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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卫嬷嬷一顿。

刘妃急道:“你这脾气,有话不能直说吗?”

“奴婢看她身上那套衣裳,像是四五年前上进的料子。”卫嬷嬷把这花样仔细一描述,刘妃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记得,当初为了这料子,顾妃跟罗贵人差点打起来,后来陛下一怒之下,宫里所有人都不叫用了。”

“她的确是可怜。”刘妃叹道:“这料子想必是前头陛下赏给她父亲的,就为了这婚事。这都四年了,她母亲怎么也不想着给她置办点新的?”

卫嬷嬷道:“奴婢瞧见王妃的母亲了。”她一边说一边摇头,“不是个清醒的人,腰杆子也挺不直,一句话都没跟奴婢说,也没理竹兰,半点没问王妃过得好不好。”

刘妃叹气,道:“我想想她前儿进来那个样子,唉……”

“我给了她那么多好料子,王府里也不缺人手,若是想做早就做出来了,她穿着这衣服,想必也是想给她母亲一点面子,哪知道又被伤了呢?”

“王妃还有个弟弟,”卫嬷嬷皱着眉头,“应该是比王妃小了四五岁吧,不过长得人高马大,腰身至少有奴婢两个那么粗。”

刘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是守孝?”

“还有唐家的两位老爷,举止粗鲁,那些姑娘们举止轻浮,两位太太看着也不像是有规矩的人。”

“三代传家,唐家这才是第一代发迹。”

刘妃叹气,她已经完全把儿媳妇扒拉到她翅膀下头护着了。

“我原想着若是她家里人不好,她就不会多想,就能跟老六好好过日子,只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又有点难受。”

“前头的确是我迁怒于她了,陛下能选她给老六当王妃,证明她父亲的确是可造之才,若是她父亲还活着该多好?”

“她娘不靠谱,她在这世上一个人孤零零的该多可怜。”

“我得好好对她,不能叫她再伤心了,也不能叫人欺负她。”

“明儿再去库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中秋节的东西也该发下来了,再收拾收拾给她送去。”

“叫她不着急来宫里谢恩,好好歇两天,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卫嬷嬷应了声是下去,刘妃又想,前些日子仿佛在哪儿听过,说宫里的绣娘要退下去一批,要么给她再找两个绣娘?

得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这人漂亮了,自然也就精神了,一精神身子才能好不是?

孟王府里,刘妃口中弱小可怜无助的王妃娘娘正吃晚饭。

跟秀色可餐的孟王爷一起。

孟王爷换了一身鹞冠紫的衣裳,衣领紧紧扣着,死死抵着他的喉结。

衣领上头还有细细一圈只有指甲缝那么宽的纯白色边。

从鹞冠紫过度到纯白,再从纯白到光滑紧绷的皮肤,每一个过度都极具跳跃性。

却都被他压住了。

贵气逼人。

唐思然这会儿觉得吃饭不说也挺好的了,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会削弱王爷身上神圣不可亲的气质。

还是神圣不可侵?

害,意思都一样。

待吃过了饭,王府的大总管李忠顺进来,手里捧着个小盒子,放在唐思然面前。

唐思然也没等王爷开口,她觉得王爷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便也不装扭捏,直接打开了盒子。

上头是一张地契,端景大街的,就在她被换了的嫁妆铺子旁边。

下头是……

几张诗稿,几张被修改过的时文。

诗稿上的章是月觉散人的。

时文上修改的字体用的是标准的馆阁体,头一句就是“瑞瑾太妃殁,短讳三个月”。

“月觉散人是翰林院杨大学士的号。”孟王爷言简意赅的解释,“他做下一届主考官的呼声很大。”

至于短讳,这个唐思然知道,像皇帝的名号,先帝们的谥号,这都是长讳,是绝对不能出现在文章里的。

至于皇后太妃等等人,若是去了,虽然也有封号,但都是一阵子的,只是这个不是消息精通的上层人士,是肯定不知道的。

可这短讳也是要避的,一旦出现在考卷里,那就是十年寒窗苦读全部白费。

再看这人的馆阁体,标准至极,甚至还有了点自己的风格,没有十年的功夫成不了这样。

那什么样的人能日复一日写馆阁体呢?还能知道后宫一个太妃去了?

