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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曦留下的两个厨娘颇能干,人也聪明,说心里话,做的菜不差,不过仅限于大菜,若是上等酒席,这个两个厨娘绝对能操持的漂漂亮亮体面非常,可就凭怀清哥那点儿俸禄,别说天天吃上等酒席了,就是一个月来上一回,也得吃穷了,所以还是得家常菜。

更何况,怀清从来不觉得那些精工细作的山珍海味有什么好,有时候简单的家常菜更能吃出本来的味道,而且健康。

怀清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少油,少盐,少肉,这并不等于克扣伙食,她哥赚的再少,吃饭上她也绝不会抠抠索索,抠唆不等于节省,炸酱面不也隔三差五的吃吗,作为大夫,她觉得科学饮食很有必要,当然,也要适当照顾口腹之欲。

所以,她规定每半个月炖一回肉,每周都有详细的菜单,早餐较简单,大都是稀饭,粥,咸菜,馒头,花卷,鸡蛋之类,晌午三天吃一次炸酱面,其余四天,一天吃馅儿,或者包子,饺子,肉饼都可以,剩下四天吃炒菜。

炒菜每次保持一荤一素的标准配置,主食轮着来,可以烙饼,蒸馒头,也可以吃米饭,这个厨娘自己灵活掌握。

晚上她哥回来,也是兄妹俩在唯一在一起吃的一顿饭,自然要丰盛些,不过就兄妹俩也没必要弄太多,就三菜一汤,有时候怀清想起什么新鲜吃食,临时吩咐下去也成,总之,晚上的菜单比较灵活。

前头的厨娘已经让她调教出来了,不用自己怎么费心,就能做出较为满意的饭菜,可新来的这俩是做惯了大菜的主儿,家常菜反倒做不好了,少不得怀清一样样的告诉她们,这个豆腐汤怎么做?那个炒青菜一定要少放油,炖肉的时候应该放什么等等,逐一说了一遍。

两个厨娘自然有些小情绪,虽不敢反驳怀清,脸上却也露了出来,怀清笑了笑道:“我知道两位妈妈是有大本事的,赶明怀清若在汝州府开个大馆子,请两位去主灶,定然宾客盈门,可如今不成,咱们平常家里过日子,也不能天天吃大菜,最重要的是健康,想必二位妈妈也知道,我张家祖上世代行医,从我爷爷哪儿就重养生,一日三餐莫不以身体康健为宗旨,就拿盐来说,吃多了盐,对身体可大大不力,容易得,……嗯……”

怀清略想了一下古代人能接受的词汇,道:“易患大脖子病,还容易造成肝阳上亢,严重的还可能头晕,中风,手脚四肢不遂,甚至瘫痪,油也一样,虽然油和盐是做菜必须用的,我们就少用一些,毕竟身体最重要,两位妈妈说,我说的有几分道理吗?”

这两个婆子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引凤楼里的厨娘,许克善伏法,守备府抄家,许克善的儿子也被抓了回来,父子俩一起押解进京听候发落,引凤楼天香阁被查封,其余人等获罪的获罪,回家的回家,慕容曦就把两个厨娘要来给了怀清。

故此,南阳县这档子事儿,俩厨娘知道的一清二楚,别的不敢说,知县的亲妹子解了砒霜毒的事儿,南阳县就没有不知道的,再加上柳大虎的头痛症,给这位姑娘一剂药就给去了根儿,柳大虎逢人就说,县太爷的妹子是个神医,不用号脉一看就知道什么病,且药到病除。

弄到现在,南阳县的老百姓无人不知,两个厨娘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怀清一说这些,两人方才信了,下心思照着怀清吩咐的做。

怀清出了灶房的小院,甘草道:“姑娘何必跟她们费这些口舌,交代她们做就是了。”

怀清道:“若不让她们心服,只嘴上答应,到时阳奉阴违,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岂不麻烦。”

甘草撅了撅嘴:“六皇子也真是,好端端把咱们的厨娘带走做什么,奴婢就不信他的王府还能缺厨娘。”

怀清道:“傻不傻啊,他哪是缺厨娘,是没事儿找事儿呢,像六皇子这样的人,哪吃过咱们这样平常人家的饭,故此一吃才觉得新鲜,等他吃多了就会想不过如此,也就丢开了,马车了备好了?”

甘草点头:“车把式在外头候着呢,姑娘去汝州城做什么?”

怀清迈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卖药。”

卖药?甘草立在原地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好好的姑娘卖什么药,莫非还是那个救心丹?听见怀清招呼,忙跟了过去。、

这是怀清所能想到,自己也唯一能做到的一个开源的途径,所以,她决定走一趟庆福堂。

到庆福堂跟前下了车,怀清抬头看着门楼子上的招牌,不禁再一次佩服自己那位穿越前辈,人家也是女的,自己也是女的,而且,自己既是中医世家出来的,还学了六年西医,可瞅瞅现在,别说干这么大的事业了,想弄点儿生活费都这么难,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甘草狐疑抬头看了看:“姑娘瞧什么呢?”

