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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自然的灾难面前,连蝼蚁都比不过。
容玉紧紧地抱住了宋俨明,他苦笑着,
“看来老天爷存心不让我们好过。”
看着容玉面上带着的凄凉笑意,宋俨明心间所有的杂念全没有了,
“没关系,我陪着你。”
他快速从自己的箱子爬到容玉那边的,余光已经看到了海面上掀起的滔天巨浪,当下不再犹豫,将容玉放倒,盖上了箱盖,整个人低伏了下去,将容玉紧紧抱在了怀中。
在一片可怖的滔天骇浪的巨响中,二人紧紧相拥,鼻息相闻。
“宋俨明,”容玉突然道,“我好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宋俨明轻轻一笑,
“我也是。”
情啊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宋俨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他推测过,却算不出一个准确的时点,他只知道,在那郊外一夜,当他亲吻他的时候,那份情爱早已经刻骨铭心,至死不能放下了。
“玉儿,无论哪里,我都陪着你。”
哗啦一声,耳边巨大的啸声撼动天地,而在这茫茫天地的一处小小空间内,二人彼此相拥,心灵却是再平静不过。
***
天色灰蒙蒙的,风雨终于平息,黎明即将到来。
何大勇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生平第一次面对这样可怕的风暴。历经贼人劫船,又遇这等天灾,辅船上的将士们更是惊骇异常,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众人齐齐望着海面。
现时,海面一片平静,竟是看不出任何昨夜的可怖来。
出发时浩浩荡荡的数百人船队,端得是意气风发。如今却是仅剩下了他们这条辅船,其余皆葬于海底,他们随行的将士中,参领以上皆死,如今只剩何大勇一个小小将领,以及这条辅船上的二三十人。
一个兵士匆匆上来,“何参领,四处皆已搜寻过,没有发现活口。”
何大勇望着茫茫的海面,咬了咬牙,
“转舵!往漓州去!交趾国主已有反心,务必及早知会圣上!”
“是!”
何大勇再度看了看海面,一片平静,没有人知道多少性命葬身于此。
“宋大人……”
何大勇心中大恸,为这带领他们拼杀出一条活路的侯爷伤心,原本,他与其他将士一般,对文官集团充满了反感,朝中重文轻武,他们豁出性命许都比不上别人动几下嘴皮子,对于这样的世道,他自然有着本能的抗拒,但如今,他才真正明白了这位久负盛名的丹阳学士为何那般受人敬仰来。
可惜天妒英才,竟叫他得了如此下场。
何大勇半跪着,朝着遥遥海面拜了三拜。
他深吸了一口气,现时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官阶虽低,可肩负重任,北安朝的安危系于他的身上,心下想着,时下第一要紧的便是把交趾国主将反的消息呈递进京。
风帆重新支起,大船很快调转了方向,往最近的漓州方向去。
第66章 海岛
容玉皱了皱眉头,随即眼皮动了动,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胸腔里那阵闷痛让他不由得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嘶——
太亮了!
容玉用手挡着脸,这才缓缓将眼睛睁开了来。
阳光,沙滩,椰影,树林,海水声阵阵。
那一瞬间,容玉有种恍惚,以为他身处夏威夷的冒那罗亚火山岛,但很快,他意识过来,冒那罗亚之游已经过去三四年了,所有的记忆旋风一般灌进了他的脑海中——宋俨明!
他惊跳了起来。
他所在的地方看上去是个海岛的模样,左右见不到一个人,他歇息了片刻,确定身体没有什么外伤,这才站了起来,连忙四处搜寻着宋俨明的踪迹,但入眼都是一堆被风暴冲击上岸的碎木、箱子、破布等杂物。
好容易看见一个人趴在杂物之中,脸朝下,半个脑袋已经被沙子埋了,容玉心下咯噔,腿一软,几乎是跌跌撞撞冲了过去,扒拉着那堆东西,将人拉了起来,这人已经没有气息,脸上已被砸得血肉模糊。
容玉几欲痛哭,才发现这人身上穿着夜行衣,背上还有刀伤,显然是方才劫船的贼人,只自己慌张错乱之下,竟一时认不清,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脸颊上都是泪,他在原地又哭又笑,半晌,他擦干眼泪,再四处搜寻着。
“宋俨明!”
容玉环顾一圈,又将双手圈在唇边,拼劲全力大喊,
“宋俨明!”
没有人给他回应,只有他孤独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海浪的声音。
容玉心里的恐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分一分增加,存活下来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他无头苍蝇一样顺着海岸线一路寻了过去,嘴里喃喃着,
“宋俨明,你给我出来啊……你别吓我……”
依旧没有任何人影的踪迹,
一阵海风吹来,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但容玉浑身发冷,一种绝望的冰冷感侵袭上全身。
他颓然地跪了下来,双唇颤抖着,
“宋俨明……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你别这样……哥哥……”
正在他灰心绝望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呜咽,即便这声音非常之细小,但落在容玉耳中,无疑是一声惊雷。
他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拭,连忙朝着声音源头跑了过去,跑得急了些,还栽进沙堆里,很快,他又爬了起来,终于在一块大石后面发现了宋俨明的身影。
可看见他的一刹那,容玉的惊喜瞬间荡然无存!
