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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酥初时忿忿,如今渐渐冷静下来后,最终还是听从了云姑的意思。
沈琼对此毫无所觉,仍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又过了几日,裴明彻遣人来递了话,说是自己已经将事情忙完,不知沈琼明日是否有空?沈琼整日在家中清闲得很,毕竟生意之事大可慢慢来,并不急于一时,便点头应了下来。
及至第二日,沈琼倒是一大早就醒了过来,起身梳洗。
因着这次是要到京郊猎场去,云姑并没给她梳那种繁复端庄的发髻,而是将头发高高束起,又在其中挑了几束编了麻花辫,缀以银饰。暗红的发带上以金线绣着云纹,将长发拢起,随着走路的步子摆动着,看起来很是灵动。
沈琼也没再穿宽袍广袖的衣裙,而是换了劲装与靴子,唇红齿白,乍一看倒像是个容貌风流的小公子。
她并不曾去过围场,加之又闷了许久,如今能出门自是万分期待,神采飞扬的,任是谁都能觉出她的高兴来。
桃酥将此看在眼中,心中原本的那点不认同又消褪了些。
归根结底,她与云姑一样,所希望的就是沈琼能够高高兴兴的,至于旁的,相较而言就都不算什么。
沈琼收拾妥当后,不多时,裴明彻便上门来了。
裴明彻今日亦是一身劲装打扮,未曾戴冠,墨色的长发以发带束起,两人并肩而行,看起来真真是一对极相配的璧人。
桃酥看着他二人结伴离开,恍然间,倒像是回到了四五年前似的。
时至今日,她仍旧怨裴明彻当年欺瞒,害得自家姑娘曾经那么难过,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算是最配沈琼的那个人。
无论是先前的方清渠,亦或是恒伯宁,单拿出来看也算是不错的人选,但同他们在一处的时候,沈琼却并没多欢喜,始终都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连分开都毫不在意的人,就算是在一处,想必也不会多幸福。
“算了……”桃酥叹了口气,自回房中收拾去了。
裴明彻一早就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沈琼什么都不必操心,马车朝城外驶去,两人一路闲聊着。
裴明彻先是同沈琼介绍了京郊围场,等到聊得七七八八,又讲起宫中的事情:“昨日我去给皇祖母请安,她同我问起了你的近况,说是自你离开后,便总觉着长乐宫冷清了不少。”
“我也想念她老人家,”沈琼叹道,“只是宫闱多有不便,虽有令牌,但也不好常去……等到过两日,我便回宫去看看。”
虽说先前太后给了她进出的令牌,可那终归是皇宫,并不是能随意串门的街坊邻居。哪怕帝后对她都宽纵得很,沈琼也不好太过逾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闲话,路途虽不算短,但却并不显得枯燥无趣。
等马车停下后,裴明彻先利落地下了车,又伸出手来扶沈琼。
云姑犹豫了一瞬,并没立即上前去,而是留神观察着沈琼的反应。沈琼似是并没多想,自然而然地扶了裴明彻的手腕,但下了车后随即就又分开来。
沈琼好奇地四下看着,感慨了句:“风和日丽,春光大好啊。”
猎场这边倒是一早就知晓秦王殿下会过来,但也提前得了吩咐,故而并没大张旗鼓地迎接,只是指派了得力的人来等候吩咐,并没上前来打扰。
裴明彻亲自带路,领着沈琼在猎场四下看着。
“那是在……制纸鸢?”沈琼指了指远处,好奇地问了句。
裴明彻看了眼:“正是,你想要去看看吗?”
“好啊,”沈琼含笑应了下来,又回头向身后的云姑问道,“你先前是不是同我提过,咱们从前每年都会自己制纸鸢?”
