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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开我私库,备上好药材,明天给二弟送过来。”太子甩袖,消失在屏风后。

第70章 清溪(三)

两人一同品了茶,用了膳, 太医送上顾夕的药。顾夕接过来, 皱着眉喝下去。

赵熙抬手替他拭唇边水珠,眉目温柔, 眸光能溢出水儿来,顾夕被她气息笼着,微微失神。赵熙看着面前微微张开的樱色的唇,润泽, 还带着轻轻的药香。她忽地踏前一步,想亲上去。顾夕忽然警醒一般,下意识侧了下身子。

赵熙被闪了一下, 尴尬地停住。

顾夕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冒失,窘迫地垂下目光。

赵熙放开顾夕,自己站正了,缓了一缓,和声道, “母后歇晌也是该醒了,我过去瞧瞧, 你刚吃了药,留在阁里休息吧, 别过去了……”

顾夕心里也跳得很乱, 撩衣跪下, “送陛下。”

赵熙本还想嘱咐两句, 话未出口便没了机会, 她将人扶起,无奈笑道,“哪里就慌成这样,歇着吧,晚上朕来看卿。”

“……”顾夕垂目。

赵熙转身出门,上了辇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最后一句太生硬了,她无奈笑笑。今天让这小家伙给搅的,自己也是乱了心神。

顾夕怔怔在窗前看着陛下的辇远去,院门外又恢复宁静。不一会儿,困意袭来。午后的药里有宁神的东西,他现在的身体仍需要休养。

太监刘海儿悄声进来,从侧面扶住他。顾夕泄了力气,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肩上。

梦魇,如期而至。

顾夕在梦中,皱着眉,想醒却因着药力必须睡去。他辗转着,额上全是冷汗。

煎熬到黄昏,药力减弱,顾夕挣扎着醒来。他气喘着坐起来,浑身都打着颤。

候在外面的人听见动静,鱼贯进来。顾夕见都是生面孔,不由吃惊。一个面生的太监过来行礼,“下臣叫平喜。是礼监司供职,今日领职来伺候大人。”

顾夕想起要抄那礼则的任务,估计是来督促他的,可等了一下却不见笔墨摆上来。太监平喜倒是引着他入了侧厢。

室内水汽茵蕴,几重纱帘掩映。

“请大人沐浴。”平升挥挥手,所有伺候的人摆好用具,鱼贯撤出去。

顾夕浴毕,有些累,合目靠在浴桶壁。

“大人……”平喜拿着小金剪过来。“嚓嚓……”轻轻的剪发声。

顾夕睁开眼睛。

“这样清爽些。”平喜轻声解释。

顾夕看了看白玉石地面上的碎发,若有所思。

如瀑的长发,修到齐肩。平喜熟练地在熏笼上将顾夕的长发烘干,用玉冠束好,又换了工具。平喜用手轻轻扶了扶顾夕的腿,“请叉开些。”

顾夕看着他手上的小剃刀,微微张大眼睛。

“洗净的是身子,摒除的是心头杂念。静心养性,气自高华。这是礼仪,是规矩,是您侍君的一片诚心……”平喜按规矩解说了一句。

遥远的声音,由远及近,顾夕透过迷蒙的水气,看到平喜微微动的嘴唇。仿佛与前世记忆中的情景相合。

他失神地怔住。

平喜以为他是不自在,于是拿着小剃刀,快手快脚地开始工作。

顾夕敞着腿,背靠桶壁,隐忍地,闭上眼睛。

“大人,请侧卧。”平喜拿起水囊,示意顾夕卧到榻上来。

接下来的步骤,顾侍君非常配合,进行顺利。三洗三薰三润,具礼,顶入玉势时,顾侍君微微屏住呼吸,成功的一瞬,低低的喘息。

“您紧着点儿吧,陛下要从内后宫出来了。”

傍晚的风开始冷起来,虽然室内温和,但顾夕仍感觉到凉意。

“傍晚就变天儿了,您多披件,别冻着。”常喜在薄薄的睡袍外面,又给他披了件薄裘。

回到卧房,矮案已经摆好,白日里要抄的那本礼则已经铺好了,生宣端砚准备齐整。站在四周的,只有清溪的林海,其余全礼监司的人,另有几个在内后宫太后那里似乎见过。

顾夕跪坐在垫子上,身后有微微不适感。他欠了欠身,半跪起来。

林海挺心疼他这样,替他在身侧摆了扶凳。顾夕单手撑着,右手执笔蘸墨,在纸上清晰地用正揩小字录起来。

室内一片肃静,大家都盯着顾夕悬腕的小楷,遒劲挺秀。

顾夕一气呵成。

余下人等皆撤出去,平喜扶他进了内室。

“礼则您也录过一遍了。这里还有些规矩,容下臣给您讲解。”

