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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夏榈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那句话一整个晚上都在秋澄光脑海里转。

直到晚上,归于璞给她发了张街景的照片,回消息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打出“追他”两个字,反应过来时她捂着心脏差点吓死。

回到栗城之后,归于璞时不时会发消息过来,每次的讯息都是照片,要么是路边看到的一条狗,要么是煞是美丽的黄昏。

秋澄光搞不懂他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拍照了,偶尔有一次她脱口问出,归于璞半天没回消息。第二天,就不敢给她发图片了。

倒还是颇为敏感的性子,而且两人现在的关系也是尴尴尬尬、不清不楚到了极点。

这天晚上,和夏榈檐聊完之后,秋澄光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她仔细地回忆从归于璞到聆城以来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又回忆起亲亲抱抱的那一天——究竟是怎么个景况?

忽然,她猛地一惊觉,睁开了冥想的一双眼,惊恐地盯着窗户:“对哦,那天是我先亲他的。”

即便归于璞主动抱了自己,但拥抱有时候可以解释成“安慰”,且那个时候更多的也许就是安慰。可接吻却怎么也无法轻易地扭曲成“安慰”啊!

想到这儿,秋澄光抱着脑袋侧翻在床上,看着电脑她内心呐喊一声,又继续胡思乱想——

“现在保持联系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要是不打算回来呢?”

“我主动亲的他,可他会不会已经不喜欢我了?”

——卡在这儿,秋澄光的心慌了。

“是啦,可他又没有说还喜欢我啊!”她倒在枕头上自言自语,“他几岁了?他都二十七岁了,他这会儿要是谈恋爱,准是要结婚了!可他……也可以不选择我啊。那我呢?……”

夏榈檐在房外敲门,猛然响起的声音惊了她一跳。

她从床上爬起来,理了理头发和睡衣,跑了过去:“来了来了!”

门打开后,看见夏榈檐举着手机,唇角微扬,说道:“我刚才和我大姨说,前段时间你提议给我过生日呢!”

“那都多早以前的事情了!”

“哪里啦,我跟大姨也才好久视频一阵啊——对吧,姨!”说着,夏榈檐对着手机忽然甜兮兮地叫了一声。

秋澄光连忙往后躲:“还在聊呢?”

“我姨想跟你道声谢。”

“为啥?”

“因为她觉得我乖了很多啊。”

“有吗?”

夏榈檐佯“哼”一声,气鼓鼓地蹙着眉,把手机递过来:“给你啦。”

秋澄光紧张地接过,戴上了耳机,看见屏幕上归于璞的母亲的面庞,她憋红了脸半天说不来话。

归于璞的母亲——谢菽承,自从听说儿子和前女友住在一个屋檐下后,时不时都要向亲侄女问问情况;没想到夏榈檐比她还八卦,套问出的信息比给出的还多。

在谢菽承的印象中,秋澄光似乎就差脑门印上“儿媳妇”三个字了——所有的一切都分外契合。

归于璞带她回家的短短一天内,她数不清看过多少次他眼中的光。

女孩可爱、懂事,看向他的时候眼角眉梢尽是笑。

重要的是,她可以让他脸上的淡漠褪去、如沐阳光。

只是天不从人愿,丈夫去世那年,他们分手了。

从此以后,归于璞的肩头多了一座山,整个人却少了魂。

当妈的无能为力。他不吐露心事,只是将自己扔进工作中。只在仅有的一次醉酒之后,滑坐到沙发底下,抱在脑袋在那边哭——从分手到父亲去世一直到现在,谢菽承第一次看见成年后的他痛哭。

打他们分手开始,她便知道事情不小。

尽管事先跟夏榈檐提议要看看秋澄光,但见到的第一眼,谢菽承还是惊喜地笑出来:“呀,还是没有变呐,头发剪短了吗?”

“嗯——”让秋澄光憋红了脸的那句问候终于像吐枣核一样蹦了出来:“伯母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呐。”谢菽承温柔地看着她,目光始终饱含深情与笑意,她之所以会喜欢秋澄光,是因为循着归于璞的目光看过去,她可以看见这个女孩所有的美好。

“榈檐这个小孩多亏你照顾了,”没忘记这个再恰当不过的理由,谢菽承满怀诚意地说,“她跟我说,在你面前她就乖乖的,我还在想,澄光还有这等威慑力,早些时候怎么没能让你俩见个面呢!”

秋澄光觑了夏榈檐一眼,连忙摇头:“没有啦伯母,她哪里怕我,她现在胆子可大了,还跟我斗嘴。”

夏榈檐闲在地坐在一旁:“就是,我才不怕你呢!”

