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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初次来拜访的日子,正是极易汗流浃背的炎炎夏季,汗血同流的感觉,让南姗极度抓狂,一系列冰镇的水果,什么西瓜啊、哈密瓜啊、荔枝啊、葡萄啊,这段日子也通通不能吃了,这就是长大的代价之一,呜呜。
这么烦躁抑郁的时候,南毅也要瞅机摸空来找茬,听到外头扬起的喧哗声,歪躺在窗下湘妃榻上的南姗,焦糊糊着怏怏的表情,对夏枝道:“找个腿脚最快的丫头,去把四少爷叫来,让他把毅哥儿直接给我拖走。”
说完之后,南姗又把轻薄透凉的丝帕搭在脸上,继续没精打采的百无聊赖——姨妈啊,快走吧。
南姗旗下仆从众多,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亦有两个,轰走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南毅,自然是小事一桩,不过就是妈妈和丫鬟若对南毅动手,南老夫人那里不太好过关,但是,若南笙哥哥亲自动手,就无需诸多顾虑了,兄长训诫幼弟,道理到哪儿都说得通。
况且,南笙想揍南毅已经很久了,一直都在寻求天赐良机。
夏枝应了一声,便到外头去吩咐,南毅的声音还在高传入耳:“……我好心好意来探望她,她居然连面都不露!实在太瞧不起人了!”
只听董妈妈赔笑道:“哎哟,我的小爷,不是都跟您说了么,小姐身子不舒服,这会儿不宜见客……”
南毅哪里听得进去,又大声道:“你胡说,她前天还吃醉了酒,哪里身子就不舒服了!说不准就是在装病!她既不出来见我,那我进去探个究竟也一样!”说着,似乎就要往里闯——南毅当然闯不进来,若是被南毅强行闯进主子的闺房,她们这些服侍的人,也该通通打哪里来再回哪里去了。
拉锯战只维持片刻的功夫,南笙已飞毛腿似赶来,怒声道:“你姗姐姐身体不舒服,你不知道么!闹什么闹!赶快给我离开!”说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南毅横拘在右咯吱窝下,大步流星地离去,只有南毅愤怒的嚎叫声,一路徘徊飘荡至南老夫人的院中。
世界清静了,南姗没精打采一会后,又呼吸绵长地睡着。
南毅幼时就有横冲直闯的毛病,马上就要长到一十二岁了,还是这般不知礼仪规矩,南瑾表示要揍一顿南毅,南珏大伯已直接动手开打,暴怒的声音几乎能吼翻屋顶:“你要脸不要!多大岁数了,还没羞没臊地往姑娘屋里闯!我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有南老夫人在,南毅这个混账东西,自然不会真的被打死,但是,却加快了南毅赴外就读的速度,南老夫人再如何包庇袒护南毅,也知长大的哥儿,该与同岁的姐妹们有些避嫌,乱闯已成大姑娘的闺房,确实大不合规矩,是以最后决定,待南毅过完十二岁的生辰,便让他去外头的学堂念书。
数日之后,姨妈离去,南姗恢复神清气爽的状态,再度聆听一回董妈妈关于葵水的诸多详解,董妈妈又很含蓄地透露出‘小姐已经长大了,快该找婆家了’的涵义,南姗叹气,从亲娘到亲嫂、再到日常所见的几个妈妈,每个人都在这么说。
南姗自在针线上开了灵窍后,终于被老爹夸了句‘我儿手真巧’,南姗默默鄙视之,在受用她做的多个荷包+多个香囊+多个扇套+多双鞋子后,才如此吝啬地夸了她一回!
