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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时白梦掀开被子,赤脚下床跑出门外,直奔她的工作室。

“砰。”的轻响声,房门应声而关。

床上的另一人一样睁开了眼睛,碧蓝色的眼睛没有丝毫刚醒来的困顿,目光难明的望着房门处,令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睡觉。

他也起床,将地上属于时白梦的那双拖鞋捡起来,然后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伊诺打开工作室的房门走进去,看见伏案疾书状态的时白梦。

只不过按这笔的时白梦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绘画。

她绘画的速度很快,让人觉得她脑子里已经有了个完整的画面,不过是在临摹出来。

然而没有一个真实的参照物放在眼前的情况下,想要这样下笔如有神的临摹也少有人能做到。

现在时白梦却做到了,只能说明一点——她对画的东西记忆深刻。

伊诺走到她的身边停下,目光低垂就能看到白纸上她画的东西。

视线一转,落在时白梦的脸上。

此刻时白梦的表情既严肃又复杂,她自己大概都没发觉到,被自己咬着的下唇泛白,让本就浅色的唇瓣看起来毫无血色。

一如她现在微颦的眉头,仿佛凝聚了难言的悲戚。

一副陷入了工作狂状态的旁若无人。

时白梦画了多久,伊诺就旁边无声的站了多久。

若是有旁人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两人周围,有股特殊的旁人无法插入的气氛。

安静里只有笔尖摩擦在画纸上的“沙沙”声。

直到某个地方时白梦失误,用力过度使一只细小的笔尖断裂,她的动作随之一顿。

时白梦停在半途没说话,足足过了四五秒。

旁边的伊诺弯腰,把手里的拖鞋给她穿上。

时白梦打了个激灵,仿佛才惊觉身边伊诺的存在。

她瞪圆眼睛往伊诺看去,被套上了拖鞋的脚,在温暖的拖鞋里卷了卷脚指头。

“这些到底是什么……”等时白梦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声线沙哑的脱口说出这句话。

伊诺深深看着她,“梦梦觉得呢。”

时白梦张了张嘴,瞪圆的眼睛里,瞳仁微微惊颤着,竟难以承受伊诺的注视。

时白梦撇开眼睛,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

一共六张图,都是铅笔画的草图,不过光是草图也足以看出点东西。

在最上方的那张图是一个‘人’,从深浅不一的铅笔画草图也能看出,这个‘人’身穿撕裂破烂的军装,肢体动作尤其古怪,有点违反人体结构。他的面部表情尤其狰狞,能叫所有人看得为之生寒,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里似有无穷残暴的疯狂,疯狂中又似有着挣扎的悲哀,使之表情看起来越发扭曲。

单凭这张图就足以看出画手的实力之强,只是草图就有这般的感染力,深浅不一的黑色笔画便将神采都渲染而出,也正是这样单一的黑白色调,让这图更具三分荒芜森冷。

时白梦还捏着铅笔的手一紧,觉得喉咙的呼吸有点困难。

——这些到底是什么?

梦梦觉得呢。——

她觉得什么。

她能觉得什么。

时白梦不是傻子。

若说最开始她发现不了什么,那是因为脑子里所有的信息告诉她一个完整的事实。

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的破绽摆在她的眼前,打破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叫她如何能不再怀疑。

无数的记忆画面和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怀疑在脑子里打转,不知道是否记忆太多太杂乱,时白梦甚至觉得脑子里生痛。

这不是错觉,是真的在疼。

时白梦按住自己的眉心。

本来安静看着她的伊诺,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然后伸手抚上时白梦的脸,低声道:“不要想了。”

啪。

他的手即将碰到时白梦的脸时,竟被时白梦拍开。

这一声让两人都愣了愣。

“我,”时白梦抬起头,迟钝的看看伊诺还在半空的手,再看看伊诺的脸,她顿了顿,“我不是。”

伊诺放下手,“嗯。”

他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介意。

时白梦却无法释怀,“伊诺,我只是……”

伊诺不发一言,安静看着她。

这种无声的陪伴和等待,让时白梦心脏越发难受,仿佛要负荷一般的生疼。

“有点害怕。”时白梦喃喃,将心底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露出一抹苦笑。

身前阴影笼罩过来,然后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这一刻的温暖让时白梦又爱又怕,她抓紧伊诺胸前的衣襟。

“不用怕。”伊诺的声音自耳侧钻入耳朵里。

他的语气很平静,“我一直在你身边。”

就仿佛在说一个既定的真理。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在她的身边。

因此,不用害怕。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

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呢?

