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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的话,忽地被赵熙捂住。

赵熙站在床前,居高监下地看着他,“铭则可是真能耐,精通药理。假死的药,散功的药,激发内力的药,还真是琳琅满目。还有什么?有没有春,药,让人一见就放不下的那种,给你们谁用过?我说怎么一见顾家的孩子,就迈不动步呢。”赵熙冷冷笑笑,“你且说说,你真姓祁?顾夕真姓顾?”

不待祁峰答,她就焦躁地摆手,“算了,算了,费脑子,猜来何用。你在这,顾夕在京,我且拭目以待,看这出戏如何继续。”

“夕儿在京城?为何,京里怎么了?”

“喔?你还不知道呢。顾夕独自进京了。”赵熙笑着拍开他的手,伸进他两腿间,轻轻□□,“太子呀,他纠集一伙子人到太庙去,说是他为正统,又有嗣子,当归大统。我不过是个辅政,不过是个女子,还生不出孩子,国家后继无人了。督促朕当还政于兄长呢,旨都拟了,要封我为摄政。好多大臣都附议,另有武将们不服,正谋划着各地勤王之兵赶往京城呢。”

祁峰面色煞白,不知她讲的是真是假。

“我是不会用这种事骗人的。”赵熙笑着加重手上动作,满意地看到祁峰微红着脸喘息。

赵熙眯起眼睛。祁峰,已经在她手上,她有的是办法整治。而顾夕,她想到顾夕,心抽成了一团。顾夕,或者叫什么别的名,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从相识到相许,她看似给过顾夕很多次选择的余地,可实际上,即使顾夕做了相反的选择,她也根本不会放手。这一次,即使是真相败露的这一刻,她也从未想过放手。这也算是执念吧。

手下的身子,紧紧绷着。赵熙垂目,看见祁峰额角全是汗。

她手上加重力量,将满腔戾气,尽数倾注。

第46章 又回别院(三)

嘉和二年,南华朝经历了一场政乱。

前太子赵珍, 召集一帮旧臣, 在太庙聚集,对天地祖宗泣告:赵氏江山传到他们兄妹手中, 因兄伤而妹承。奈何妹妹已经二十有六,仍未有嗣,眼见着大位后继无人。幸而他侧妃留有一嗣,流落在外, 近日寻回,国之大幸。更有一喜是,他自己伤势已渐痊愈。赵珍泣叩祖宗, 实在是祖宗庇佑。

有旧臣拥护太子的,拥过来,齐声高诵,“献王实是我大华天命……”更多的大臣们跪在台下,久久观望, 不敢表态。天家自己内里乱了起来,他们这些做臣子的, 实在不好站队。

先皇元配早年故去,今日陪祭的的现今太后, 先皇贵妃赵熙的生母, 她面色阴沉坐在一侧, 看着赵珍唱作俱全, 台下众人百态。

一早上被人从内后宫里拉出来, 坐在这里当摆设,她已经恨得牙根发疼。一旁服侍的齐嬷嬷,感觉到太后全身都绷紧,便轻轻抚她后背。太后回目看了看她关切的眼神,轻轻闭了闭目。这是她陪嫁嬷嬷,一直伴在左右,胜似亲人。她知道齐嬷嬷的意思,万事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还不是她发作的时机。

太后正思虑,几个亲卫上来,架住她,把她扯到台上。

“哎,你们干什么?”齐嬷嬷惊叫。想跟过去,却被御林军拦下。

太后被扯上台,气得浑身发抖,凤冠枝颤。

“母后,儿臣伤势未愈,您愿代儿臣祷告祖宗,儿臣就此谢过了。”赵珍阴阴地冲她笑。

太后惊怒欲骂,有亲卫迅速将一个口枷塞入她口中,又用力按着她肩。毕竟是快五十岁的老人了,她抗争不过,被按着跪拜在台上。有礼官上前,替她诵告一篇祷文,意思是敬谢祖宗,赐赵氏后继有人。

太后呜咽咽说不出话,只恨得目中全红。

一场闹剧持续了两个时辰。终因赵珍伤势未愈,坚持不下去而告终。赵珍还是太子时,在宫里住。他在太庙祭告完毕,便大摇大摆地住回宫中。太子寝宫设施一应俱全,,此刻卧在自己旧时的榻上,感慨万千。

享受了一会儿,他问,“林泽抓到没有?”