南笙却点着南姗的脑门笑骂:“小丫头就知足些罢,咱们父亲极少夸人,我若能得爹爹一句称赞,啧啧,便是让我三个月不吃鸭脖子,我也是乐意的呀。”
眼瞧着南离和南果的周岁礼要到了,南姗准备送一对肚兜给两个小弟弟,婴孩的肌肤极是柔嫩,南姗便挑了最贴肤轻软的细绢布料,外层会绣上仙童捧桃的图案,寓意长命富贵,南姗的针线功夫已很娴熟,绣两个小肚兜,那是招手即来。
这一日,天气凉而有风,南姗便带着针线篓子,窝到温氏的屋里做伙计,温氏年岁已大,这两年已鲜少亲自动手做针线,自去年推了管家的差事后,也不再重新接手,每日只照管几个年幼的孩儿,日子过得极是舒服自在。
温氏拈起已完工的其中一件,仔细地瞧了瞧针脚,只见绵密而细致,可见是费了心思精工细做,遂开口笑赞道:“姗姗的针线愈发好了,这小仙童绣得活灵活现,这颗大仙桃几乎能以假充真,不知你那两个小兄弟见了,会不会趴到上头啃着吃。”
南姗乐了,便停了手中的针线,喜笑颜开道:“哪有娘说的那么好,娘就会逗我开心。”
温氏将一只豆绿春草纹的茶碗,搁到南姗跟前:“姗姗歇会吧,别累坏了眼睛,离二十五还有好些天呢,不用这么急着赶工。”
南姗端起茶碗,轻轻吹着热气,浅浅抿了一小口,才道:“反正也闲着没事做嘛,就当打发日子了。”
温氏目光慈爱,笑道:“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外曾祖父时常带娘出去游玩,山湖风光,名胜古迹,去过很多很多地方,等嫁给你父亲之后呀,便没那么自在了。”
南姗顿时羡慕不已:“娘去过好多地方么,女儿除了去过一回临州,别的时间都待在京城,待在府里,好没趣噢。”
看着女儿幽怨的模样,温氏轻叹道:“娘是赶上有个爱四处游玩的祖父,你大哥、二哥还好些,他们年幼的时候,你爹爹公务没那么繁忙,还时常能带着他们出去玩,到有你的时候呀,你爹整天忙得跟陀螺一样,能带你出去散心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南姗正要说话,忽听竹帘响动,崔妈妈走了进来,一脸无可奈何的郁闷,南姗和气地笑问:“妈妈这是怎么了?”崔妈妈走近前来,叹气道:“毅少爷被送回府里来了。”
南姗立即瞪眼,那个小天魔星才离开几天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按照约定的时间,他起码要到七月二十四那天才能回来一趟,只听温氏语气清淡道:“怕是外头的先生也管不了他吧。”
崔妈妈快口道:“正是如此!听说毅少爷在外头不规矩,那先生便狠狠打了他一顿,别的学生挨了先生的骂,哪个不是抹抹眼泪后继续念书,咱们家这位少爷可好,被先生打罚了,就使劲地哭嚷叫骂,惹得先生动怒再打,毅少爷却越哭越来劲,他自小又体弱,这不,连续哭了三天,都哭得病了,学堂那里只能送他回来……这会儿,老夫人正抱着毅少爷哭呢。”
温氏轻哼一声,语带讥讽:“幼时不好好教导,等长大了再管,可就难得多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明是爱之,实则害之,老爷对老夫人说过多少次了,她总也听不进去,哼,毅哥儿这一辈子的前程,怕是要败在‘最疼’他的祖母手里了。”
南姗深以为然,在别人那边最浅显的道理,搁到南毅那里,就能变成鸡同鸭讲的天方夜谭,究其根底,就是被南老夫人宠得无法无天,一切以自我为中心,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等他脑袋上罩着的天塌了,估计他才能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让着他。
就这般,南毅赴外就读的学子生涯,在短短五天之后就迅捷告终,病愈后,南毅死活不愿意再去,南老夫人听了孙子的哭诉后,也表示强烈附议,南珏大伯跌足长叹,南瑾不再发表任何言论,只下达通知,二房所有的地盘以及开办的筵席,南毅以后再不许踏足,犯规一次,便关小黑屋一次,南老夫人大怒,南瑾只道,南氏子孙繁茂昌盛,南毅自己不要脸,可南家还要脸,孰轻孰重,母亲自个斟酌罢——换言之即为,南毅一个人当众出了丑,丢的可是整个南家人的脸,包括您老自己。
七月二十五,是南离和南果满周岁的日子,也正逢南瑾的休沐期,双胞胎的周岁礼同满月酒一样,亦不大肆操办,只邀请亲戚与近朋前来观礼,因着双胞胎极是新鲜,南瑾的第一个亲家公,赋闲的睿王爷,便常瞅着南瑾休沐时溜达过来,这一日双生子的周岁礼,睿王爷来得还挺早,随行人员包括睿王妃、第三子萧清凌、第四子萧清峥。
各自见礼后,同是七岁的南梵和萧清峥,便默契十足地窝在一处说话,俩人最初见面时,竟都感觉有些相见恨晚,原因无它,白天不懂夜的黑,瘦子不懂胖子的心情,俩小胖子因为体形而物以类聚了……
这厢,睿王妃拉着南姗的手,细细打量,见南姗出落得愈发水灵娇美,丰厚乌泽的头发绾着朝月髻,穿着桃红色绣金色缠枝花卉的薄缎纱衫,下头配着同花色的月白挑线长裙,纤腰盈盈,清丽嫣然,不由赞道:“多日不见,姗姗出落得愈发好了。”
被人夸奖貌美,南姗还得十分谦虚的回答:“王妃娘娘谬赞了,南姗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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