时白梦脑子有一瞬的恍惚。

大概每个人的答案都是死亡。

此刻伊诺的回答让时白梦觉得:死亡的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带来的分离。

伊诺的这种平静让时白梦产生无法言喻的心灵震动。

她豁然用力把伊诺推开。

伊诺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做,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

时白梦抬起头,死死盯着伊诺的脸。

伊诺任由着她看着,神情如他刚刚话语那般平静。

这种平静给时白梦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也让她心疼得难以自持。

“诺诺。”时白梦呢喃,下一秒咬紧牙关,再次伸手抓住伊诺身前的衣服。

伊诺被她先推又拉的,依旧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时白梦脸色一改软弱的悲痛,泛红眼眶里的目光此时却有一往无前的锐利,“z国的奇迹博士,智能之父,享誉全球的天才,伊诺。唯一能和他相提并论的m国骇客,武器爱好者,亚希·卡佩。”

伊诺没有说话。

时白梦道:“这两个人把全人类耍得团团转,直到最后一刻,大家都不知道这其实是同一个人。”

她紧紧盯着伊诺的表情,不错过一丝一毫,自然将他眼里的平静看得清清楚楚。

他丝毫不为她说的话感到惊讶,这种平静绝不是他足够冷静,足够冷漠,而是他对此早就知道了。

这个念头在时白梦的脑海里一晃而过,让她哑然,接下来的话语随之说出,“这些是我所知道的未来,只不过在五年前,我试着改变你被卡佩家族追杀,使得双腿残废的命运,醒来后就失去了‘未来’的记忆,连亚希这个名字也忘得干干净净,这次能知道还是通过前几天的那场梦境。”

“我之前跟你说我能预知未来,但是有一点我没有说。”

“这些‘未来’都是我通过一本叫做《纯白王冠》的小说看来的,这本书的主角名字叫伊诺!”

这个她心底最大的秘密,甚至想过要不要永远带进泥土里的秘密,时白梦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说出来,当着伊诺的面,直白的说出来。

她一直以来都怕这个真相会打击到伊诺,结果说完之后,面前的青年没有任何她预想的反应,不存在任何被打击到的反应。

只是看着她,有那么一瞬的讶异。

这一点点的讶异,让时白梦觉得,她隐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跟浮云一般不值一提。

“哈。”时白梦发出一声低笑,神情有点惶惶。这被打击到的哪里是他,分明是自己才对。

一只手落在时白梦的头发上抚摸着。

这一刻,时白梦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保护着长大的孩子,两人的身份调转。

此刻的她也懒得计较这些,因为她的确需要着这一份安抚。

“所以梦梦才叫我白王。”伊诺道。

时白梦低声道:“白王取自纯白王冠,你是所有人心里的王。”

“这就是梦梦心里的我么。”

她说的明明是‘所有人心里’,而他注意到的只有‘梦梦心里’。

时白梦沉默了一秒,然后坦率的承认了。

“嗯。”

她并未多说,不求伊诺能够理解‘本命’代表了什么。

但是时白梦可以说,对于‘白王’这个存在。

凝聚了她所有的热情,她的年少轻狂,她内心无数复杂的情感。

也许单在看这本书的时候,没能发觉到自己入戏这么深,但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方才明白这颗为他跳动的心有多么的剧烈,多么深刻。