谢菽承笑起来,佯怒斥了夏榈檐一句,目光却始终看着秋澄光。秋澄光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挠挠脸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吃了吗?”夏榈檐在旁小声提醒。

秋澄光想也不想:“吃了吗?”

“吃了,你们吃了吗?”

“嗯!”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有没有考虑怎么过?”

“中秋节公司给放一天假,我打算和榈檐一起去找我妈妈一起过。”

“哦?听着很不错。”

“嗯,我妈妈在疗养院,”秋澄光鬼使神差地说出来,“认识的人多,一起过节比较热闹。”

谢菽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唇角还保留着微笑。

秋澄光竭力想要望进她的眼底,很想看看除了表面上的温柔之外,底下是否隐藏着疑虑和纳闷。

这一刻,脑海中的某个匣子突然地打开了,可以说是灵光一现,也可以说是恍然大悟——总之,类似潘多拉魔盒一样的匣子打开了。

*

连续两天,归于璞都没有发来消息。他没发,秋澄光也没发。她想发,但背后总有条线扯着她,叫她畏手畏脚的。

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刻意提到疗养院,不是被内心的小鬼戏弄了,而是内心的小鬼先她一步将问题想明白了。秋澄光随即也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明了了一些。

她看清了些:横在她和归于璞之间的,除了没说清楚的感情之外,还有现实这一道高大的墙垣。

她不是不敢像夏榈檐说的那样追他,她只是不敢现在立刻盲目冲动地去追他。她似乎还要仔仔细细地把问题拿出来跟他探讨一遍,再最终问一句:“我可以追你吗?”

想象中的场面有几分滑稽,然而正是这几分滑稽打消了现实带来的沉重。秋澄光每每想到这里,都喜忧参半,懊丧和期待并驾齐驱。

离中秋节还有几天的时间,依然没有归于璞的消息。秋澄光内心的期待逐渐泯灭,她甚至不安地算起了卡得刚刚好的时间点——跟谢菽承提到疗养院的第二天,归于璞便不再发来消息了。

她神经质地想到,难道伯母真的对“疗养院”很在意,跟他提出不要再跟自己来往了吗?然而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是变相地试探他们吗?

她承认自己的想法很无厘头,也承认当时刻意为之的“疗养院”三个字很心机。她似乎正把事情往最不好的方向想下去,且越陷越深。

但秋澄光无法完全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最终她鼓起勇气给归于璞发了一条短信,就是夏榈檐说的“吃了吗”,等了一天,他没回。她一天都没说话。期待跌入了冰窖。

然而即便在冰窖当中,期待也还在习惯性地抬头与挣扎。就这样被这种熟悉的等待感折磨的时候,秋澄光终于等来了中秋节的最大惊喜。

中秋节这天的中午,她和夏榈檐就去了济慈院。这一天,秋澄光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心不在焉写在脸上,像等待无望的人。

她在秦鋆琼的房间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时,妈妈、盛阿姨还有榈檐不知在楼下院子转了多少圈了,许恭昶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来了。

秋澄光站在三楼走廊和他们打招呼。许恭昶招呼她下去,她看看哥哥,又看了看妈妈,把原本的摇头改为“好啊”,高高兴兴地下去了。

他不在这里的话,一切也都很美好。秋澄光荡在秋千上神思,目光却缥缈无所踪,丝毫看不见轨迹。

白云飘在空中,天空干净得没话说,傍晚的余晖落在济慈院杂乱却有序的绿植上,那道掩映在绿树丛林中的黑色铁门,前段时间又重新漆了一遍,此时正闪耀着金光。

许多人都在草坪上踢足球,玩游戏,自从许恭昶把这里的运动场地扩大了之后,运动的人数便与日俱增,今天尤甚。

中秋佳节,好些家属都准备在这里过节。鋆沅楼和旬书楼的十几个小房间今晚注定要热闹非凡。

后厨早早地准备好了晚餐,分发到每个疗养员的房间,房间太小坐不下人的,统统移到一楼的几个大屋子。

秋澄光便带着妈妈她们一起到了一楼,许恭昶也在桌旁坐了下来,琼姨稀奇地“哎呦”一声:“干啥呐?不回家过节啊?”

“院长今晚回家过节,我在这里坐镇。”许恭昶神采飞扬。

夏榈檐撇了撇嘴:“那你得少吃点,我刚才不知道你也要在这里吃,饭没多盛。”

“喂你个丫头,好歹我跟你表哥同岁,你尊重我一点行不行?”

“一点,等于没有。”

两个人较着劲儿拌嘴,长辈们都笑了,秋澄光也想笑,但听见有人提归于璞,她的心又不安定起来。

热闹的餐桌,喜气洋洋,但是她却满腔“每逢佳节倍思亲”,明明亲人都在跟前,可她的心却空了一大块。

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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