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慈悲剑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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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在他后颈处的手指冰凉如雪, 不久就被肌肤的热度同化,逐渐温暖起来。
但仍是微凉的, 只比程时的唇瓣热一点。
程朝的反应却比眉心被烫了一下还要剧烈, 若不是程时的手指还抵着他的脖子,他的后脑勺就要狠狠撞到后面的鸟笼上了。
这个吻实在太轻了, 一触即分,程朝没有多少关于吻的感觉,却因为刚才程时呼吸间喷出的热气抖了一下。
他不用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程时的喉结在上下颤动, 对方抿起淡红色的唇瓣,柔和没多久的神色,因为程朝被惊吓到的反应, 再度严肃起来。
大概是因为从军多年, 身上的肌肉全被锻炼得结实起来。程时表面上看起来很单薄,只在脱下长长的衣服后才能看见紧绷结实的肌肉, 在这么冷的下雪天里, 穿得很少,看起来一点也不冷的样子。
程朝轻轻拽了一下程时垂下来的袖子, 黑白分明, 就像玻璃球一样剔透的的眼睛倒映着程时的身影。
程时按住他的手还未松开, 用余光注意到一旁的凌迎, 却并未分去半点注意力。他嗓音沙哑,语气平静, “对不起。”
他在道歉什么?程朝在心底疑惑地想, 没敢问出口。
“哥哥?”程朝睁着眼看他, 眼睫毛都不敢眨。
若不是面前的人是程时,程朝就会以为对方是突然犯了病故意来吓唬自己,毕竟两人都是性取向为女性的男人,突然亲亲抱抱起来简直丢死个人。
而且这个动作亲昵到像是情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但由于做出来的人是程时,所以程朝半点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大概是长辈对不听话的晚辈的安抚?在程朝关于前世的记忆碎片里,他的姐姐也常常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也许程时……并不像程朝想象得那般不在乎自己,拿自己当棋子。
他或许,真的在关心自己。
程朝的眼神柔软了一些,他突然有些好奇,自己前世死的时候,程时是何反应了。不过前世他们俩关系闹得有些僵硬,想来是没有多难过吧,说不定程朝一死,他就把皇位捡走了。
“哥哥,我没事的,回头我再跟你解释。”他说,试探性地挪开程时放在他脖子后面的手。
因着程朝的动作,程时按着他脖子的手力度大了一些,程朝有些疼了,感觉脖子随时都会在程时手中被折断,便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哥哥,我疼。”
程时松开了手,理了理程朝的领口。
他垂眼看着程朝的脸,忽然很想轻轻捏一下。
程朝却把他的动作当成想打自己,连忙往旁边躲了一下,弯腰从程时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冲着在旁边站了许久的凌迎说:“凌姑娘,你冷不冷?”
程时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起来。
凌迎苍白着唇摇头。
程朝突然问起凌迎是为了躲避程时,毕竟当着外人的面,程时也不好直接打骂自己了。他现在才发现凌迎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有些懊恼于自己跟程时说话时,将凌迎冷落到一边,补救道:“正好我饿了,等会儿让小厨房备些热汤暖暖身子吧。”
程时现在才将注意力放到凌迎身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虽然在此之前他并不认识对方,但目光落于她脸上时,本能地皱了皱眉。
心里滋生出莫名其妙的厌恶来。
他是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这种感觉,蹙着眉移开视线,疑惑的同时,又无比信任自己的直觉。
程朝想起来还未向他介绍凌迎,便说:“哥哥,这是我回来的路上愿意送我一程的好心姑娘,她最近会暂住在我院子里。”
“男女有别。”程时声音淡淡。
“也是哦。”程朝为难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在意这些礼数,毕竟他住的院子里有离他的卧房远的空房间,只是怕凌迎在意罢了。
而且在这个时代,未婚的年轻男女,住一个院子里,也会让人多想。
凌迎捂住唇咳了几声,说:“我不在意的。”
既然凌迎自己都不在意,那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程朝嘀咕着方才还在这里的小厮去了哪,又唤了一个人过来,让他帮忙将凌迎的箱笼搬去空闲的房间。
小厮已将为程朝准备午膳的事情告诉小厨房,程朝邀凌迎同去,回头问程时:“哥哥,你一起来吗?”
