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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任卓。”花蝴蝶跟在他旁边说。
“江木。”
简简单单两个字,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真是应了他的名字,像个木头,没有人的情感。
任卓这人比较跳脱,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围着江木转了两圈,似乎觉得很是稀奇。
他凑过来又问:“你真不是为那档事而来?”
“何档事?”
这话倒是问住了他,不解释吧,话题是他先扯的,解释吧,又有种被套话的感觉。
任卓挠挠头,他这个脑子真的不适合做这种审问工作,不由一摆手:“算了,看在你帮我捉妖的份上,我任卓欣赏你。”
“不需要你欣赏。”
“……”任卓全当作没听见,“你知道御妖门吗?”
“不知道。”
“……”
话本来就是习惯性的客套,也可以称之为开场白,因为不可能会有玄门中人不知道御妖门的存在,任卓面部突然有些抽搐,他有点想收回刚才的话。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江木神情淡淡不解释,给人一种我也没在开玩笑的错觉,而且见任卓不开口,他等了一小会就侧身越过对方,一步一步朝山下走。
那绣着不明字符的衣摆一荡一荡的,背影透露着“我也不好奇”的意味。
任卓回过神,跟在后面嘟囔:“行行行,你赢了,哥哥我今天大发慈悲,给你好好介绍一下,御妖门是玄门中的皇家,隶属朝廷,我此次前来是执行公差。”
“嗯。”
天空又开始滴点,前面的江木撑起伞,连头都懒得扭过来,任卓抓了抓头发,跑上前钻进他的伞里。
这把伞不大,同时撑两个男人显得很是拥挤,也多亏了江木瘦,勉强归勉强,不至于全都挤到外面。
江木淡淡看他一眼,似乎是想撵人,任卓立即转移话题:“五年前有一伙来自西域的邪道妖人在东宣国作祟,他们制造了数十起惨案,其作案手法骇人听闻,后来那伙人被御妖门镇压诛杀,此事算是已了结。但在三个月前,颍州离奇杀人案件,引起了玄门众人的注意。”
“凶手没有抓到?”
“抓到了,但那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懂吗?”
江木缓缓点下头,任卓又道:“我怀疑他请的人是当年的妖人余孽,所以这一路上一直在追查,从颍州一路跑到萩城,直到……”
“他来过红山书院。”
任卓立即多看他一眼,但江木还是那个样子,神情一点没变。
“是,你这家伙,我怀疑你根本就是知道!”
江木摇头:“不知道,猜的。”
“那你再猜一个。”任卓冷笑下,江木微微垂眸,真的给他继续猜了。
“他发现了你。”
任卓脸色又一变:“……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妖人吧,算了,你继续说。”
江木瞥了眼任卓腰上的缚妖袋,继续:“你追的太急,在萩城地界被他发现了,但他不确定你的来意,以及是否是跟踪他,你倒是聪明,那蛇妖是豢养的吧。”
“可以,全对。”
任卓都忍不住为他拍手,但没想到接下来江木突然话题一转。
“归根结底,只怪你学艺不精。打不过,才会等着对方露破绽,人又贪心得很,那妖人可以让你在御妖门里升几级?”
这话说出来,空气都一瞬间肃杀,任卓面色冷了下去,眼睛扫过江木苍白纤细的脖颈,最终什么都没做。
直到走到红山山脚,两人也没有说话。
江木撑着伞缓步朝萩城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任卓盯了他很久很久,其实在山上的时候他就想直接割了对方的喉,两人同在一把伞下,那个距离连施法的能力都很难立即施展,但他没做。
[这人远比妖人恐怖]
这是蛇妖当时给他的警告。
*
江木对于自己的性命被别人惦记一事,根本不关心,但任卓说的妖人一事倒是个突破口,也许之前尚宣眉间的黑气和墨锭上的绿气,也脱不了干系。
“江大夫?”
一道疑问声在身后响起。
江木转过身,叫住他的人是……尚宣?