哪怕那时候他还是个三岁的孩子,脆弱的一只手就能捏死,跟她印象里运筹帷幄,强大到能把全世界耍得团团转的‘白王’不尽相同。

她还是第一眼就彻底沦陷进去,且由心的欢喜。

而且对于刚来这个世界的她而言,小白王就是她最熟悉的存在,可以说是他的存在,给了初来乍到的第一份安全感,后来也通过和小白王的相处,进一步的融入到这个世界。

时白梦甚至产生过自以为是的想法——她就是为伊诺而来,为伊诺而存在。

她想,尽一切可能的去保护他。

他是她心里唯一的王。

哪怕在书中的结局,他毁灭了世界。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魔鬼,是原罪。

在她的心里,自始至终都觉得他是最纯的白。

多可笑啊。

她明明不是那么疯狂性格的人,却对他有这样不理智的情感,犹如一个狂信徒。可是,理智能分析自己的疯狂,却始终不打算去改变。

……

抵着伊诺的胸膛,听着来自伊诺的心跳。

那心跳此时加速着,令时白梦感觉心跳主人的雀跃。

这份雀跃的由来是她的贴近,还有她的话语么。

时白梦伸出双手抱住伊诺的腰,和他紧紧想贴着。

“现在,我在你的面前真的什么秘密都没有了。”时白梦低声道。

这话说完之后,她自己扯嘴无声的低笑,心底一片豁达。

哪怕将秘密说出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心底迷惑更多起来。

时白梦抬起头,仰望着伊诺,“告诉我吧,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梦梦心里已经有答案。”伊诺道。

否则也不会向他问出这么个问题。

时白梦嘴唇轻颤,越发白得孱弱,“你是真的,所以我才是假的么。”

最初她认为这是一个书中的世界,所以对于她而言,这个世界里的一切才是虚假的。后来她的想法改变,愈发觉得这个世界的真实,也愿意把这个世界,认识的人们当成真实。一直到现在,发现的破绽越来越多,她反倒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才是个虚假的外来者。

她才是虚假的,那么她到底算什么存在?

这里的一切又算什么?是她做的一场梦吗?

可是这场梦做的是不是太长了?

又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她又会在哪里?

时白梦被脑子里无数的问题刺激,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伊诺,等着他给自己答案。

“不,我们都是真的。”伊诺道。

时白梦笑了笑,并没有为这个答案表现得过分激动,也没有为这个答案表示怀疑。

其实当她说出一切,发现伊诺没有任何奔溃,发现伊诺并非她所想那样是个‘纸片人’,她就没有了最恐惧的东西。

只要伊诺不会受伤,那么她将无所畏惧。

时白梦问:“真实的我是谁?”

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答案,又无法彻底连贯起来。而眼前的伊诺,显然比她知道得多。

“告诉我吧。”时白梦将伊诺的沉默看在眼里,朝他露出笑容,“就算你现在说我才是纸片人,我也不怕的。反正,你总不会因为这个就跟我分手吧。”

本意是调侃伊诺,活跃这会的气氛。话语说完之后,时白梦自己就愣了下。

原来困扰了她那么久的问题,答案是这么简单的么。

哪怕伊诺是真的纸片人又怎么样,她又不会嫌弃他。

既然她能这样想,以伊诺的心智肯定能做到更好吧。

“我还真是关心则乱。”时白梦感叹一句,彻底释然了。

她目光清澈的望向伊诺,坦然的说道:“我是那个时上校对么,目前我能记起来的梦境不多,也就小堂哥那个,还有昨天在你那里看到的。所以我有点不明白,既然我是时上校,那么我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重生?”

“我和你一起重生了?”

“这也不太对,你小时候的反应一点不像重生的样子,否则怎么可能用头磕桌子,还说那些‘诺诺不行’的话……唔。”

她的脑后勺被人按住,脸庞砸向伊诺的胸膛,话语随之被堵住。

“哈哈哈哈。”时白梦闷着声音发笑。

上方的伊诺听见这笑声,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无奈,看着她头顶的眼神柔和。

她总是有办法照亮他的心情。

时白梦笑完之后,就抱着他也不再说话。

两人安静相拥了近三分钟,时白梦才挪了挪头。

伊诺顺势松开力道。

时白梦侧头喘息,一副被憋得不行的样子,斜睨向伊诺的眼神透着调侃。

“自己做的事还怕人说?这可不像天不怕地不怕的伊诺博士哦。”

伊诺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顶。

这动作做出来就好像时白梦是个无理取闹的任性孩子。

不等时白梦下一步反应,伊诺道:“去洗漱,然后过来吃早饭。”

时白梦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刷牙洗脸!