程时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罢了,你好好招待客人,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将语气在“客人”上着重,想了想又补充说:“晚上我忙完后会来你房中找你,你做好准备。”
有着凌迎这个外人在,有很多事情不方便问出来。
话落,程时淡淡地扫了凌迎一眼,转身离开。
大白汤圆忧心忡忡,犹如一位老母亲听说自己的叛逆儿子被班主任找了,程朝的反应也像极了听到“放学来我办公室”的叛逆学生,唉声叹气起来。
叹了口气后,程朝猜测,程时口中“需要处理的事情”,是隐瞒住自己活着回来的事情。
程时在外界的形象一直是护弟狂魔,虽然程朝不这么认为,但不妨碍宫中的人被外界的传言误解,当真以为程时十分在意程朝。
顾锦时死得突然,涉及了多方利益的他,就算是真的如表面上那般因为火灾被活活烧死,也会被调查得清清楚楚。
而昨晚与顾锦时待在一起的程朝也就成了最大的被怀疑目标,与他相关的程时也会被密切观察。
如果有外人知道程朝没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程朝虽然有些担心害怕,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觉得程时能成功解决一切问题。
大白汤圆觉得他这份信任不应该对程时付出,叽叽咕咕抱怨起来。
程时一走,程朝就愤愤然戳了一下鸟笼,骂了一声:“黄毛畜牲。”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骂谁,笼子里的黄毛小雀被惊吓得飞起来,吱吱喳喳叫唤起来。
凌迎不认路,但程朝发现,她有刻意在记路边的标志物,偶尔还会问程朝哪条路通往哪里。
“我家里除了小丫鬟和干活的大娘之外,连着母鸟都没有,就三个主持府内事务的。我义父,义兄,还有我。我义父他好多年没回来的,那条路能通往他住的院子,也没必要去,虽然每天都有人按时去打扫,但难免有些荒芜。这条路能通往我哥哥住的地方,你千万不要涉足,不然……”程朝停顿了一下。
“不然什么?”凌迎反问。
“他超级凶的。”程朝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动作,“不过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他其实很好对付的,嗯,很好敷衍。”
凌迎轻轻笑了一声,“程公子平时经常被训斥吗?”
“也不能说是经常,”也就每天被说教一次的频率吧,程朝扳着指头算了算,“而且基本上撒个……认真讲讲道理服一下软,我哥哥就会放过我了。”
凌迎:“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程朝觉得她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偏头看了一眼,但是凌迎从表情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痕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还以为……所有世家子,都会忌惮能威胁到自己身份地位的人。”
程朝愣了一下,继而笑开:“怎么会。”
他何德何能会威胁到程时的身份地位啊,就算是烨王偏宠自己,程朝也不愿意接下世子之位,也不瞧瞧程时天天处理公务忙得要死。
程朝名下有三个庄子和两个铺子,平时都懒得打理,一律交于旁人负责,可以说是将好吃懒做贯彻到底了。
凌迎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闷闷地点了点头。
程朝觉得她是在嫌弃自己是一条不思进取的咸鱼。
跟凌迎说话的功夫,程朝和凌迎已经穿过回廊到了室内。
室内点着炭盆,暖融融地融化了程朝身上落着的一点雪花。
一屋子服侍都是漂亮的年轻小姑娘,脂粉香气扑鼻,言笑晏晏地迎上来。也是凌迎来得巧,若是往常,还会有几个年轻小厮也在屋里帮忙伺候。
立刻有小丫鬟上前摘下程朝湿了的大氅,娇声抱怨道:“二公子昨晚怎么一整夜也没回来?院子里的姑娘们都快担心死了。”
程朝展开手臂,笑着回答:“有事情在忙,不好意思啊。”
凌迎站在旁边看着,被程朝注意到后,才坐到椅子上。
精美的菜肴被装在盘子里一道道送上来,道道皆是珍馐美馔,外界少见的昂贵食材,在这里比萝卜白菜还要常见。
被娇养惯了的程朝见了,还嫌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仓促,不够认真仔细。
程朝洗净手,贴心地关切凌迎道:“凌姑娘觉得哪道菜可口哪道菜不可口,尽管说出来。”
凌迎低头注视眼前的茶盏:“谢谢。”
凌迎是一个很注重礼教的人,程朝跟她没聊几句,就专心低头吃饭,跟大白汤圆在脑海里聊了起来。
大白汤圆在程朝夹了一筷子烧鸡之后,突然正色道:“我突然发现一个盲点。”
程朝淡定地吃菜:“你说。”
“一个人就算是被火烧死,也会留下尸体,但是折剑当初点燃东宫时,没有给你准备好替身的尸体……在场应该只会留下顾锦时被火烧黑的尸体,却没有你的。所以,你可能会被认为是不在现场,但以程时刚才的反应,他似乎真的以为你死了。”
“是。”程朝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疑惑地皱眉,情不自禁咬住了筷子。
筷子是象牙白色的,乍一看还没有他的牙齿白。
“可能是火烧得太猛了,别人以为我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程朝猜测。
“但愿如此吧。”大白汤圆说。
程朝被饿得太久了,一口气吃了许多饭菜,直到胃被撑满才放下筷子,拿了花茶漱口。
想到晚上还会被程时约着说教,他就很悲伤很难过地叹了口气。
凌迎早就吃完,捧着茶盏静静地看着程朝。
程朝将手肘撑在桌子上,问她:“方才听说凌姑娘的亲戚住在如意胡同的将军府里,你与楚离绍楚将军相识?”