这个时机还真是巧。
“尚公子今日没去书院?”他问。
尚宣撑着把暗色的伞解释:“明日是娘亲的祭日,父亲说这几日先不去书院了。”
江木敛眸:“抱歉。”
“没什么,”尚宣笑了笑,“江大夫这是才回来?”
“嗯,去了趟你们书院,陈老先生不太舒服我去看了看,你现在要回去吗?”
尚宣点点头,他手里提着些东西,看样子是出去采购了。
“就回。”
“一起?”
“好。”
他们两家的铺子都在一条街上,距离不远。
“近日身体觉得怎么样?”
尚宣应声:“还好,江大夫的药挺有效的。”
“那便好。”
纵然心里对他有疑问,可江木一向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尚宣眉宇的黑气已散,他也不多说什么。
只是他不说,尚宣却问了起来。
“江大夫。”
“嗯?”
“您……相信鬼神之论吗?”
“为何这样问?”
“我好像……见到鬼了。”
江木偏头看着他,萩城的雨忽然下得更大了。
*
在回南城门的那一路上,尚宣讲了这段时间的经历,他说他身边好像多了一个看不见的人,那种感觉很奇妙,但是他每次都记不得和对方发生过什么。
江木没把尚掌柜说的事情告诉他,怎么说尚宣还年幼,在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没必要给他带来恐慌。
“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尚宣细细思索:“我也说不清,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何以见得?”
“嗯……”尚宣抿抿嘴似乎有点难言之隐,“他帮了我很多。”
“譬如?”
“像我找不到的东西,总能很快就出现在眼前,夫子问的问题,我有时不知道答案,但就好像有人突然告诉我一样,我莫名就知道了怎么回答,还有……”
江木伫立看着他,尚宣也停下,过了会儿他低声说:“有次我被人欺负,从楼上摔了下去……我感觉有谁在下面接住了我,然后那个欺负我的人,病了很长时间。”
“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守护神。”
尚宣冲他笑了笑,又道:“是有这种感觉,不过又很奇怪。”
“你有和他交流过吗?”
尚宣一愣,摇了摇头:“没有,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记忆里非常朦胧,大概……和我差不多,他有时在说一些话,我总是听不清。江大夫……他好像认识我。”
“认识你?你的朋友?”
尚宣摇头:“我没有已经去世的朋友,所以很奇怪。”
事情好像陷入了死角,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江木想到陈安处理的那事,对他转了话题:“我今天去红山书院,看到有一班学生在外面罚站。”
“罚站?”尚宣忖道,“是天字班的吧,那班学生有很大一部分出身显赫,平日里在书院总是欺负老实人。”
江木想到那个角落里的少年,同样给尚宣说了下,但这回却惹得尚宣气愤异常。
“我就知道他们又欺负薛原了!”
“你朋友?”
尚宣解释:“算,也不算,反正在我眼里他是书院最优秀的学生,比那群草包强多了,可惜没人帮他撑腰。”
在尚宣的介绍里,薛原出身其实并不算低,他是正房所出的嫡子,但惨就惨在母亲去世的早,没人庇护,他父亲将小妾扶上位,继母又一连生了两个男孩,薛原长年就被无限边缘化了。
尚宣有点懊恼:“看着他被欺负,我也不能帮他什么。”
江木缓缓道:“若没帮他,你又为何会被欺负?”
“我……”尚宣哑然。
尚掌柜虽然是个商人,但出身还不错,早年和家里有些矛盾,所以才自己出来另立门户,也多亏东宣国明主掌朝,盛世开明,对商人阶层没有多大歧视。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南城门那里,江木送他回了铺子,里面尚掌柜不知道去了哪里,店里只有伙计在,他告别了尚宣朝街那边的药铺走去。
段旭正在屋里的躺椅上歇着,双目无神凝望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木走进来把伞具放置一边,段旭还没有动静。
“还未做什么可就颓了?”
段旭突然被惊到,神情有些茫然。
“怎么了?”江木问。
段旭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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