盯着伊诺转身先走一步的身影,她也站起来就往房间跑,心里想的是:这家伙总是这样,以不变应万变!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看他变脸的样子么!

等时白梦洗漱好来到客厅,恰好伊诺也把热好的包子和牛奶端上桌。

时白梦走过去,拿起来吹凉就习惯性的递给伊诺,后者也直接接过去就开始吃,一点无所谓早餐的简易。

两人吃得安静又温馨,大多都是时白梦夹包子放伊诺的碗里,而她夹多少他就吃多少。

这种已经养成的习惯融进了两人的骨子里,要哪天不这样了,怕是生活都要混乱起来。

早餐吃完之后,时白梦把桌子上的碗筷收了收,然后就看着伊诺。

她相信伊诺能明白她的意思。

伊诺拉着她的手到沙发坐下,开口道:“我会告诉你答案,在此之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时白梦道。现在她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伊诺问:“《纯白王冠》的作者是谁?”

时白梦张口,下一秒就卡住。

她竟然想不起来《纯白王冠》的作者。

按理来说以她喜欢这本书的程度,没道理对作者毫无印象。

时白梦抿了抿唇,无奈道:“没印象。”

伊诺:“梦梦是什么时候看的这本书。”

时白梦看了他一眼,“上辈子。”

伊诺很平静,“上辈子的梦梦是什么样的?”

时白梦:“我是个孤儿,没什么特别的人生经历,平时就宅在家里画画。”

对于上辈子的记忆,如今回想起来,竟然无比模糊。

时白梦心里更加无奈起来,她已经更确信是自己身上出了问题,连《纯白王冠》这本书都已经可以确定是假的了,那么她所谓的‘上辈子’还有什么是真的。

伊诺有短暂的停顿,然后问了句,“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死亡的么。”

“死亡?”时白梦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伊诺这句话的含义,大概是被她之前说的‘重生’理论带偏了。“我不知道,我就记得我本来在床上看小说睡着了,然后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时白梦笑道:“不过现在看来,我的那些‘上辈子’记忆都有问题。”她苦中作乐的对伊诺问道:“我该不会是被催眠了吧?可是我就不懂了,催眠可以改变我的记忆,总不能让我重新长大吧?不止是我,还有我身边的你、我爸、我哥、秀秀……还有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越想越混乱。”时白梦叹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着伊诺的眼神无比认真,“诺诺,该说的我都已经全说了,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不管是什么,我相信我都能承受。”

她发现伊诺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你也相信我,好吗?”时白梦放轻语调。

伊诺低头,唇瓣轻触。

时白梦反客为主,轻柔的舔舐。

这个口匆没有任何谷欠望,温柔而深情。

两人分开,伊诺道:“好。”

他说:“你要的答案就在这个制作的游戏里。”

时白梦张了张嘴又合上。

既然他这样说,那么就按照他的想法来吧。

事已至此,她不着急一天两天。

……

把画好的六份草图拿上,时白梦和伊诺例常一起前往gii,进入工作状态的两人,仿佛早上的事情并不存在,又或者说早上那么大的惊天秘闻,对于他们而言仿佛不算什么。

经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将一份图纸完成的时白梦交到上面,没有意外的得到一致好评。

这个结果在时白梦看来早有预料,毕竟她现在的上司是伊诺,伊诺同意了,就等同于作品成功了一大半,至于更上面的情况也不需要她去操心。

按照这个风格,时白梦跟己方小组开了个小会,分工下去,转眼间大半天过去。

午餐和伊诺一起在外面餐厅解决,一直到下班回家。

坐在沙发上的时白梦,在沙发靠背撑着上半身,目光遥望着在厨房里做晚餐的伊诺,一边拿着手机跟时父电话,两人聊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才结束。

时白梦放下手机就去厨房给伊诺打下手。

“沈叔叔回去了。”

“嗯。”