宋俨明浑身湿透,一张英挺的面上没有丝毫血色,嘴唇甚至发着紫,背上一条小儿手臂粗细的木棍刺穿了他的肩膀,只留三寸在外面。
容玉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住了,他慢慢地走过去,想碰宋俨明,但又立刻将手收了回来,只小心翼翼地唤他,
“哥哥?”
宋俨明没有丝毫反应,方才那声咛声几乎像是容玉幻听而来的。
他想起了在箱子里的时候,宋俨明是那样紧紧地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全方位地护在怀里,所以当巨浪拍碎他们所处的那个木箱的时候,他只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得晕了过去,可周身却没有任何大伤——是宋俨明为他承担了所有!
他伸出了手,颤颤地在宋俨明鼻翼下一探,当一阵微弱气息喷在他的指尖上,容玉心里一颤,终于是放声哭了出来。
这哭声里含着极度的喜悦,他知道眼泪一点用也没有,但他忍不住不流泪。
“宋俨明,你得活着!知道么!”
容玉恶狠狠地在宋俨明耳畔哭喊着。
好半天了,他才强制住自己崩溃的情绪,站了起来,将宋俨明小心翼翼地移到干燥的沙子上,又观察了一下他背上狰狞的伤,心间忧虑,却也知道背上的那根木棍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拔*出来。
他又摸了摸宋俨明的颈部动脉,动脉倒还平稳有力,容玉心下稍稍安缓了一点,想给他找点有用的东西,便四处搜寻着,目光不由得又放在海边的那些箱子上,他们大部分都已经被海浪拍碎,但还有几口箱子尚还完整。
他走了过去,先是看中了一个最为坚固奢华的箱子,拾起了一块石头好容易将上面的锁头砸开,翻开盖子一看,居然是满满当当的一箱子黄金。
容玉简直没有再失望,心思,怪道乎这箱子气密性那般好,而且材质亦跟其他的木箱不同,只可惜,此时的金子还不如一个包子对他的吸引力来得大。
容玉第一次视金钱如粪土。
失望之余,他又砸开了另外一箱相同款式的,结果跟他的猜测相差无几,又是金子。
容玉只能又去翻找了一个普通的没有上锁的箱子,这下终于有了点收获,这箱子里面装着布匹丝帛等物,只是都被海水浸透了,容玉皱了皱眉,将那些布匹拿了出来,摊开,放在大石上晒着。
这儿海风强烈,且日头甚大,想必很快便会晒干,到时候可以将二人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下来。
他又连连翻了几个箱子,都是些朝廷赏赐给交趾国的玉器丝织物等,还有一箱子祭祀用的铜器铁器,其他的倒没有发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
容玉捡了箱子里面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刀,割开了一块布匹,去海边清洗了,拧了一把,赶紧回到宋俨明身边,给他那张沾满灰土的脸给搽干净。
宋俨明的脸色依旧不算好,被太阳晒得有些病态的潮红。
这时候虽是冬季,可交趾国位于南洋琉球,几近赤道带,体感依旧像是五六月的气候,容玉怕宋俨明晒坏了,又跑到刚才堆积木箱的地方,拿了一匹布回来,捡了几根木头回去,在宋俨明上方搭了个简易的遮挡棚。
等一切妥当,他这才用小刀将宋俨明伤口周围的衣物给割开来,露出那个狰狞可怕的刺穿伤,他本想把那根断木给拔*出来的,可一则担心宋俨明虚弱,经受不住,二则怕拔*出来后大出血,这便是在京城也是死路一条——可长久不拔*出来肯定会感染的。
左思右想仍拿不定主意,容玉心间一片焦急。
这时候宋俨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说,容玉连忙趴下去,唤他,
“宋俨明,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容玉喉头一哽,他哑着声,“你背上被一根小木头刺中了……”
他缓了缓,生怕宋俨明不安,连忙宽慰他:“不过你别担心,伤不重,我想办法给你拔*出来。”
宋俨明吞了吞口水,他艰难地动了一下身体,可很快,一阵剧痛传来,叫他一双眉头皱得死紧。
“玉儿……”他声音粗嘎而低沉,“你现在将它拔*出来……趁我还有几分体力……”
“可是……”
“……别怕……这伤不在心肺……我撑得住……”
“……好……”
容玉吞了吞口水,摸了下宋俨明的脸,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手是颤抖的,他只知道再拖下去,宋俨明会更受不住,当下亲了亲他的唇,
“哥哥,你且忍着,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帮你……”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份情绪,当下将满心的动荡强自压了下来,心间暗暗祷告着。
握住了他背上的断木,咬了咬牙,提了气,一下子将那木棍拔了出来。
随着宋俨明的一声闷哼,大量的血液顿时涌了出来。容玉赶紧用方才洗过的布给他紧紧压住伤口。
半晌,流血的速度减缓,等再按压许久,血流终于控制住了,容玉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伤到大动脉。又看了下那根拔下来的木棍,截口平整,应该没有残留杂质在体内,不由长长吁了口气。
他就这么陪着他坐着,一直观察着他的伤口,还有宋俨明的状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玉发现身上的衣服差不多被海风与这太阳给弄干了。
他立刻起来,将方才晒出来的棉布丝帛都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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