怀清收回目光:“呃,没什么,就是觉得庆福堂这几个字写的真好。”

门口伙计正好听见,呵呵笑道:“姑娘这话儿说的,我们庆福堂这三个字,可是咱们大燕朝的隆盛帝御笔亲书,传到如今都有一百年了,我们庆福堂可是名副其实的老字号,且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姑娘是抓药还是瞧病啊?若是抓药您里头请,若瞧病,您今儿就算来着了。”

甘草不乐意了:“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和着在这儿咒我们家姑娘生病呢?”

那小厮忙道:“您别误会,小的可没这意思,您瞧旁边,我们庆福堂的店规在哪儿立着呢,若怠慢了主顾,轻的罚工钱,重的结账回家,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咒您啊。”

怀清瞪了甘草一眼道:“她说笑呢,你别害怕。”

小厮这才松了口气:“小的是说,今儿我们家少东家正在医馆坐堂,我们家少东家拜的师傅是太医院的王泰丰太医,王太医可是咱大燕朝的神医,你若来瞧病正好赶上我们少东家。”

神医?王泰丰?怀清不禁在脑子里搜罗了一下,当初在叶府看见的那个有些干瘦的老头,倒真是个有本事的,与其说是自己的全归补血汤救了叶夫人,若没有王泰丰下的催产药,恐怕自己的补血汤也全无用武之地。

故此,怀清对王泰丰倒是颇信服,还想问问他下的什么药,也好讨教讨教,可惜当时的境况不合适,自己的身份又不好上前,才错过了,没想到余隽竟是王泰丰的徒弟,不对啊,上次在邓州府济生堂外,他明明伸手要去触碰石头的爷爷,若是王泰丰的徒弟,这点儿常识总该有吧。

更何况,自己跟他说的那些庆福堂的事,他也是颇有讶异之态,着实不大像余家的少东家,莫非是假冒的,不能,那气势不像假的,更何况,还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自己的救心丹。

怀清越想越不明白,看向旁边排着长龙的庆福堂医馆,跟小厮道:“多谢告知,这两日是有些不好,就去瞧瞧吧。”说着转身往医馆外排队去了。

甘草愣了愣,心说,姑娘哪儿有什么不好,即便有不好,这世上还有什么病是她们家姑娘瞧不好的,非凑这个热闹做什么,眼见着怀清站在队伍最后,甘草急忙跑过去:“姑娘在车上等着,奴婢排着就是了。”

怀清看了她一眼:“是我病还是你病?”

甘草挠挠头,心说我哪儿知道啊,根本没病好不好,却见怀清的脸色,只能站在一边儿,随着队伍一个个往前排。

怀清前头一个年轻媳妇儿扶着一位老妇,瞧得出老妇行走不便,怀清略看了看她的腿,估摸是脚上的病。

怀清扫过旁边略短的队伍不禁道:“那边儿立着牌子,行动不便的老人去那边儿可优先瞧病。”怀清说完,老妇却跟没听见似的

旁边的年轻媳妇儿道:“我婆婆耳背,听不着您说话,不瞒您,我婆婆这个脚疾有二十几年了,来庆福堂医馆也瞧过多次,药也吃了不少,却始终不好,平常日子好歹还过的去,一到阴天下雨闹天儿的日子,疼的钻心呢,听说庆福堂的少东家是神医的徒弟,我才搀真婆婆来的,万一好了也能少受些罪,旁边儿虽快,可不是少东家看诊,故此在这儿排着。”

怀清点点头,跟甘草道:“你去车上把里头的凳子搬下来给大娘坐。”

正说着,前头一个小厮颠颠儿的跑过来道:“吴大娘您来了,今儿人多,不能单照顾您,我们三掌柜说,让您去屋里头坐着等,我替您排着就是了,等排到了,您再过来,省的在外头吹冷风,虽开了春,您老的身子也经不住,快屋里头坐吧。”年轻媳妇儿忙千恩万谢,扶着老妇人走了进去,那伙计留在怀清前头替老人排队。

怀清不得不再次佩服哪位穿越前辈,不说人家赚不赚银子,就这番做法绝对当得起行医济世四个字,既照顾了老人,又维护了公平的原则,让别人说不出话去,一举两得。做买卖要诚信,当医生要医德,人家全有了,庆福堂怎能不兴盛。

怀清足足排了一个时辰,方进了医馆的门,诊间用屏风相隔,专门有两个小厮导引兼维持秩序,一次放进去两位,其余皆在诊间外候着。

不大会儿到了个,怀清跟着前头的婆媳二人进了诊室,一进去,怀清就愣住了,本来还以为会见到熟人,不想诊台前坐着一个陌生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虽坐在哪儿,整个人却有股子如松如竹的气韵,看了他两眼,怀清忽然想起慕容曦说过庆福堂的少东家余隽,有个绰号叫小潘安,当时自己还觉奇怪,今儿这一看,若是眼前男子,倒真配得上这个绰号。

怀清眨了眨眼,心说,如果眼前的帅哥是庆福堂的少东家余隽,那么自己在邓州府遇见的那人是谁?怀清不觉得那人是骗子,若不是骗子,恐怕跟眼前这位货真价实的少东家,颇有渊源,或许自己可以侧面扫听一下,再做道理。

