一大片鼓起的风团,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这肌肤不配叫“肌肤”,更像是被抓被挠的猪皮。好几次,她都害怕得哭出来。

——“这是我的身体吗?”

有一回,她当着琼姨的面,将近来失眠、过敏的事情说漏了嘴,连忙嘱咐不要叫妈妈知道。

琼姨陪她去了一位老朋友那里,给她配了一瓶药水,嘱咐抹在痒的地方。秋澄光照做了。但那药水的效果却不见得很好。

她也没有告诉琼姨,因为药水虽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至少能够帮她缓解一下痛痒,帮着她入睡。

两个多月,都是这么过来的。

半夜醒着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痒也好,痛也罢,对着镜子抹好药水,打开电脑;在台灯下,眼睛或干涩,或湿润,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工作记录,或者写写心情。秋澄光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惊扰隔壁房间的温醒一分一毫。

直到有一天,半夜实在痒得睡不着了,她抹好药水之后抱着膝盖偷偷地哭。因为哽咽,一不小心哭得大声了点,被刚巧还在客厅的温醒听见。

当晚,温醒给秋澄光用热毛巾擦净了后背,又给她细心地再次抹好药。

她温言细语地安慰她,照顾她。而秋澄光的眼眶却不由得更红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第一次感觉到妈妈不在身边的难过。也是第一次,她告诉温醒,妈妈的情况。

后来的几天,身体奇迹般地竟然不再痒了,秋澄光便也没在意。谁想到,今天晚上又一次复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内心几近是崩溃而绝望的。

这会儿,她正坐在地上,想扶着床沿慢慢地站起来,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归于璞在门外,问得有些急迫:“怎么了?”

秋澄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理了理:“你,进来一下。”

门很快地打开。他快步走了进来,见她坐在地上,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直接将她抱到了床上。

“摔疼没有?”

“没有。”她摇了头,指向梳妆台,“你帮我拿一下那个盒子。白色的盒子。里面有棉签和药水。”

“什么药水?”他一边问一边起身去拿,放到她的手边,他左顾右盼,又要看她的脚,又要关心为什么要抹药水,“是怎么了?还没睡着?”

“睡着了,被痒醒的。”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秋澄光也不由得随之轻声。

“皮肤过敏?”

“嗯。”

“那我出去,你先抹。”他迟疑地站起来,双手垂下搭在膝头,注视着她,似乎还在征询她的同意。

秋澄光别开眼去:“你帮我拿个镜子过来,就在梳妆台那边,小镜子。”

归于璞拿了镜子过来,又搬了块桌子,将镜子搭在上面。

门关上后,秋澄光解开睡衣扣子,将药水蘸在棉签上,擦在已经成风团的皮肤上。

药水很凉,一擦下去,痒与疼似乎都得到了遏制。只是这个药水的味儿有些冲,秋澄光抹到一半,想跟外面的人说:“我没事了,你去睡觉了。”

可转念一想,她其实并不知道,他在不在门外。

*

归于璞下楼热了杯牛奶上来,放在椅子上,跟自己并排而坐。

他侧身望着闭紧的门,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想到这儿,他弯下腰去,想看看门缝内是否还透出一丝光亮。就在这时候,秋澄光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

一个鬼鬼祟祟地俯下身,一个鬼鬼祟祟地探出头,两人相见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惊了一跳。

归于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秋澄光捂住睡裙往后躲,惊恐地瞪大眼睛:“干嘛呢你?”

归于璞这才意识到:刚才这一瞬间契合的动作有多么猥琐。他紧张地红了脸,忙站起来:“我想看一下你睡了没?——要不要喝牛奶?”

“你喝吧。”

仿佛被当头浇了一大桶冰水,他恹恹地点了下头:“嗯。”

见状,秋澄光伸出手去:“要不,我喝吧。”

“刚热的。”

“喝牛奶对治疗皮肤过敏有帮助吗?”

“不知道,应该有一点吧。”

耳边有蚊子在嗡嗡嗡叫,秋澄光伸出手凭空抓了一把,什么也没抓到。

“药水抹完了,是不是会好一些?”

“嗯。不过这个药水味道很大诶。”

“还行。”

她抬眸觑他一眼:“是大蒜味道的哦。”

归于璞闷了一声:“难怪,闻着这么熟……”

“我打算过几天去医院看一下,上次是琼姨带我去她老朋友那边,那位医生给我配了这个药水,我觉得很神奇。每次抹完都要开窗通风很久。”

“什么时候去医院?”归于璞问。

“看情况吧。”

“知道过敏原是什么吗?”

“不知道,”秋澄光喝了口牛奶,“只知道,是某天晚上很热,外面飞了很多水蚁,结果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就痒了一块一块的,大概是因为受到了什么脏东西的刺激吧。”

“很久了吗?”

“三个月了。”

归于璞看着她:“我明天有空。”

“诶 ——你又有空?”秋澄光抬头,“你不是今天下午才——”

话没说完,她看见归于璞一脸被中伤的表情。

那种表情很微妙,隐在黯淡的灯光里,只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委屈和受伤。秋澄光有些纳闷,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表现这些个情绪了?

“如果你需要我载你医院,我明天可以有空。”他拿过她手中空了的杯子,说罢这句话便准备下楼。

秋澄光突然咳了一声。

归于璞停下脚步。

“我想,等脚好了再去吧。药水可以先抹着,不急。”

“那你早点睡,”他低着声,微微侧过身来,“很快就天亮了。”

“嗯。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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