想到楚离绍就是塞了自己一把匕首,然后才导致后面发生那么多事情的罪魁祸首,程朝就恼恨地磨了磨牙。
凌迎点头:“他是我堂兄,不过多年未见,不知还记不记得我。”
“凌姑娘这么绝色优秀的人,想来正常人,都会记一辈子吧。”程朝一见到女孩子就释放彩虹屁,弯着眼睛对她笑。
凌迎的反应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红了脸,淡淡地说:“谢谢。”
他忽然想起来楚离绍脑子有病,在脑海里问大白汤圆:“原文里有记载楚离绍得的是什么病吗?”
“好像是遗传性的精神病,”大白汤圆挠头,“应该是因为他家世代都是将军,手上沾了太多人血的问题。这种病情绪一激动就有可能发作,发作后人畜不分,一刀杀死自己最爱的人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程朝有些担心凌迎身上也有这种毛病,像楚离绍一样突然莫名其妙发疯捅死自己。
不过看到凌迎病弱的身体,程朝就放下心了——虽然他在这个世界武力值很低,但总不至于连一个病弱的小姑娘都打不过吧。
刚想完这件事,程朝就被打脸了。
吃完饭程朝邀请凌迎在王府的后花园转转,不小心踩错一步,险些栽下石阶,被后面的凌迎拉住。
凌迎瘦得能看见骨头的手腕毫不吃力地拎着程朝的衣角,将他扶稳,程朝虽然没多大感觉,但也能发现她力气大到不可思议,郁闷到一下午都没说多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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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来得早,程朝吃完晚饭就去沐浴,赤着脚走在地上,让房间里服侍的下人们全都离开。
他头发还是湿的,脚在地板上留了一串湿痕。大白汤圆心疼他,嘀嘀咕咕老妈子语气:“你快穿袜子啊,jiojio不冰吗?”
“有地暖啦,温度很舒服的。”程朝解释。他又娇气又懒,怎么可能会自己为难自己。
待他坐到书桌前捧起不可描述的书籍,就听到外面通报程时来了。
他错愕于程时来得这么早,慌里慌张披上刚才懒得穿的外袍,松松垮垮系上腰带,在大白汤圆的提醒下将不可描述的书籍换成了正经的书。
书桌前面就是窗户,程朝推开窗户,装作很惊喜地喊了一声“哥哥!”
程时踏着积雪走来,身后是帮忙打伞的小厮,离房门还有一段距离。他抬眼与程朝对视,也没做出什么类似于欣慰的慈祥班主任的表情,冷静地颔首,“关窗户,仔细外面的风雪。”
程朝合上了窗户,又推开,“哥哥,你把外面挂着的那只臭鸟一起带进来。”
今天下午他逗鸟儿玩的时候,将鸟从外院带到自己的院子里。方才他沉迷于书本,院子里专门服侍这鸟儿的人也忘记了。现在外面这么冷,若是待上一夜,这娇贵的鸟儿会冻死的。
程朝端庄坐下,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穿袜子,但已经来不及了。程时手提鸟笼,裹挟着一身冰凉的风雪走了进来。
他解下披风悬挂起来,等自己衣服的温度逐渐与室温接近,不是方才那般往下滴着水的冰凉,才向程朝走去。
黄鸟被程朝逗了一下午,虽然在大白汤圆看来是对它极其荣幸的事情,但这不知事的黄毛臭鸟一见到程朝就唧唧叫起来。
“它在说什么?”程朝问大白汤圆。
经历过万千世界,通晓一切语言的大白汤圆酸溜溜地翻译:“哇哇哇又是这个好讨厌的人类,为什么我会忍不住想靠近他啊可恶!”