“……回殿下,咱们已经把回北江三郡的路口全把住了,他只要一露头,必被擒获。”

“嗯。”赵珍点头。林泽的父亲林傲天是北江三郡的总兵,手握兵权。本想起事时,先把林泽擒下,要胁他父。谁知这小子似是先得了消息一般,人影全无了。不过他也不怕,现下几个国公都从封地带兵过来勤王了,那是他的老班底。只要兵一到,他就立刻宣布废赵熙,自己登基。

“王爷……”手下人谄媚道,“赵熙宫里的侍君们全都留下来了,您不瞧瞧?”

“哈哈。”赵珍这才高兴起来,“听说赵熙刚纳了个小侧君,甚是出色,宣来孤看看。”

手下人咋舌,“您说的是顾夕顾大人?他现下并不在宫里。”

“顾?”赵珍想起来了。顾夕嘛,说是顾铭则的族亲,还是剑阁的掌剑,在猎场时万山那秃驴曾举荐过他,后来这小子不知怎么就拜在赵熙石榴裙下,做了她的小郎君,“小贱人,不跟着本太子,倒是伺候她。瞧我逮到你,哼……”

手下人不敢接话。那可是剑阁的掌剑,他们这些人捆一块也打不过人家。

“其他人呢,颜色如何?”赵珍眯着眼睛问。

“回殿下,李侍郎是朝廷命官,咱们没敢动。其他的,有三个是刚进贡来的燕人,倒是孔武有力……”

赵珍摆摆手,没兴趣,他喜欢漂亮的少年,“都先关起来。”

他摇头冷笑,“她倒是知悉呀,自己跑了个干净。留下偌大的宫庭,还有……还有这花花江山……”

手下人瞧赵珍疯疯癫癫的样子,都不敢接茬。他自从手脚能动弹后,这些日子就时时这样疯癫,瞧着似精力过旺,又似回光返照。果然赵珍养足精神,坐起来,兴致勃勃道,“宗山的剑法好不好,孤不知道,可宗山的少年可是好滋味。赶紧让咱府里那几个剑侍洗干净了过来。”好久没开荤,他还真有点按捺不住了。

“哼,先来点开胃小菜,等本王逮到他们掌剑的……”他目露阴寒。

手下人赶紧着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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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折腾了一下午,到底支持不住,在马车上就晕厥了。

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卧房内,灯光柔和,有淡淡的香气,是她惯用的,香料昂贵,宫中只她专享。远远的,有宫女们悄声走过的声音,间或有几声更漏,整个万寿宫分外安宁。太后转了转头,眼睛有些湿润。

嘴角有清清凉凉的润湿,是齐嬷嬷给她撕破的嘴角涂药。

“娘娘,您醒了。”齐嬷嬷惊喜道。

太后点点头。

齐嬷嬷扶她靠坐起来,她才看见,一个男子跪在床前。

“母后……”林泽弯身叩下。

“你……”太后惊得瞪大眼睛,“谁叫你来这儿的?不是让你回北江去调兵吗?”

林泽抬起头。太后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更显老态。他看着这样的太后,心里特别酸涩,“母后,儿臣护您出宫。”

“不,”太后打断他,“你带着哀家,如何逃得离宫城?你让熙儿放心,赵珍要做态,自然不会轻易害我性命。”

林泽目中含泪,“您独自在宫城与赵珍周旋,让儿臣们如何放心?您放心,儿臣已经安排妥当,定不叫您有半点闪失。”

“不行。”太后坚定地摇头,“哀家在这宫中,已经几十年了。最艰难的时日,哀家都挺过来了,如今熙儿已经是真龙天子,哀家已经没有什么可放不下的了。别说了,哀家命你即刻离开,回北江调兵,辅佐熙儿。”

“您莫不是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林泽急道,“您若是这样,让陛下如何心安?”

太后瞧着林泽灿若星辰的眸子,苦笑摇头。谁说这小子武将心肠直直一根?她的心思,他猜得挺准,一句话就让她不忍心自行了断。她垂目看着林泽,今夜,林泽潜回宫来,穿的一身修身的武将常服,暗色蓝纹,精干利落。因事急,他进万寿宫并未解剑,腰间悬着的长剑古朴素净。腰间另侧还挂着团年宴上她亲赐予他的结佩。那团簇红的颜色,让太后眼睛都泪蒙,“泽儿……”

“母后……”林泽泪蒙双目,“求母后跟儿臣走吧,您安全了,陛下才不会缚手缚脚……”

“……好吧。”

见太后同意。齐嬷嬷和林泽都大喜,赶紧伺候她起身。太后摇晃着坐起来,只觉头晕目眩,她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这样的自己,如何能漏夜突出宫去?只会成为林泽的累赘。

林泽见她虚弱,便上来扶住,“您别急,齐嬷嬷找布条去了,儿臣背着您出宫。”

“泽儿,”她被林泽半扶半搀着,气息难平,“你跟着熙儿时日最久,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真心疼熙儿,母后看在眼里。熙儿的大业,有你辅佐,哀家还有什么不放心?”