时白梦切好一盘黄瓜,洗手抓了一块吃,被伊诺侧眸看了眼,她笑着又抓一块送进伊诺嘴里。

伊诺张嘴咬住。

时白梦笑道:“没跟我们说,不想麻烦我们去送他。他想多了,我才没功夫去送他。”

伊诺小幅度的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

时白梦见他要开始炒菜,把油递给他。

后者接了,然后手臂把她拦了一把,示意她出去。

时白梦听话的后退一些,却没有离开,看着伊诺熟练的热油然后炒菜。

“越来越贤惠了。”小声的嘀咕一句。

伊诺回头看她一眼。

感觉被抓个正着的时白梦不仅不怕,还张狂的朝他挑衅的笑了下。

伊诺炒完了一个菜入盘,才说:“不该让你说出所有的秘密。”

“晚了。”时白梦道。

因为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挖出来,所以胆子都变大了很多。

时白梦端起刚入盘的菜就往外走。

两人合作很快就把晚餐搞定,再一起吃完后,便回到工作室开始工作。

工作室分了两个区域,一个是时时白梦的设计区,一边是伊诺的电脑区。

两人背对背,做起事情来忽不打扰,一旦有什么事,转动滑轮椅子转身就能看到对方。

伊诺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时白梦作画的声音混合,在安静的环境里互相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时白梦要比伊诺会关注时间得多,尤其是有伊诺在场的情况下,她更会潜意识的注意到这一点。

每每差不多一个小时,时白梦都会站起来拉着伊诺活动活动身体,把水杯递给他手里,看着他喝下去不可。

万一碰到伊诺不配合的情况,时白梦也有她的专属办法。

中途休息的时候,时白梦还会把自己刚完成的设计草图给伊诺看看,问他一些意见,也会好奇看看伊诺的工作成果。

这样一来二去就忙碌到睡觉时间,时白梦把伊诺从座椅上拉起来,再把工作室的大门一关,表示别想熬夜工作,赶紧的去洗白白睡觉了。

时白梦自己也回到房间里,把换洗的衣服拿上去了浴室。

热水蒸发出的热气很快把浴室熏得湿润又朦胧。

脱了衣服的时白梦站在淋雨下,刚昂头冲洗了脸庞。

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被淋浴水滴打在地面的声音掩盖,不那么清晰。

闭着眼睛的时白梦忽然感觉到一双手抱住腰身,才猛地一颤,再接着放松,猜到身后的人是谁。腰上的手因水流更滑腻,触碰到肌肤上,所到之处既痒又麻。

当感觉到那只手往上移动,那一下,仿佛抓在她的心脏上。

时白梦转身踮起脚,眼睛没有睁开,只凭感觉捕捉他的存在,热情的迎上去。

谁说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真的对她毫无影响,只是被压在心底,这一刻用最原始的方式爆发。

这一夜无论是时白梦还是伊诺都显得有些疯狂,比之他们第一次都要更激烈契合,那种恨不得融入到对方身体里去的炙热。

从浴室到卧室,床上的床单都是一片湿润。

一向在生活方面讲究的伊诺,这一次也没有管床上的情况,抱着脸色酡红的时白梦一起陷入睡眠里。

梦中的世界再次展开。

绝境中救援人直升机终于到达,将幸存的博士和时上校救回国。

回国的两人被分开隔离,时上校不知道博士的情况,被空无一物的隔离室内足足呆了十四天之久,经过多方面的检查,抽血、抗压、注射、以及问答。

时上校全方面配合。

饶是她已经足够坚强,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瘦了一圈。

隔离室的大门打开,见到坐在轮椅的博士,时上校露出笑容。

比起她阔达明亮的笑容,博士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脸色就沉下来,一向情绪不外露的他,面上的沉怒已经到了一眼可观的地步。

时上校往前走了两步,忽一个趔趄,人往前跌去。

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在几声轻微的惊呼声中,她被一双手臂接住。

时上校已经半昏迷的视线里,看见抱着自己的人是博士,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昏倒在他的怀里。