程时的手放在鸟笼的小门上,本想将门打开的,看见黄鸟见了程朝这么激动后,就把门关得更紧了。
他将鸟笼放在一旁的地上,垂眸看程朝手里捧的书,“你怎么突然看起了兵书?”
程朝是随便拿的,经程时提醒才发现自己拿的是看不懂的兵书,连忙又塞回去:“想了解哥哥平时看的什么书。”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瞎话,程时没信,但不妨碍他因为程朝的话,唇角微微勾起,“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他笑起来的时候,黑沉沉的眼眸里落了几颗星星。只见过他笑的人,可能会以为程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能烫化窗外风雪,覆盖青山的春意。
程时合上窗户,捏了捏程朝的袖子,掂量了一下厚度:“穿得这么少?”
“不少了,还热着呢。”他意识到程时没有椅子坐,连忙将位置让出来,自己坐到书桌上。
书桌上立着纱灯,程朝有点怕衣服被烧着,往边上挪了挪,乖乖巧巧地跟程时说话:“你坐。”
书桌矮,他的脚尖能勉强挨到青石地板上,腿笼罩在纱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显得又细又长。程时忽然握着他的脚踝放到自己腿上,指着突出的踝骨。
那一处肌肤雪白得近乎半透明,清晰看着皮肉下面的青色血管,踝骨凸起,精致到骨头缝。
踝骨旁边的肌肤,有一小块淤青。
这是程朝早上走密道时撞到的,不是特别疼,也就是逼得他眼睛里流出半滴眼泪的疼度,随着时间的流逝,疼度消减了大半,如果不被碰到的话就不会疼。只是他皮肤太白,所以到现在还能看见。
不丑,是能满足一些特殊癖/好的好看。
“疼吗?”程时问。
“痒……”比起痒,更多的还是羞耻。
程朝咽了咽口水,说。
因为程时此刻低着头,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睫毛垂下好看的弧度,认真地注视程朝脚踝上的淤青。纵使程朝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也忍不住想到刚刚在xx书籍上看到的内容。
现在坊间流行的xx书籍,貌似就很流行握脚踝梗。
程时忽然用指腹碰了一下那处淤青,痒得程朝蜷缩起脚趾,险些踢到程时的那个地方。
“别动。”程时低声说。
程朝吓得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庆幸于对方及时握住自己的脚踝。他想收回脚,又不好直说,便微微弯下腰,“哥哥,我疼。”
程时的声音有点哑,“揉开就不疼了。”
他找了药酒来,涂在指尖,用掌心托住程朝的脚后跟,轻轻揉动脚踝上的淤青。
程朝的脚后跟都比程时的掌心要细嫩,他清晰感觉到程时掌心处还有磨人的老茧,这是多年练武留下来的。淤青被揉动的疼痛不重却难以忽视,他腰弯得更低,几乎是靠在程时肩膀下,眼睫毛上沾着几滴泪水。
他咬着唇,克制着没发出声音,努力挺直背,想要看清程时此刻的表情,但泪水模糊了视野。
模糊的视野里,程时的脸,似乎与另一张脸,隐隐重合在一起。
程朝想的是,自己以前,掌心会不会也有这么多茧,否则在残缺的记忆里,是怎么使出惊才绝艳的剑招的。
*
度假世界结束后获得的记忆零零碎碎,其中有一块是关于他少年时。
掐头去尾的模糊记忆里,他似乎参加了一场试剑大赛,带着一把没有剑鞘的剑,用布条缠住剑锋,直到大赛结束,也未取下布条,却拿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明明是所有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娇气贵公子,长了一张天下第一的脸,却有惊人天赋,使出的天下第一的剑招。
细细想来,程时今年二十多岁,十九岁时因亲手割下匈奴脑袋成名。而程朝是在十五岁时,以一把无人能敌的剑闻名天下的,如此对比起来,还是程朝要厉害一些。
程朝心想:不愧是我。
如果有旁人在场,知晓程朝的内心想法,肯定要骂一声不愧是直男——在这么暧昧至极的氛围里,心里惦记的却是自己的剑。
*
药酒涂抹上去后,程时亲手给程朝套上袜子,程朝配合着翘起脚给他穿,向程时解释:“顾锦时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你没这胆子。”程时说。
程朝:“……”
聊天失败。
他很想告诉自己的这个便宜哥哥,自己已经不是第一个世界里刚刚上班的反派系统工作者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无情又冷酷的狠人了,手上沾染了很多鲜血的那种。
整理好语言,程朝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程时,包括楚离绍给了自己一把匕首的事情。
程时目光沉沉,“离折剑远一点。”
程朝:“你认识他吗?”