想到此,也就不走了,好整以暇的瞧着他看病,虽是少东家,并不一味高冷,而是颇为平易近人,老妇刚到跟前,他就起身主动扶着老妇人坐下,一边儿号脉,一边儿问老妇人病症。

老妇人耳背,都是旁边的儿媳妇儿答的,号完脉又道:“我得瞧瞧您老的脚。”说着在老妇人前面放了个软凳,把老人的腿轻轻抬起放在上面,儿媳妇儿忙过来帮着腿了鞋袜。

怀清刚听年轻媳妇儿说她婆婆的病症,就大约猜出是风湿,中医叫痹症,说白了,就是风邪裹着湿邪侵入血脉,以至血脉不通,时日久了,痛不可忍,骨头也会变形,老妇的脚正是如此。

怀清倒不是稀奇这个,她是没想到余隽能丝毫不嫌弃的伸手去摸老人的脚,即便这是一个医生的本份,但这里是古代,是阶级分明的男权社会,余隽不仅可是庆福堂的少东家,还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这可比现代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牛多了。

说白了,只要他想,夜夜笙歌佳人相伴,怎么风花雪月都行,可这样的人却弯腰按着乡野老妇的病脚,异常亲切的问:“这里疼不疼?这里呢……”

怀清盯着游弋在老妇脚上的那只手,不禁发起呆来,他的手相当好看,指骨修长干净漂亮,跟老妇人变形的脚更形成了鲜明对比,可是这样的画面却令怀清感动莫名,以至于太入神,都没听见甘草叫她,直到甘草推了她一把道:“姑娘该您了。”怀清才回过神来,那婆媳已经拿了药方出去了,而那双手的主人正疑惑的看着她。

怀清忍不住脸一红,余隽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一遭,刚她一进来自己就看见了,毕竟这么两个主仆来看病,颇有些古怪,而且审视她的脸色,也不像有病容,余隽不得往别处猜,自己坐堂的时候,也经常来这样的,不是看病是冲着自己来的。

余隽对这些姑娘不能说憎恶,却也谈不上喜欢,因为他坐在这里就是个大夫,他看的是病人,不是这些别有心思的人,而且,他不觉得多看自己几眼有什么好,倒是耽误了外头的病人。

想到此,余隽颇有些无奈的道:“这位姑娘何处不好?”

话音刚落,忽听外头一阵吵嚷,接着就见一个妇人跑着孩子冲了进来,一进来就着急的道:“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家狗娃子,您救救他吧,我这儿给您磕头了,磕头了……”说着抱着孩子就要磕头,却给余隽一伸手扶了起来:“别急,别急,我瞧瞧。”说着去看妇人怀中的孩子。

怀清也看向那孩子,孩子不大,看上去也就两岁上下,此时张着嘴哇哇的哭着,也瞧不出哪儿不好,怀清看向余隽,见余隽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那妇人已经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原来,这两口子就得了这一个儿子,故此颇为宠爱,孩子昨儿瞧见家里养的鸡,就闹着要吃鸡肉,妇人心疼儿子,今儿一早就让男人把鸡宰了,炖的酥烂,晌午捞出来给儿子吃,不想自己一眼没看到,就卡了一块鸡骨头在嗓子眼里,小孩子家也不会呕,不会咳,只知道大哭,把当娘的哭的慌了手脚,想起今儿庆福堂少东家在医馆坐堂,就抱着孩子跑来了。

余隽听了却为难上了,他师傅曾经说过,这病有千万种,唯有小儿病最难医,一因小儿经脉不全,无法断脉,二因小儿年幼,口不能言,便能言也多词不达意,不能断其病症,更不好开方,便如此也有其他法子,只眼前这孩子却卡了骨头,这如何是好?

看着这对母子,余隽不免有些无措,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取皂角沫来。”说着停了一下又道:“若有拨浪鼓也拿一个过来。”

旁边的小厮看向余隽,余隽愣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庆福堂的效率相当快,不过片刻便取了一包皂角沫跟一个簇新的拨浪鼓,想来是在街上现买来的。

怀清扫了眼桌子,伸手拿了一张余隽开方子的白纸,撕了一块儿卷成一个细细的纸筒,把皂角末小心的倒进去少许,方拿起拨浪鼓摇了摇,清脆的声音迅速吸引了孩子的主意,孩子仿佛忘了嗓子眼的鸡骨头,停住了哭声,两只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怀清手里的拨浪鼓。

怀清抓住这个机会,手里的纸筒迅速伸到孩子鼻下,用力一吹,孩子吸进纸筒里的皂角沫,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块骨头从嘴里掉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的狗娃子啊,可把娘吓坏了……”妇人抱着孩子又摸又抱的,狗娃却冲怀清伸出小手,嘴里含糊的说着:“要,要……”

怀清笑了一声,把手里的拨浪鼓放到他的小手了,狗娃子急忙摇了摇,随着拨浪啷的响声,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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