最后的感受是抱自己的那双手收紧,有些疼。

可是好温暖。

再一紧,更紧一点。

……

早上一起来的时白梦再次不顾身体的疲惫,简单洗了一把脸就去工作室把还存于脑子里的梦境画出来。

那股冲击在胸膛里的情感,炙烫得,让她眼眶发红。

这一画就停不下来,被伊诺强行抱到楼下,吃了早餐之后,就再次回到工作室。

一个上午时白梦都呆在工作室里,手上的画笔几乎没听过,眼睛好几次凝聚了泪水,又被她生生的忍下去,最终都没有真正的让自己哭出来。

直到停下来,她转头就看到站在身边的伊诺。

二话不说,时白梦扯着伊诺的衣领,动作称得上粗暴的把他拉下来,然后堵住他的嘴唇。

松开伊诺的时候,时白梦就发现他唇瓣上上的破口。

这是被她粗鲁咬破的。

情绪缓下来的时白梦愧疚的看了眼伊诺,再次凑上去,轻轻的给他舔舔。

全程下来,伊诺任她为所欲为,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安抚。

“吃饭了。”

“好。”

第三天、第四天、五天……一个月,两个月。

时白梦和伊诺两人彻底在gii出名,且赢得所有人的敬服。

这两人配合起来的设计灵感、制作成果,每天都完美的一次就过。

工作态度也让人没话说,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效率是那些加班的几倍,让人无话可说,唯有敬服。

一想到这两人的年龄,更叫一群人汗颜。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将两人负责的部分完成,哪怕现在时白梦表示要离开回国,都没有人能说她一个错。因此当时白梦说要请假几天,带上伊诺一起,gii没有任何为难就答应了。

已经相熟的的几人还向时白梦投去‘大家都懂得’的眼神,猜这对模范情侣是要好好放松恋爱去了。

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

请假这事是时白梦和伊诺一起商量后的结果,说来也巧了,时白梦提起这个事的时候,伊诺恰好也有这个意思,两人一拍即合。

两人拿上各自的证件,多余的东西都没带,坐上车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开车的是时白梦,转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伊诺。

敞篷车挡不住阳光也挡不住风,迎面的风吹动他的头发。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伊诺转头和她视线相交。

时白梦道:“不好奇我带你去哪吗?”

伊诺:“无所谓。”

时白梦哼道:“无趣。”语落后又“哈哈”笑出声。

换做是其他人一定觉得伊诺这性格无聊,很容易被他的冷淡打击到热情。

时白梦却喜欢极了。

大概是她总能将他的话语理解成被的意思。

他的‘无所谓’不是无所谓她做什么,而是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奉陪。

近两个小时后,车子在一个城中心的老建筑前停下。

时白梦看了眼手表的时间,跟伊诺说了声在这里等着,然后下车飞奔进楼内。

再出来的时候,她身边跟着一个人,身后还有两人各端着一个盒子。

两个有着模特身高,穿着笔挺黑西装的男人把手里的盒子放到车的后备箱。

时白梦则走到车边,对伊诺介绍身边的人,“奈特老爷子。”准备说下句话时。

“伊诺,你的小男友。”格伦·奈何笑道。

时白梦无奈的笑了笑。

这位名动时尚界的老爷子,真实性格远不像报道上说的那样冷漠古板。

伊诺对他点了点头。

格伦·奈特已经半黑半白的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的说:“性格果然很差。”

他扭头对时白梦告状,“没礼貌。”

时白梦哭笑不得。

这个‘果然’不难猜到是她哥跟老爷子合作的时候,没少说漏嘴有关伊诺的‘差脾气’。

“我养出来的。”时白梦道。所以要怪就怪她吧。

格伦·奈特一愣,然后哑然,摇头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当然。”时白梦道。

然后和对方告别,目送格伦·奈特回楼里,才重新上车。

再次开车,时白梦一边开车,一边向伊诺解释道:“我和奈特老爷子第一次见面是在哥的拍摄现场,那是哥初次和g&k合作,也不知道怎么被老爷子看上眼,说我能给他带来灵感,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交流。”

“之前我用的黑钻卡就是老爷子给的,这次我让他帮我个忙,条件是做他一次模特。这么好的事情,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倒我头上还成条件了,哈哈。”

“你就没什么表示的吗?不觉得我很了不起吗?”