“他……据说是皇上留给顾锦时的后路,”程时试图找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最终发现没有什么好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最后八个字说得莫名其妙,程朝隐约猜到程时在暗示自己折剑不是正常人,连忙点了点头。
“哥哥,折剑一把火烧了东宫后,也没有给我制造什么烧焦后的尸体之类的东西,你们怎么知道我死了的?”
程时捏紧程朝的袖子,“别说这个死字。”
程朝心想便宜哥哥还挺在口头上的迷信的,就配合着换了一个措辞,“你们怎么知道我出了意外呢?”
“皇上带我去东宫看了一眼,烧焦的废墟下,没有你和顾锦时的身影,”程时道,“在你出现之前,我以为是顾锦时将你带走了。”
“怎么可能?”程朝错愕地问。
程朝是亲眼看着折剑杀死了顾锦时,又亲眼看到顾锦时死得透透的,大火蔓延东宫,他的尸体怎么可能会消失?
大白汤圆让程朝往好的方向想,可能顾锦时的尸体被烧成灰了。
这里是普通的古代架空位面,出现折剑一个非人类就够了,总不可能顾锦时会死而复生吧?
“人死如灯灭,永生与复活只会是无稽之谈,别怕。”程时安抚性地碰了碰程朝的膝盖。
程朝眨了眨睫毛,想说些什么,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大白汤圆也在脑海里宽慰他:“放心啦,阮楚白就是顾锦时,既然他不识好歹非要复活的话,你也别给他留面子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对付他,就怎么对付他。”
程朝叹了口气,回答它:“我怕无法复活阮楚白。”
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只要阮楚白复生,他的一切谜团,以及潜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愿,也有可能实现。
程朝抬起头,问程时:“哥哥,假如,我说假如。有个人叫王二,王二生了重病,失去了记忆,找不到过往关于自己的一切。他改名叫张三,并且拥有了一段,新的,还算幸福的生活。这时,王二的故人遇见了他,故人是否应该帮助王二恢复记忆?如果王二恢复了记忆,那么他就无法再做张三,新的生活也会消失,他会回归以前的生活。”
他这个问题问得绕口,也不指望程时能仔细回答自己,却见程时蹙着眉头沉思起来。
“哥哥?”
程时答道:“如果我是王二的话,我宁愿失去新的幸福生活,也要恢复记忆。我不喜欢被隐瞒。”
程朝没料想到程时的答案会是这个,笑了一下:“好。”
程时看着他笑,自己的唇角也微微弯了起来,在心里补充没有说出来的话:如果只在新的生活里能遇见你,那么被永远隐瞒,我也没关系。
不过说起“隐瞒”这个词,程朝略微有些心虚,笑得更甜了一点,毕竟自己之前一直在骗程时,顾锦时强迫了自己。
他又问:“那个,哥哥,你没有怀疑过是我杀了顾锦时吗?毕竟最有可能下手的人是我。”
“就算下手的人是你,我只会愧疚于我杀不了顾锦时,让你手上沾了血,”程时恳切地说,“抱歉,之前拖着不杀他是因为棘手麻烦,只做了暗杀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
程朝:“不需要的,哎,哥哥,我其实没多放在心上的。”
“他让你难过了,你也不想他活着,”程时说,“不过我也让你难过过,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程朝动弹了一下手指,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如果我想要皇位呢?”
“给你。”程时没有犹豫半秒,直接回答。
*
夜已经深了,程时起身准备离开,忽然被程朝喊住。
程朝踮起脚,抱住了他。
程时一直冷淡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震惊地看着程朝,似乎很不解对方会突然抱住自己。
以两人的身高差距,程朝踮起脚就能将唇触碰到程时的耳朵边,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擦过程时的耳垂,脸颊难免在说话过程中蹭了蹭程时的侧脸。
“哥哥,对不起,我不想要皇位了。”程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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