林泽安抚她道,“母后,相信儿臣,定会护您安全出宫,陛下正在等着您。”

“好……”太后被他搀着,勉强走出两步,便眼冒金星。她咬牙,突然伸手抽出林泽腰下宝剑。

“呛啷”一声,宝剑出鞘,横在咽喉。惊得林泽手足无措。

“不要。”“不要。”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在她耳畔响起。她忽觉后颈一疼,来不及回头看是谁袭击太后,就倒在面前扑过来的林泽的臂弯里,直接晕了过去。

夜风,拂过万寿宫宫墙,不多一刻,一个暗色的人影挟着一个人,在守卫巡查的空当,翻过墙,投入更深的黑夜中去。

万寿宫仍旧一派灯火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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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已经是天明。

太后转动头,觉得后颈仍隐隐作痛。她没有死成,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将她一掌打晕。

是谁这么大胆?敢袭击太后?太后闭目缓了一缓,觉得不那么头晕了,才睁开眼睛。眼前景物已经不是万寿宫自己的卧房,是个挺素净的小卧房,床帏素净,四壁清亮。她倾耳听了听,房外清清静静,没有声音。

这是哪里?太后狐疑四顾,发现一个人坐在床边脚踏上,侧身搭在床沿,睡得很沉。朝阳投进光影,在这男子的侧颜上勾勒出一道光晕,温润如玉,剔透如水晶,连细细的绒毛也分毫毕现。

正是顾夕。

太后一动,顾夕便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自从带赵忠潜出营,长途奔波,他几天几夜没合眼睛。一入后宫,便遇上太后欲寻短见,真是来得好巧。

昨夜,他一出手成功打晕太后,林泽吓得不轻。只来得及接住倾倒的太后,林泽半晌没有找回声音。

“哎,”顾夕也知自己闯了祸,忙帮忙托起太后送回床上,又冲外间低声叫,“齐嬷嬷,有跌打损伤的药没,拿进来点。”

齐嬷嬷一进门,见屋里又多了一个人,吓得几乎叫起来。仔细一看是顾夕这才好些。顾夕闪开床边,她又看见太后晕倒在床上,又是一番惊吓。好容易安定下来,抹了药,她老命几乎去了半条。

收拾完了,太后也没醒。林泽估计着太后得昏睡几个时辰,便皱眉看着顾夕。

顾夕站在床边,被他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耸了耸肩。

“你到底是回来了。”

“嗯。”顾夕点头,又觉得不对,“你知道我要回来?”

“自然。”林泽侧目看他,“昨天陛下有旨意送到。你接旨吧。”

顾夕愣了下,“昨天就有给我的旨意?”昨天他刚带着赵忠潜出行营,难道赵熙早知道他会这么做?顾夕微微皱眉,赵熙下的这一盘大棋里,看来他们都是棋子,棋子是无法洞悉全部棋路的。

林泽把一个小细筒拿出来,挑眉看他。

是飞鸽传信?

“是圣旨。”林泽看顾夕出神地盯着小细筒研究,出声提醒了一句。

顾夕撩衣跪下。

林泽嫌弃道,“学过规矩吗?怎么接旨呢?”

顾夕不明所以,“怎么?”

“膝并拢,肩微收,手……手扶地……眼睛看着地,瞅着我做什么。”

顾夕抿着唇看他,那意思很明显,瞧你站在那姿态也不是很模范的样子。林泽也知道他二人在规矩上是半斤八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把竹筒儿递到他眼前,“给,接旨自己看吧。”

顾夕接过来,竹筒儿又轻又小,却是他此刻心头最重的份量,“这旨是单给我的,还是给大家的?”

林泽诧异道,“当然,蜡封还要你亲自拆的。”

顾夕眼睛突然亮起来。还肯给他传信,那是不是说明陛下对他没有那么生气呢?他小心打开蜡封,珍视地抽出里面的一小条细帛,展开仔细看了一遍,看完,还将帛握在手心里,久久出神。

林泽伸手把他扶起来,“旨意里说的,有难度?”

顾夕摇头,“再难我也办得到。”

林泽被宗山掌剑无意间散发的傲气噎了一下,却感觉无从反驳。人家是本事好呀。

顾夕将圣旨交给他,他看了一遍,果然是令顾夕留守,他去北江调兵,到城外北营会合。

那太后就是顾夕的责任了。林泽看了看仍昏迷的太后,滞了好一会,涩涩地问,“陛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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