“……好……”

录过礼则的顾侍君,仿佛疲惫异常,微合着目……

平喜说完礼,就退了出去。室内终于安静。

顾夕缓缓踱到窗口。

窗外一片白霜,变天儿了。从窗口向远望去,外后宫的景致在这四方框里,静谧,安祥。再往远,迷蒙蒙看不清。顾夕看着远处的小路,过一会儿,那里会有陛下的辇,灯火映照,款款而至。

他抬手推开了窗子,一股初雪的冷气儿,呼地迎面扑进来。顾夕穿的本就轻薄,冷风一激,猛地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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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熙是在来听溪阁的路上,接到二皇子蹴鞠场滑倒的消息。

“焕儿人怎样了?”赵熙惊问。

来报信的人也吓得不轻,“二皇子傍晚在蹴鞠场玩,地上滑,不小心就……”

“陛下问你人如何了?”喜子在一边心焦地提醒。

那人才带着哭腔,“撞到了头,现在还昏迷着,太医们都宣过去了。”

赵熙急道,“快,去瞧瞧。”

喜子忙令调头去二皇子处。

顾夕在窗口吹了许久的冷风,自己也觉得坚持不住了,才合上窗口。他发着抖走回来,这时,林海在外间报,“大人,陛下临时去了二皇子处了,嘱咐您先歇着。”

顾夕长长松了一口气。他颤着手披回外袍,坐在火盆边,却了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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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熙到了皇子宫时,里里外外站满了人。

“谁也不准给太后报信儿。”赵熙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这天儿,太后一急赶来,不得着凉才怪。

赵崨迎出来见礼,“母皇放心,儿臣早令人不准往内后宫传信。纵使有信儿,赤苏大人拦着,母后也出不来。”

赵熙放下了心,又急问,“焕儿如何了?”

房间全是太医,为首的上前禀,“二殿下是摔到了头,血淤在里面。”

赵熙到床前细看,小小的孩子合目昏沉不醒。额上红肿了一片,并未出血。

“里面伤的。”太医轻声解释。

“能……醒过来吗?”

“药已经用上,也施了针……天明见分晓。”太医撩衣跪下,表示尽了力。

“已经宣保国寺的大师们连夜诵经祈福了。”一个礼监司的人低声补充。

赵熙也是战场上浴血的人,见惯生死,却在小儿子面前无法把持。她颤着手抚了抚孩子的面颊,心内大恸。

人都撤出去,赵崨陪在旁边。

赵熙坐在床边,替小儿子拭汗,“今天变天了,为什么要在蹴鞠场玩?”

外间自有人回,“二殿下今天得了一套画书,讲的是前朝蹴鞠高人的故事,看完就说要去场上练练……”

赵熙皱眉,宫中伎俩她见得多了,只是她想不出来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能挡了谁的道。她沉声,“跟画书有关的人,都拘捕细审。”

“是。”外间人凛然应。

赵崨垂下目光。

“林贵侍到了。”有人在外面低声禀。

林泽从外面进来,虽然焦急,仍是在暖炉上烤热了手才进来。

“参见陛下。”林泽全了礼,起身。

赵熙招手叫他到床边来看,两人忧虑地看着儿子,心情沉重。

守到快天明。

“醒了。”赵崨惊喜地低呼。

果然,孩子的手动了动,开始低声呼痛。

赵熙喜极,“阿泽,瞧,儿子醒了。”

林泽也是喜极,“是陛下福泽。”

赵崨也顾不得别的,也扑到床边,“二弟,二弟,你好些?”

“哥哥……母亲……父亲……”小孩眼睛转了一周,身边都是至亲,终于哭出声来,“吓死焕儿了,以为就死了。”

真是童言无忌。

赵熙泪花闪闪,喜得揽住焕儿的小肩头,“我焕儿莫怕,醒过来就好。”

赵崨也松下一口气,软在床边,起不得身。

林泽亲手扶他起来,“殿下莫挂心,焕心身子一向结实,男孩子嘛,磕磕碰碰难免。”

赵崨抬目看林贵侍,也是武将出身,比之父后,多了些飒爽英气,没有许多沉重挂在眉间,温言劝慰时,眸光也含着温和光泽,怪道母亲盛宠这么多年。

他掩饰地垂下目光。

焕儿醒来,便不老实,吵着饿了,又要起身。赵熙缓声安抚了一会儿,也压不住这小子。不禁笑着气道,“这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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