“傻梦梦。”

他的语调轻柔,一缕笑意如风。

时白梦轻咳了一声,抿着嘴唇不去看他,嘴角上翘。

这一路又是开车又是坐游艇,一直到下午,天边浮现夕阳晚霞才到达目的地。

时白梦急匆匆的把后备箱打开,将其中一个盒子让伊诺盒子,自己也拿了一个,就拉着他的手,“快快快。”

她拉着他跑去的方向是一座郊外的教堂。

这里除了教堂之外,一眼望去周围看不到别的建筑。

伊诺若有所感,反握时白梦的手一紧。

时白梦回头看他,眯眼一笑,又催了一句,“快点,我没算好时间,怕迟到了。”

伊诺没说话,却迈开了长腿。

从小到大他的言行总比别人慢。

这次跑起来几步就超过了时白梦,在时白梦低声轻呼下,跑在了她前面。

时白梦看着他的背影,有心要追。忽的,前面的人又不经意的慢下脚步,跑到了她持平的位置。

时白梦一愣,手心一片炙热,如她现在激烈的心跳。

两人刚跑进教堂,门口已经等着一个神官打扮的男人。

神官看着两人,轻轻微笑。

时白梦对他弯了弯腰,松开伊诺的手。

松开半途,又被伊诺拉住。

时白梦抽了抽没抽出来,低声道:“你先跟他走。”

伊诺看着她。

神官笑而不语。

时白梦晃了晃他的手臂,“听话。”

难得的撒娇比什么都有用,伊诺果真听话了。

神官引领着伊诺朝右边走去,时白梦看着他的背影,然后也转身离去。

在换衣间里,时白梦打开盒子里。

这是一个月前她请求奈特老爷子设计的婚纱,将自己和伊诺的照片和三维交给对方,请求他在一个月内设计赶制出来,独一无二属于她和伊诺婚礼服装。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时白梦把盒子里的婚纱取出,展开看后就露出了笑容。

这未必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婚纱,但是绝对独一无二。

时白梦深吸一口气,脱下衣服开始换装。

*

这是一场没有亲朋好友,没有父兄亲戚,唯有他和她,一位见证人的婚礼。

包括这个教堂在大部分人那里都是陌生,不知晓有这么一个地方。

时白梦手提着裙摆,根据记忆的路径,一路走到一扇门前。

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肃穆钟声。

她没有犹豫把门推开,视线直直往前看去。

中央站在台上的神父面前,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俊美男人,同时朝她看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交。

时白梦往前走了两步,紧接着步伐加快,直接朝伊诺的方向跑了过去,展开笑容。

见到她笑容的瞬间,伊诺的神色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握紧。

他的视线有短暂的迷离。

这种神色很少会在伊诺身上出现,他总是比常人更冷静,思绪也更快。

此时此刻,望着视线里向他奔跑而来,手提着裙摆,头披薄纱的女子,他的视觉忽然变得光怪陆离,周围的一切都已模糊,那个女孩仿佛踏着时光跑来。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否能抓住她。

可是身体早已快过了思想,也许是思想早已偏执不需要多加思考。

那个女孩还未彻底来到面前,他已经抬起手,做好了要把她从时光里拽出来的准备,无论会带来什么后果,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抓住她。

哗。

时白梦落入伊诺的怀里,被他抱起来,再拥入怀里。

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或者说从相见那一刻,他们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彼此。

时白梦明媚的笑容,伊诺的嘴角也随之上扬,碧蓝如洗眼里冷漠在这一刻彻底磨灭,柔和得不可思议。

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伊诺,绝对不会想到他会是个难以接近的人,他现在的眼神清澈温柔得接近单纯,犹如稚子,满足而幸福。

神父目光慈和的望着眼前的两人。

他并不认识他们。

他也不知道他们完整的身份。

不过他已经相信这是两个好孩子。

他们彼此相爱。

而他由衷高兴能够见证他们的结合。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极其简单,却在互相说出“我愿意”的时候,又极其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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