云姑抿唇笑道:“正是”
这是沈琼从少时就开始做的事情了,她那时候体弱多病,也没什么朋友,闷在家中无趣得很,便会想方设法地找事来做。
锦城有个传承百年极有名气的作坊,能做各式各样的纸鸢,样式好看,又能飞得极高。沈琼自己制风筝总是不如意,还曾将那作坊的各式风筝买了个遍,拿回家来自己钻研。
思及此,云姑不由得看了眼裴明彻,果不其然,从他神情中辨出些怀念的意味——当年裴明彻尚在锦城之时,也曾与沈琼一道做过风筝。
云姑与裴明彻各有心思,沈琼倒是无知无觉,上前去看那几个內侍制风筝。
內侍们见着裴明彻后,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行礼,等到裴明彻发了话后,都恭恭敬敬地退下。
竹篾是一早就拿水给浸泡过的,一旁也有已经扎好的纸鸢骨架,沈琼挨个看过,又小心翼翼地摆弄着。
“你要试试吗?”裴明彻见她跃跃欲试,提议道,“我可以给你绘绢面。”
沈琼想了想,应道:“那就试试好了。只是我也不记得要如何做,只能依样画葫芦地来了,若是最终没做成,不准笑我。”
裴明彻笑了声:“好。”
沈琼又大致看了眼,指了指一旁已经制好的骨架:“就按这个大小来吧,制个雁形的纸鸢。”
“依你。”裴明彻并不急着去绘图,而是先看沈琼。
沈琼想了会儿,拿捏着分寸,小心翼翼地将竹篾给劈开来,又慢慢地修着两端的形状……她做事很是认真,等到一根处理完之后,方才发现裴明彻还在自己身旁站着,轻轻地挑了挑眉:“你不是要给我绘绢面吗?”
裴明彻原本是在想旧事,被沈琼嗔了句后,回神应道:“这就去。”走出两步后,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专程嘱咐了句,“你小心些,别伤到手。”
一旁的桌案上早就备好了丝绢和颜料,对裴明彻而言,这图画起来很简单,时不时地还会分神去留意沈琼那边的状况。
沈琼初时还是极仔细的,但过了会儿,觉着自己已经熟练起来,便不似最初那般小心翼翼了,结果一个失手,被劈开的竹篾划了手。
她疼得一缩,手中的竹篾和刀子都扔到了地上,但还是及时咬住了唇,并没出声。
可裴明彻却随即注意到不对,连忙将手中的画笔一放,快步往她这边走来:“怎么了?”
沈琼疼得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
裴明彻见她掩着的手上有血顺着指尖流下,大惊失色,随即令人去取药来,心疼道:“我看看……”
“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沈琼缓了口气,小声道,“应当也没多严重,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
裴明彻从云姑手中接过帕子来,替沈琼按着指尖的伤口。他倒也能看出来这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的妨碍,若是在他自己身上,兴许压根不会当回事。
可如今疼的是沈琼,他心中就没那么轻松了。
随侍的內侍随即端了水来,也拿了金疮药,沈琼偏过头去并不看,由着裴明彻帮自己料理伤口。
沈琼原就怕疼,何况十指连心,如今虽能强忍着没出声,但还是疼得险些落下泪来。等到裴明彻止了血上好药之后,她那一双桃花眼中已经盈满了水气,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委屈极了。
裴明彻下意识地将她的手捧高了些,低下头,在那伤处吹了吹。
距离瞬间拉得极近,倒像是在她指尖落了一吻似的,太亲近了些。
他这模样温柔得很,煞是好看,沈琼先是看愣了,随后方才觉出不对来,随即将手抽了回来,结结巴巴道:“你,你……”
裴明彻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来,随即致歉道:“是我一时忘情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徐徐图之,但兴许是今日想起旧事,故而才会有此忘情失态的举动。
当年在锦城之时,他陪着沈琼制风筝,也曾出过差错。沈琼只顾着同他说话,结果一时失手,在手上划了个口子,出了不少血。
那时候,沈琼并没什么顾忌,一边由着他包扎一边抹泪,同他抱怨着疼。
裴明彻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又没旁的法子,只好问道:“我让人拿些松子糖来,好不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沈琼也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但却并没准备改,毕竟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有特权的。想了想,她抬起手,略带促狭地笑道,“你给我吹吹吧?兴许就不疼了。”