在皇帝面前伺候的学士,也就是皇帝的文字秘书。

“多谢王爷。”唐思然起来福了福身子。

孟王爷点了点头,道:“以后叫李忠顺拿给你。”

唐思然越看孟王爷越顺眼了,有了这东西,这铺子生意想不好都难。

唐思然收了东西,转身就瞧见孟王爷站起身来,伸了纤长又骨感的手指,把领口的第一个扣子解开了。

“竹兰,洗漱。”

他晚上又要歇在这里!

唐思然原以为看见穿着长袍,松了头发的王爷就够震撼了,却没想王爷从不可侵的模样变成睡觉模式的过程更具冲击力。

衣裳被他一件件褪去——其实就一件外衣,里头还有白色的长袍。

长袍换成了松垮的寝衣,唐思然瞧见王爷线条流畅的后背,性状优美的肩胛骨。

宽肩窄腰,还有那恰到好处的腰窝。

若是他趴下来——看不见了唏嘘。

换了寝衣,王爷头上的玉冠被取了下来,孟王爷不过轻轻晃了晃头,他那头发就如同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明明是被紧紧绑着塞在玉冠里头,可一天下来连一个印儿都没有,依旧如丝般顺滑。

唐思然抓着梳子就上去了,“你们都下去吧,我给王爷梳头。”

他究竟是怎么保养的?

只是等两人一里一外躺在床上,唐思然瞧见王爷那跟躺尸式差不多的睡觉姿势,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今天依旧是怀疑王爷有问题的一天。

早上巳时,九公主齐芝楚进宫了,先去给父皇请安,不过父皇正跟大臣议事没见她,这个点进宫,她也是专门避过不想见父皇的。

下来去祥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看着比上回清减了些,面色也不太好,想必是心慌的毛病又加重了。

齐芝楚没久留,皇后有儿有女的心也不在她身上放着,一通母慈子孝的规矩走完,齐芝楚到了梨华宫去给母妃请安。

梨华宫里有点乱糟糟的,明间的大桌子上放了不少东西。

粗粗看过去,布料、首饰、小摆件,还有些什么烛台,小盒子等等。

齐芝楚道:“这是怎么了?”

宫女道:“娘娘说要收拾收拾东西。”

齐芝楚一眼就瞧见桌上一匹特别美丽的料子。

这东西她想了很久了,这布料的名字叫做烟罗,可想它有多轻薄。

半透明的烟罗,颜色似梦如幻,明明是很是绚烂的七色彩虹的颜色,却在这等轻软透明的布料上和谐统一,仿若仙境。

她母妃把这烟罗攥在手里一年了,一直没拿出来过。

齐芝楚也曾想过她要了这东西能做什么,窗纱?似乎太奢侈了些。

做件只能穿在屋里的薄纱裙?会不会太不庄重了?

齐芝楚往前走了两步,正要把这料子抽出来,就见卫嬷嬷扶着她母妃,两个从外头进来。

齐芝楚笑眯眯地道:“母妃——”

“你别把烟罗弄脏了,一会儿要给你嫂嫂的。”

齐芝楚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亲妈???

刘妃正跟卫嬷嬷说什么,“……这孩子的确是可怜,有娘跟没娘一样,什么都不管。既然进了我家的大门,我自然是多疼疼她的,她也叫我一声母妃呢。”

“一会儿东西收拾好了给她送去,她那嫁妆我看也没什么好东西,放了三四年的布料,一见光就得糟。首饰什么的也都暗了,还有那两个绣娘和嬷嬷,叫她们好好伺候王妃。”

齐芝楚觉得她好好一个人,仿佛已经成了柱子,落不到她亲母妃眼睛里了。

“不如叫我跟着一起去?”齐芝楚强行挤出个还算正常的笑意,道:“上回我冒犯了嫂嫂,正好去看看她。”

“我回去也想了很多,婉娘的确是当不了哥哥正妃的,我是……我那会儿就是有点不甘心,其实嫂嫂挺好的,我就是迁怒与她。”

刘妃笑了,“咳,这也不能怪你,当初我也迁怒于她来着。”

齐芝楚重重点了点头,一直到坐上马车她才松开了拳头。

她不禁开始怀疑一个问题,她是不是亲生的?

难不成嫂嫂才是母妃亲生的?

母妃生了嫂嫂然后跟哥哥换了?

不对,年纪不对。

那就是母妃生了自己跟嫂嫂换了?

不对,年纪依旧不对。

可她比嫂嫂小半岁是母妃说的,她又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生出来的。

可谁会用女儿换女儿呢?

那就还是跟哥哥换了?

齐芝楚觉得自己快要错乱了,她这一次一定要看看这位新嫂嫂究竟是何方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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