裴明彻被她这要求给问懵了,先怔了下,后又笑着摇了摇头,依言照办了……
沈琼自是不记得那些旧事的,她只是单纯的有些不知所措,倒也没工夫去细究什么,只觉着自己脸颊都热了起来。
她沉默了片刻,转移话题道:“我这样,纸鸢怕是做不成了……”
裴明彻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稍稍放下心来,随后又笑道:“无妨,你只管坐着歇息就是,剩下的事情我来。”
沈琼小声道:“那你小心些。”
说完,她便在一旁坐了,当了个甩手掌柜,看着裴明彻摆弄。
裴明彻一个皇子,做起这事来竟不显生疏,比她方才不知强了多少。沈琼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又回过头去,同云姑小声道:“秦王殿下倒是驾轻就熟,着实是让人意外。”
云姑笑着附和道:“是啊。”
沈琼不记得,可她却是一清二楚,裴明彻当年在锦城之时,的确是陪着沈琼亲手做了不少纸鸢,各式各样的都有。
那时候,的确是很好的一段日子。
两人在一处,哪怕是再寻常的事情,都能做出些乐趣来,沈琼整日里都很高兴,而裴明彻也是千依百顺地惯着她,从来没有半点不耐。
云姑初时并不赞同这桩亲事,但渐渐地,却也觉着,若是能一辈子这样下去也不错。
只可惜造化弄人,平生波澜。
云姑心中犹自唏嘘着,等到回过神来,却见着沈琼不知何时凑到了裴明彻身旁,正在帮他将那丝绢固定到制好的骨架上,手上还带着伤,但兴致却丝毫未减。她低笑了声,喃喃自语道:“罢了……”
作者:今天认真盘了下大纲,如果要这个月完结,接下来每天至少都得双更。我尽力……
第78章
平心而论, 沈琼觉着裴明彻是个很有厉害的人。
她虽不懂朝局政务, 可知道皇上对他寄予厚望,也曾听人提过, 裴明彻在朝野之中的风评很好。至于亲自见识过的, 棋艺就不必说了,书画也算是一绝。
当初太后令他与裴朝分别画了观音图送来, 还曾将沈琼叫来,一道做个评判。沈琼先前亲眼看着裴朝作画, 赞叹不已, 原以为并不会多纠结,可等到真见着裴明彻的画后,方才知道自己低估了他。
两幅观音图是不同的笔触风格,裴朝的更肆意出尘些, 而裴明彻的图则宝相庄严, 各有特色,一时间也难评出个最好来。
如今见着他连制风筝都信手拈来, 沈琼简直想问一句, 这世上可还有什么他不会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 沈琼甚至想问, 裴明彻当初究竟是为何喜欢上自己的?他这样出色的一个人, 要什么没有,为何要在自己身上费尽心思?
“在想什么呢?”裴明彻将脚步放缓了些,好奇道。
沈琼险些将心中所想给问了出来,但好在还有理智, 硬生生地止住了,随意寻了个借口:“我在想……不知这纸鸢究竟能否放起来。”
裴明彻看出这是她编的,但却并没戳破,只低低地笑了声。
事实证明,沈琼的确是多虑了。
裴明彻当初陪着她亲手制了那么多纸鸢,到最后,都算是个中高手了,很清楚怎么样扎骨架、系线绳能让纸鸢飞得更高更稳。没费多大力气,就将纸鸢给放了起来。
沈琼扯着那线绳,仰头看着飞得很高的纸鸢,赞叹道:“殿下,你可太厉害了……”
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但裴明彻却也听得心花怒放,他陪着沈琼放了会儿风筝,见着时辰不早,提醒道:“该去用饭了。”见沈琼不大情愿,他又笑道,“等用完饭,我带你去选匹骏马,可以好好看看周遭的风景。”
沈琼一听便来了兴致,小心翼翼地将纸鸢给收了回来,交给云姑,便随着裴明彻吃饭去了。
她心中始终惦念着这件事情,以至于连猎场这边精心准备的饭菜都没能引走她的注意,等到吃完放下筷子之后,便满是期待地看向裴明彻。
沈琼的心事向来都是写在脸上的,打眼一看便清清楚楚,裴明彻失声笑道:“走吧。”
这猎场,裴明彻每年都要过来几次,故而也熟悉得很。他将沈琼带到了马厩,又同她商量道:“你不擅长骑术,挑一个温顺的小马可好?”
沈琼压根不记得自己擅长不擅长,她先前是倍感好奇,所以心心念念着,等到真到马厩之后,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己并没什么主意,便听从裴明彻的意思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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